“就憑你這種面目可憎的家夥,還想成為一名時尚設計師麽,簡直也太可笑了!”
“你設計的東西連基本的品味都沒有,又何談時尚呢?”
“抱歉,我們的店像你這樣的乞丐,可不能進來。”
“你沒有天賦,你就是個廢物,你知道嗎?”
上面,是妄想成為一名時尚設計師的我,被那些光鮮亮麗的正牌設計師,所評價的話。
但是,對於這些貶低的話語,我倒是反而沒有怎麽在意,畢竟從小被母親稱呼為“廢物”、被其他人當成怪物的我,他們的這些話對於早已對中傷麻木的我,甚至感覺有些太輕了。
我確實不懂時尚,我只是單純喜歡那些好看的衣服罷了。
自打我兒時打開了,我那個久病在床卻美豔絕倫的母親,長久閑置的衣櫃,被裡面數不勝數、眼花繚亂的絕美服飾所震撼,那具有衝擊力的顏色碰撞,那天馬行空般的設計感,那極致絲滑的觸感,在我年幼的內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我想象著母親,穿上這些衣服時那絕美的模樣,竟然有些如癡如醉的感覺。但是,可惜的是,到母親去世,她都沒有再穿上過那些衣服,她似乎覺得不夠美的自己,穿上這些衣服只會平添悲傷罷了。而這,也成為了我人生中的一大遺憾。
我一直私下裡模仿著衣櫃裡的那些衣服,去做一些衣服,並期待著母親能穿上,並且誇獎我。沒有錢的我,弄不到那些正規的材料,我就去小區的垃圾桶裡撿別人丟棄的舊衣服,以此來練手。
但是,直到母親去世,我都沒有做出過一件,我覺得配得上母親的衣服,不管是材質還是設計,都太垃圾了,我確實是個廢物!
我去那些咖啡廳,只是因為咖啡廳點杯咖啡的成本低,又有一個合理的場所去觀察路過的女孩。我承認自己窺視她們,但是並不是像別人說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邪惡的意淫,而是想要觀察她們的身材曲線來設計更加符合女人身體的衣服,並且年輕女性也是時尚的主力軍,可以看到一些更加前沿的設計。
對於自己想要成為一個設計師這件事,我之前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直到遇到了安教士,他鼓勵我去追逐自己的夢想,認為我可以試著去投遞給一些時尚品牌。
雖然從未得到認可,卻也意外收到過幾分去當助手的工作。
盡管總是被嘲笑和訓斥,但是能做這樣的工作,我已經很開心了,至少再也不需要用那些撿來的舊衣服去做自己的設計品了。
原本我以為我已經找到了歸宿,以為我會就這樣活下去的。
那如同走馬燈般的死亡預警依舊沒有消失,如同某人喋喋不休的絮語,嘮叨中帶著無微不至的關懷。如果死亡預警是個人那就好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盡心盡責的關懷著自己。
躺在家裡冰冷的地板上,內心從未有過的沉靜。欣賞著自己死亡時候的畫面,等待著並且期待著這個畫面降臨到我的身上。
我倒是沒有什麽牽掛,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別提愛人了,甚至連個願意聽我說話的人都沒有。遺憾倒是有的,那便是,即便到現在,我都沒有製作出過一件,我覺得配得上她的衣服,大概是我能力天賦不夠,就算再活下去,也一樣無濟於事吧。
即便現在想來,安教士那些可疑的言論,我身體的變化可能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是他一步步誘導我墮入這非人的深淵的。
但是,我並不恨他利用我,反而感激他,畢竟對於其他人來說我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他把我像一個人一樣的對待,並且教會了我許多的東西,從他那裡,我獲得了一個基本的東西,那就是人的尊嚴。
安教士大概不會想到,自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正是這份尊嚴,所以,我不允許自己以這樣非人的姿態活著,不允許自己要成為以同類為食的野獸。
我那畸形的骨刺手指,被我一次次的掰斷,卻又在一次次的劇痛中快速再生,果然,即便是自身的變化,我都沒有辦法控制。不過從手指上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痛感,倒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我還有自己的意識。
我異變後敏銳的聽覺,讓我很清晰的聽到了些零零散散的聲音,我知道,我的審判即將來臨!
