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夕陽西下,陳非群和季柔一大一小,拎著許多東西從縣城返回。
按理說照有些人的性格估計早提前1裡迎接了,畢竟浩然門似乎從未像如此富裕過,兩人的購物豐盛至極。
可沒有一個人。
周圍靜悄悄的,浩然門像一個躺在山林之間的乞丐,鳥語停歇,偶爾有冷風呼嘯。
季柔小手拽了拽陳非群的衣角。
“別怕。”
陳非群也感受到了不尋常,安慰了小師妹一句,兩人一齊進入,季柔怯懦而緊張。
院子裡依舊沒人,直到他們來到大殿,季柔小身板一僵,睜大眼睛,一股悚然爬上咽喉。
師兄師姐們都在,只不過並非站著,而是被人倒吊在空中,像一具具乾屍一樣一動不動。
一隊蒙面黑衣人出現,為首的一人大咧咧地坐在主座上。
季柔似乎想起了什麽,緊緊地抓著陳非群的手,嬌小的身軀不住顫抖,牙齒嗒嗒作響。
陳非群做了個深呼吸,並未多看被倒吊的師弟師妹,而是直視著主座上的黑衣人。
“你們是什麽人?”
他問。
為首黑衣人一雙眼睛陰森銳利,淡聲道:“半年前,鹿耳山,我的一幫兄弟被人殺了。”
這是那群劫鏢悍匪的同夥!
季柔證實自己猜錯了,但如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個浩然門面臨滅門凶險!
陳非群正色道:“我最後再說一次,和我無關!”
“但你是目前僅有的線索。”
為首黑衣人說。
陳非群不住搖頭:“這樣,你放了我的師弟師妹,我跟你走,要殺要剮隨便,如何?”
為首黑衣人翹起腿,冷漠道:“不好意思,我趕時間,我從現在開始倒數,每數十個數就殺一個人。”
“十。”
“九。”
“八。”
他那冷酷的聲音仿佛一聲聲喪鍾,預示著有人要被殺死,沒人會認為他在開玩笑。
眼睜睜地望著昔日的師兄師姐即將命隕,季柔精神都要崩潰了,她多麽想立刻逃離,可雙腿不聽使喚。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強了,可在這些黑衣人面前,她就像一隻待宰的小白兔,只有瑟瑟發抖的份。
暗中。
兩個人正在遠處通過某種特殊手段看著這一幕,一個拎劍女子,一個青衣老者。
女子正是水輕秋。
隨著數字越來越小,水輕秋緊緊握著劍,容顏掙扎,她畢竟不是冷血之人,且一切皆因她而起。
青衣老者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因為來人遠超他想象,一旦妄動被發現,他被殺死不要緊,水輕秋一旦死了就完了。
大殿裡。
“停!”
陳非群抬起手,無奈地歎息了聲,“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但真的跟我無關!”
一聽這話,暗中的水輕秋和青衣老者目光一亮,對視一眼,側耳傾聽。
這對天鄰鏢局很重要!
而這對於黑衣人一方同樣重要,那可是一筆必報的血債,而且關乎某項重大的計劃。
為首黑衣人輕擺下手,手下將刀暫時從昏死過去的一個弟子的脖子上拿開,那裡已滲出血。
大殿裡明裡的十個黑衣人以及暗裡的五個黑衣人一齊盯著陳非群,等待關鍵情報。
普通人僅被這樣看著估計早就崩潰了,但也許因為陳非群太過普通,
太過廢柴,以至於頂住了。 這是不少人的想法。
陳非群沒有著急說情報,而是對季柔道:“小柔,你不是想殺人嗎?今天便看看吧。”
季柔不知道何意。
下一刻。
她目睹見之前那個黑衣人手下猛然將刀提到脖子前,瞳孔一縮,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引頸自盡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愕然。
緊接著。
更加驚悚的是,其余黑衣人竟然也將刀抬到脖子前,掙扎著,驚叫著割開自己的咽喉。
呼吸間,除了主座上的黑衣人,其他包括暗裡的五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死透了!
暗中。
水輕秋嘴巴早已張得能吞進去一個雞蛋,頓覺渾身冰冷,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青衣老者同樣驚駭。
大殿裡。
為首黑衣人依舊翹著腿坐著,可此時是汗流浹背,身體發僵,臉上寫滿了恐懼。
為了這次行動,他們出動了十五個頂級強者,每一個放到居州都是呼風喚雨的存在。
他以為自己已經夠謹慎了。
攻進浩然門前先用特製迷藥將所有人迷暈,又在暗中安排了五個強者以應對突發狀況。
但就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會是這種結果!
“好漢饒命!”
為首黑衣人急呼。
陳非群漠然視之:“又不是我殺你,你求我有用?”
他麽不是你是誰!
為首黑衣人見活不了了,陰狠地威脅到:“殺了我們,在這居州你將死無葬身——”
噌。
他沒能說完,自己已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地從主座上一頭栽下,抽搐了下便死了。
“你們兩位……”
陳非群余光後瞥,仿佛一眼便洞穿了遠在一裡外的水輕秋二人,嚇得二人如驚弓之鳥。
水輕秋和青衣老者隻覺在面對一個龐然巨人,他們如螻蟻一樣被俯視著,壓製著。
現在。
兩人已分別拔出劍,掙扎著抵在了喉嚨,剛才只是目睹,此刻親身體會才明白什麽叫做絕望。
“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和實力……”
青衣老者靈魂顫抖。
“恩公……”
水輕秋花容失色,白皙的玉頸已染紅,她無法想象竟真是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
好在最後兩人沒有自裁,這當然不是他們實力強大。
陳非群的聲音傳來:“借用那周妙的話,我不想看見你們第二眼,把這裡處理下。”
“是!”
