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店老板走路的姿態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鍵時刻。
猶如電影的慢鏡頭,專業說法叫“升格”。
一般來說,這種鏡頭一出現,再配上一點過目難忘的BGM,那絕對是蓋了帽啦,我的老baby。
懂者自懂。
白玫正在低頭吃了一筷子朱敬軒分餐過來的蟹黃面,恰好,從她碗裡升騰出來的鍋氣,更給朝他們走來的店老板增添了幾分妖嬈之感。
鏡頭語言上,管這叫“前後景的虛實轉換”,即“變焦”。
為啥說“妖嬈”二字?
所有的喜劇電影,都是采用的這個手法,專業術語叫“錯位”。
即本來是一個彪形大漢,胡子拉碴,卻面色含春,滿腹的深意直上頭。
基本上,此刻的現場就是這麽一個調性。
白玫身在局中,只顧著吃麵,不知道危險正在步步逼近。
朱敬軒余光瞥見,挺起了腰杆,要拿出最好的狀態,勝敗在此一舉。
“美女帥哥!”店老板笑臉奉送,熱情洋溢地介紹道:“恭喜你們被抽中幸運桌,免費享用雙人份的米酒!”
“吖?”白玫抬起頭,看看店老板,再看看這泛著琥珀光感的米酒,果然是佳釀。
“我們家的米酒,可謂是米酒界的天花板,別的地方喝不到的,你喝過之後,一定就會記住我們家的店,歡迎今後常來,快,享用吧。”
朱敬軒不動聲色,將右手握拳頂住嘴巴,跟沉思似的。
店老板就要告退。
“老板,我有個事情想問一下,”白玫喊住店老板,指指對面的朱敬軒,問:“你認識他嗎?”
店老板緊張起來,支支吾吾。
“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不認識,幹嘛這麽猶豫呢?”白玫跟斷案的偵探附體一般,很颯地說。
“認識也認識,不熟。”店老板看眼色行事,見朱敬軒沒有異樣,就含糊其辭起來,留有一點余地。
“那你這算不算假公濟私呀,你們都認識,還抽中這桌當幸運桌,請問,你這遊戲的規則是啥?”白玫用最軟的聲音說著最硬氣的話。
果然,店老板僵住,他不知道該怎麽應。
這個套路屢試不爽,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不是第六回就是第七回了,每次都成功,他抽屜裡還留著每次朱敬軒送給他的答謝紅包呢!
年輕人嘛,愛玩,搞點花樣,也不是不可以。
他又成人之美又有紅包拿,何樂不為?
從來沒有哪個女孩子如眼前這位姑娘一般讓人接不住招,太颯。
店老板瑟瑟發抖,強作鎮靜,畢竟演戲都是自學成才,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
真是煎熬。
冷場2秒堪稱一個世紀那種。
要是把大老板的好戲給弄砸了,那可就不妙呀。
終於,朱敬軒開口了。
“哎呀,你別難為他,他們除了手藝好之外,沒有別的本事,都是實在人,就當他是拍我馬屁好了。”朱敬軒伸手端起白玫的酒碗,咕咚咕咚一乾而盡。
擦擦嘴,道:“你開車,我替你喝。”
白玫根本就沒有阻止,只是看著朱敬軒,那眼神,清澈又安靜。
朱敬軒擦擦嘴,道:“你不會以為這酒裡被下藥了吧?”
白玫不答話,只是看著朱敬軒。
朱敬軒不敢長久地直視白玫的目光,他心裡有鬼,只能將視線挪開。
白玫的這目光,真是電光火石,觸目驚心。就跟玩遊戲網絡卡的時候,英雄逃跑還拖著頻閃的效果,久久揮之不去。
“但是看你的樣子,應該沒事。”白玫終於吐出一句,繼續低頭吃麵。
這面雖然比阿梅的蘇州面要差一丟丟,但勝在味道更商業化。
就是更豐富,調味料更讓人過味蕾難忘。
確實是道好面,難怪生意如此火爆。
眼下,朱敬軒在她的心裡,就是一個弟弟,一個淘氣的,耍心機的弟弟。
至於他想幹啥,白玫愣是沒有猜出來。
只有繼續吃麵。
反正,白玫的直覺只是告訴她,似乎這晚的情形有些不對,但哪裡不對,她還真是沒有找到破綻。
正應了那句老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朱敬軒這個時候也是在內心經歷著劇烈的掙扎,這道考題太難了。
該如何是好?
完全不按劇本來的節奏。
隨機應變也忒考研人了呢!
眼下,他正處在兩難之際,要是假裝醉倒吧,就跟酒裡真放了藥似的,說不清。
要是不醉倒吧,那這酒豈不是白喝?
這玩意也不能來個上網搜索提問,在線等挺急的之類的,只能靠現場發揮。
情急之下,朱敬軒道:“別看這家店是我帶起來的,但是他們家的酒我還真是第一次喝,味道好極了,你不喝正好,我可就要喝雙份了。”
說著,他又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一飲而盡。
白玫吃完了面前的那小份面,又嘗了一個生煎包,味道還算滿意,確實不錯。
再看看朱敬軒,他正臉紅脖子粗地看著自己,目光迷離。
“你不會是喝多了吧?”白玫問。
“有點感覺,上頭了,這酒的度數不一般,”朱敬軒真真假假地說,“我平時滴酒不沾的,今天高興,喝……喝……喝多了……”
話音未落,他的腦袋“咕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睡過去了。
白玫目瞪口呆。
這也行?
白玫只能喊過來店老板,問:“你的酒把人喝倒了,你說,你怎麽辦吧?”
“這個……”店老板苦著臉說,“不瞞姑娘,我這酒的度數只有9度,兩碗還不如一瓶啤酒,他自己要喝,我也沒有辦法。”
“那不行,你們也是朋友,他還有恩於你,你得想辦法把他送回家。”白玫說著起身,“買單。”
朱敬軒突然坐起來,將白玫和店老板同時嚇了一跳!
只見朱敬軒睡眼惺忪,目光直愣愣地,說:“誰喊買單?有我在,輪到誰買單?”
店老板心裡直罵娘,這晚是嗶了狗了,完全即興發揮,不按套路來,硬著頭皮接吧。“好,好好,你買,一共是120,熟客打八折,實付96。”
朱敬軒從包裡掏出一張紅票子,啪地拍在桌上,豪氣地說:“不找了。”
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主動扶住白玫的胳膊,道:“送我回家。”
“那不行,你都醉成這樣了,還能知道家在哪裡呀?”白玫不知是計,只是覺得朱敬軒有些搞笑,太不靠譜。
再說,她晚上還要加班搞明天的聚會呢,心裡惦記著未完成的工作,該拒絕就拒絕。
反正,白玫此刻是完全感受不到荷爾蒙、多巴胺之類的,她只有工作。
“老板,這人交給你了,我有事先走。”說著,白玫逃也似地跑了。
剩下朱敬軒和店老板杵在原地。
“嘖,連跑路的背影都這麽颯!”店老板由衷地說,“真是一個好姑娘。”
話音未落,身旁的朱敬軒真的軟綿綿地倒下去了……
“哎,哎,不該呀?”
店老板哪裡知道,朱敬軒連日勞累,熬夜加班,再加上剛才緊張過度,真的不勝酒力,醉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