果然,之前所見的那個雙馬尾少女,很快俏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感知中,之前對她的那份怨念早已煙消雲散,隻期盼著她能快些讓我解脫。
“你來了。”我釋然的朝著她笑了笑。
我能明顯感受到她因為恐懼而不斷起伏的身體,她顯得那麽弱小,如果不是打心底裡厭惡自己的非人身份,我大概會奮起反抗,殺死她來博取一線生機吧。
少女的戒備是顯而易見的,她不敢靠近我,於是我站起身來,跪在地上,將雙手放在的身後,低下了頭盡量不與她對視,希望用這樣的方式,來讓她放下戒備。
“來吧,殺死我吧,我不會反抗的,因為我渴望著死亡,請你賜予我解脫吧。”
我能想到,少女現在的內心一定無比疑惑,會想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麽瘋子,不對,她應該覺得這個怪物,多少有些毛病。
我等了一會,沒有等來應有的黑炎焚燒,而是耳邊傳來了少女清脆的嗓音。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少女的這句話反而有些將我激怒了,作為一個將死亡施加給他人的行刑者,為何還要問被行刑者這樣可笑的問題,我也很想問你,為什麽要抓著我不放,一定要殺死我啊?
即便心中泛起了漣漪,我依然如是將自己心中的想法,以自嘲的形式表達了出來:“因為我是人,而不能作為人活下去。我非人,又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身份。再也沒有什麽理由,讓我這個畸形兒活下去了,僅此而已!用黑炎將我焚燒殆盡吧,快!”
但是,回應我訴求的,並不是我死亡預警中看到了黑炎焚身,而是那股勾動著我心底最原始食欲的香味,我雖然極力抗拒,但是對於身體的逐漸失控告訴我,我又要變成那隻被本能支配的野獸了。
我如今的感覺,就像是在看一部影片,我只是個觀眾,完全無法干涉影片中人物的行為。我的意識被關在了一個腦內的小房間中,與自己的身體完全隔絕開來,對於自己的身體,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掌控力。
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撲向了那個少女,接著又被少女的各種手段給擊退,這讓我高興,只是那股受傷後的痛感是真真切切傳遞到我的靈魂之上的。
我是真的打心底厭惡著這樣的,將人的尊嚴完全拋棄的,傳遞化作一隻野獸的可憐形態,真想快點了結自己的生命。
慶幸的是,少女果然沒有外表那麽柔弱,她掌握著整場戰鬥的節奏,我能感受到伴隨著受傷,我體內的力量正在衰減,也許衰減到一定的程度,我就能解除這種野獸的狀態了吧。
“爆”少女的嘶吼聲,在我的耳邊如此清晰,我感受到了一股暴虐的熱量朝著我席卷而來,我的眼前被神聖的赤金色所淹沒。
我要死了,雖然並非黑火,但是同樣是烈焰焚身,應當就是死亡預警中的畫面。
我原想忍耐過去的,但是這種身體一點點被焚燒的痛覺,不是靠意志就能忍耐的,並且這少女的火焰與一般的火焰還不同,瘋狂的剝離著我體內新生的力量, 帶給了我一直精神層面的痛楚。我還是痛苦的哀嚎了出來。
都說死前,會有走馬燈式的回憶,但是在我眼前翻湧的,還是自己被黑炎焚燒的畫面,只是那股畫面更加清晰了,那裡面的我,整個身體被森白色的骨質包裹,但那白色的骨質在黑炎的熔斷下一點點焦黑而脫落。
我並沒有死,並沒有在少女的火焰下死去,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突兀的從我發燙的眉心狂湧而出,一下治愈了我的四肢百骸,難以言喻的舒爽感傳遍了全身。
力量,這個力量,我從未擁有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而當我獲得了這股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後,那股我無法忤逆的食欲消失了,甚至連死亡預警也消失了。
我滿懷著新生的喜悅,從焦黑的死皮中站了起來,我看見了少女面如死灰般的絕望,但是我並不準備攻擊她,而是感激她。
但是,還不待我開口,我就感覺從自己的眉心處傳來了一股撕心裂肺,如同萬蟻噬心般的痛感,這種痛感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被什麽東西焚燒。
幾乎是一瞬間,那種炙熱感便肆意蔓延至全身,將我整個包裹
完全沒有什麽反應的空間,只是看到了滿目的黑炎,我就知道,自己原來還是要死啊,死亡預警的消失並不是我觸發了幸存的條件,而是死亡已經就在面前。
我最後的感覺是,有什麽利刃戳破了我的眉心,而我的一切,不管是生機還是靈魂,都一並被某種東西吞噬殆盡。
原來,原來,這才是我的歸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