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時間不多了。

白音真人的修煉卻久久無法突破。

師父說，還需要一個契機。

然後，師父讓孫閻再次回到那個逼仄幽深的洞穴之中，讓他把白音真人帶出洞穴，帶下山去。

孫閻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都不敢去面對白音真人的眼睛。

他撒謊，說偷了師父的下山令牌，要偷偷帶她下山去看看。

白音真人很是爽快的應下來，隨著孫閻一塊通過守衛，朝著山下走去。

“真人以前沒下過山麽?”

“自從上山以來便沒有下去過。”

下了山的白音真人像個好奇的孩子，對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心。

這時候孫閻才想起來去問她。

“真人，您什麽時候和師父上山的啊?”

“記不清了，隻依稀記得家裡有幾口人，還有我娘送我走的時候的哭聲，其余的都不記得了。”

孫閻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這緊要關頭，讓他偷偷帶著白音真人下山。

但師父說的他都照做，先是帶著真人在沿途的城鎮上坐船遊玩，然後再沿著河流一路往下，朝著真人的故鄉駛去。

這個地方叫南陵，地處中原，是一片美麗的魚米之城，因為漁業發達再加上國外資本進入投資，也讓南陵愈發富足繁華，在這裡，有數不清的新奇玩意。

看電影，喝汽水，逛公園，騎自行車，還有電視電話，這些東西就連孫閻都從沒見過，更何況是久居閉塞之地的白音真人。

南陵有一家汽車製造廠，前不久才私有轉國有，但董事長沒有變，是一位姓白的先生。

白先生家住南陵最繁華昂貴的金街地段，家中育有一子一女，白家夫婦倆更是感情融洽，琴瑟和鳴，成了這南陵城中最讓人豔羨的一家人。

白音真人也姓白，名微。

坐在茶樓裡，白音真人指著河對岸的那一片豪華的洋房別墅，支著下巴來了句。

“我記得我家就在這條河對岸，但對岸的房子都變了。”

“您已經三十多年沒有回來了，當然會有許多變化。”

不過三十多年沒見，真人還能記得家的位置，這是不是也說明了真人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對家人沒有半點感情。

孫閻不敢問，只是低頭喝水。

他們和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走在大街上還會有人衝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路過那片洋房區時，白音真人停下了腳步，默默看著面前的那一件高聳的三層洋房，平靜的目光中夾雜著一絲複雜的神色。

孫閻默默陪在一旁，等著真人駐足之後，兩人剛準備離開之時，一直緊閉的洋房大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這時候，一輛黑色轎車自街角駛過來，慢慢停在洋房前。

白音真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默默看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車上走下來，大步朝著洋房走去時，他沿街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輕描淡寫的在白音真人身上停留了一秒鍾，又很快移開。

洋房內走出來一名身穿藍色裙子的美婦人，看不出什麽年齡，卷翹的長發之下是一張溫柔白皙的臉，她衝著丈夫走來，嘴角掛著一抹寧靜的微笑。

這時候，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站在路對面，那個一身奇裝異服的姑娘。

和男人一樣，稍縱即逝的好奇之後，目光中便再無其他多余的情緒。

夫妻倆肩並肩朝著屋內走去，在大門重新關上的那一刻，白音真人移開了目光，抬起腳步，靜靜離開。

來時的路和回去的路明明一樣，可不知道為什麽，孫閻會覺得返程的時間會變得那麽短暫。

船上，白音真人正靠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一壺從南陵帶回來的米酒，直接對著壺嘴往肚子裡灌。

頭頂是一輪冷白的月亮，眼前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從，船身刺破河水激起一片水浪往兩側翻滾，像是一頭頭翻湧向前的獸。

白音真人的沉默讓孫閻的內心愈發沉重。

他明白了為什麽師父要在這個節骨眼帶白音真人下山。

眼看著目的地越來越近，孫閻忍不住開口。

“真人，你喜歡人間麽?”

白音真人想了想，然後輕輕點點頭。

“人間美，人間樂，上哪能尋得到人間這般熱鬧。”

“既然喜歡，不如留下。”

“越是喜歡，越要遠遠的看著，多我們來說，往往喜歡的才是最要不得的。”

真人好像是明白了什麽，她望著那月亮沉默下來，微微勾起唇角。

“若有來世，不如當個逍遙自在的普通人。”

若有來世…...

回去之後， 真人便閉關了。

不久後，山頂處連續降下九道驚雷，十八道閃電，每一下都精準的落在了山頂的最高處。

天空中金光四溢，萬裡白雲化龍奔騰，緊接著那龍騰翻滾之中一道清晰可見的白光照射下來，光芒盛處金光恍若搭成萬步雲梯，朝著那濃雲最深處。

師父在一旁凝視了許久，最後終於低低呢喃道。

“成了，終於成了！”

白音真人，得道成仙了。

再見時，是在南陵城的一處破敗的道觀內。

真人盤腿坐在三神像前，一頭青絲化作白發，枯瘦如柴的身體恍若一陣風就能吹倒，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油盡燈枯四個字。

她緩緩抬起頭，臉上早已經溝壑縱橫，像是快要壽終正寢的老人，看不到半點神采與活力。

已經得道成仙的白銀真人，如今卻成了這破敗之地的一名垂暮老嫗，孫閻的雙腿控制不住的跪了下去，衝著白音真人，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

最後，他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面，眼眶中是忍耐著的紅血絲。

“為何要跪?”

“是我害了真人。”

“你沒害我，你師父也沒害我，這一切都是我的命，我只是順命而為罷了。”

“真人，您……”

“孫閻，等我死後，將我的屍骨埋在一處山腳下即可，不需立碑，不用堆墳，也無需祭拜。”

孫閻猛地抬頭，等再想說什麽的時候，真人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無力的垂下，而一直攥在她掌心的紅色玉珠也緩緩滾落在地。

(https://)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