水輕秋和青衣老者誠惶誠恐,感激涕零,立即現身將黑衣人的屍體塞進一個乾坤袋裡。
在利用某種粉末將地上的鮮血除去。
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生怕哪裡做得不好。
陳非群問:“這些人是誰殺的?”
“我……我們?”
水輕秋不那麽確定。
“對!”
陳非群警告:“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你們天鄰鏢局就等著消失吧。”
水輕秋和青衣老者心中一凜,戰戰兢兢頷首稱是。
兩人敬畏地退去,大殿裡只剩陳非群和季柔,以及其他昏迷被倒吊著的弟子們。
陳非群不甚開心道:“煩躁!小柔,我知道你不是啞巴,今天的事替大師兄保密。”
“嗯!”
季柔木然地點點頭,一雙漆黑眸子畏懼又欣喜地仰視著身旁的男人,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大師兄原來是個老陰——好人!
……
由於黑衣人下藥下得重,其他弟子到了一周後才逐漸醒來,醒來後自然要問發生了何事。
“是那幫悍匪的同夥!追蹤水小姐而來,幸虧水小姐足智多謀,反將這些人格殺!”
“這樣啊,不愧是居州天驕,那位水森的女兒!”
“話說,我們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了吧?好端端被人下藥,必須得讓她賠精神損失費!”
“賠了,又給了我們1千銀幣。”
“才1千?”
“你還想要多少?別忘了,人家是天鄰鏢局的,小心惦記上咱浩然門,那就完蛋了!”
弟子們一陣後怕,可一提得了賠償,覺得這次賺了,又嚷嚷讓陳非群給他們買資源。
“都閉嘴!”
作為三師姐,薑若初覺得有必要管教一下這些師弟,“就知道顧著你們自己,大師兄還要不要結婚了?那一千銀幣誰都不準動歪心思,必須盡快幫大師兄解決他的婚姻大事!”
其實弟子中不乏比陳非群年紀大的還沒結婚,可不一樣。
陳非群因為修煉幾乎無望,就像農村沒考上大學生的人一樣,早結婚早生子才是出路。
而其他人則不著急。
幾十歲甚至上百歲在修仙一道都不算大。
弟子們你一嘴我一嘴又開始操心。
只有季柔在一邊緘默,表面呆沉,實際上心中想笑,大師兄哪需要擔心沒對象?
哪有一事無成?
真要擔心就該擔心偌大的居州有誰能配得上他!
這時一個弟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你們猜我見到了誰?水小姐!她又來我們這了!”
“啊?又來送溫暖?”
“小心說話!”
薑若初輕叱,整理了下妝容,“小柔去通知大師兄,其他人先跟我出去迎接!”
沒見到人,怎麽說都行,可一旦見到,就浩然門這破地方,這些弟子哪能不恭謹感激。
只是情況稍微有些不一樣。
之前那個驚豔高貴的水輕秋正跪在大門百米開外的地方,花容憔悴,衣裙染血,顯然受了傷。
她像一隻墜落的鳳凰一般,垂著腦袋,面色慘白,顫栗地跪著,一言不發。
“水小姐?”
薑若初一陣恍惚,還以為自己認錯了,連忙上前去扶,結果水輕秋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水小姐有事起來說!你別嚇我們啊!”
有弟子驚異。
誰也搞不明白,七天還清冷恣意的水輕秋怎麽一轉眼成這副模樣了?又為何跪在這?
別鬧!
“我……我找恩公。 ”
水輕秋顫聲開口,敬畏地看了一眼大門,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扭扭捏捏,心中驚懼。
“恩公?你找大師兄?”
“是!”
水輕秋重重點頭。
“輕秋,我聽說你來了,怎麽不找我玩?”
一聲馬鳴響起,紫白裙裝的周妙拍馬趕到,見到這般模樣的水輕秋愣了足足一分鍾。
“發生什麽事了!”
她急忙翻身下馬,可水輕秋根本不理她,隻一個勁卑微又希冀地說要找陳非群。
周妙大惑不解:“輕秋,你生病了吧?走,去我家!指望那廢物能幫你什麽忙!”
水輕秋甩開她的手,突然高喝道:“你幫不了我!離我遠點!只有恩公能幫我!”
“恩公!輕秋冒死請求您一見!”
眾人吃驚地看見她磕了一個響頭。
周妙傻眼了,和浩然門弟子們大眼瞪小眼,完全搞不懂什麽狀況,為何會這樣。
堂堂天鄰鏢局的千金,這會兒怎麽像一個舔狗一樣賴著不走?
這實在震碎眾人的三觀。
一事無成的陳非群到底有何吸引力?
季柔走了出來,打了一個手語,就算不懂手語的周妙也知道在說什麽——不見!
“這……”
周妙感覺這一定是在做夢,不是應該是陳非群跪求,而水輕秋毫不猶豫地拒絕嗎?
現在卻是高貴的水輕秋下賤了,下賤的陳非群高貴了!
這個世界太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