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戰場打得烏雲遮日,徐寶珍衛隊團一個營在這裡硬抗日軍的進攻,陣地壓力不堪重負,隨時會被日軍突破,見這裡戰爭結束,開始從這邊轉運傷員,這邊道路通行更方便。
太子爺用望遠鏡觀察後,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帶我們直接返回來時的縱深陣地。
第二道防線協商後,還是由李青山團返回陣地修整工事,這個陣地李青山團已經熟悉使用,幾個團都分出重機槍組來陣地進駐隱蔽碉堡工事,加強防守力量,給幾個團圍攻殲滅日軍步兵大隊爭取時間。
第二道防線多個子陣地在進行低烈度的攻防拉扯,中方軍隊在分配兵力後,在抽調兵力,到現在已經意識到這個步兵大隊是不穩定因素,打亂中方很多部署,如鯁在喉,唯有殲滅,薩布力騎兵團的血戰把日軍前期有力的支援扼殺,有了絕佳的戰機。
濱本喜三郎已經感覺到極致的危急,平田幸弘做了該做的,攻開中方防線打開缺口,把騎兵大隊送去支援,可惜太不爭氣,被中國軍隊殲滅在來支援的路上,還是被中國騎兵團殘部以絕對劣勢兵力打到同歸於盡,恥辱。濱本喜三郎沒辦法去埋怨平田幸弘,也不會去求平田幸弘救命,電報多門請求緊急支援,中國軍隊聚集過來越來越多,平田幸弘再不殺過來接應,可以準備“奉燒”了。
日軍在戰爭中,如果部隊遭遇慘敗,那麽就一定要將聯隊旗幟焚毀,日軍稱為奉燒,旗冠埋在地下,以免落入敵軍之手,如果被繳獲,那麽這將是日軍的奇恥大辱,不但聯隊長會剖腹自殺,而且整個聯隊也將被撤銷。
多門中將在濱本喜三郎言語“奉燒”中,感覺到了被圍困的日軍步兵大隊在中國軍隊圍攻的是何等絕望,不久,多門與濱本的聯絡,怎麽也聯絡不上,聯隊的電台已經被毀,戰況可以想象的激烈。多門此時差點嚇尿了,馬上下命令,二十九聯隊火速趕過去增援,天野旅團、長谷部旅團主力迅速向大興靠攏,又命令前線炮火不計彈藥消耗全力炮轟被圍步兵大隊周邊,不惜傷害自己人,飛行隊所有飛機,全部向附近投彈,張海鵬部隊也要上,所有部隊一秒鍾也不得延誤,立即投入戰鬥,全軍出擊,殺過去接應。
陣地熱火朝天修整工事,後方營地民夫派來很多在幫忙,我們回到隱蔽工事,熟悉的面孔很多已不得再見,惘然若失,幾個士兵在保養折騰重機槍,見到我們血腥撲鼻也禮敬幾分。去倒一碗溫水下肚回魂,薄皮手套上血腥味差點把我熏吐,讓好有錢給我倒溫水衝洗,手上手套血殼遇水變的滑膩,忙活動搓洗乾淨,可惜血腥味更揮灑不去。
多事的重機槍手,哪壺不開提哪壺,問:“騎兵團真的沒回來的嗎?那……那個鄧文連長?嗐……”
“沒啦,呵呵,沒啦……拉著那群鬼子一起上路啦,沒啦……”笑的越甜淚越苦,不知從何時起笑到淚流是我最後的面具。
“老鄧說過不想活啦,也算求仁得仁吧……現在該我們上了,希望能多乾他幾個,哈哈……”
“哦,加油……”死亡會傳染,是病,得治,治不了死意蔓延就離這些“傻缺”遠點,我還要帶田芽子回家種地的。“走,去後面營地換衣服,這呼一身血太埋汰,受不了。”我們三個最後躲一馬包手榴彈集束爆炸,撲倒躲避沒的選,血泊裡打滾。
戰地護士身份又混了一身新軍服,後勤對我們不務正業去作戰很惱火,聽聞學生兵獨苗講解騎兵團的勇猛,
百騎拚掉日軍一個騎兵大隊,掬一把同情淚,義憤填膺唾罵鬼子,不存在芝焚蕙歎的心態,轉身把民夫指使的團團轉。 我嘴裡嚼著苦澀的阿司匹林藥片,道爺幫我重新綁過繃帶有點緊身不適,整理著裝備邊抱怨:“這九龍帶該換了,味道太足。”
道爺忙完自己換裝,在幫忙擦拭好有錢的那些裝備,搖著頭回道:“散一散就好……這倒霉孩子,戰場上沒事,現在倒吐的稀裡嘩啦的。”
“多謝道爺關照咧,還是要幫忙多看著點,還倆娃小的很,別折掉……”
“……”道爺空出一隻手擺了擺。
我們穿暖後都萎靡的厲害,在林地營房舉目四顧,想尋個被窩去躺屍,太子爺滿臉不耐煩,手下太不給力。可是極致的疲勞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是你想克服就能克服的,不遠處激烈的槍炮聲更如催眠符,我們沒有太子爺那麽強大的神經,生死之間跳脫的壓榨消耗很巨大,現在只要沒有炸彈從頭頂掉下來,那就肯定寧願癱著。
午時,楓林濕冷沒有那麽重,藏在楓林的木屋窩棚有限避開日軍飛機空中偵查,營地情況不確定性,沒有轟炸和掃射的價值。除了不遠處槍炮激戰正酣,不存在別的打擾,咬著鍋盔蠕動進被窩,疲勞到極限,吃進嘴裡什麽都味同嚼蠟,現在就是頭頂掉炸彈,都不帶眨巴眼。
幾天不停戰鬥, 體能同精神消耗到臨近崩潰,在潮濕各種怪味撲鼻的被窩酣然入夢,開始光怪陸離的夢境。人頻死才有這樣最後一場夢境,我在生死壓榨間精神瓦解,睡在冬日被窩裡汗流浹背,手腳慢慢如是因為寒冷蜷縮在懷裡,眼皮子在不停抖動,眼角不停湧出大顆大顆淚珠,夢境不單純恐怖,生死殺戮鞭撻一個農民的靈魂。
我在夢裡,不停的在戰場奔跑,被紛飛流彈追著咬,子彈穿透靈魂,沒處躲沒處藏,明明自己只要跳下戰壕,就可以避免這無盡苦楚,猶如雲中漫步,看著拚盡一切的搏殺場景,戰場落幕後,屍橫遍野,那熟悉的暗堡下,一段我不敢再看一眼的戰壕,多個糾纏在一起的士兵,被機槍射殺,那是我,幾個彈匣不分敵我,把那裡打成的死地,我是一個劊子手,瘋狂的劊子手,農人單純的道德觀念崩塌,良知和滿手血腥,何去何從……
流離轉換間,看著手榴彈不停歇的集束爆炸,撕扯一切活物,猛烈爆炸聲浪壓過士兵與戰馬最後的哀嚎,在我視野裡如見無聲動畫,各種臨死驚懼的表情和奇形怪狀的動作,在不斷的破碎,散碎屍體騰飛,硝煙都蓋不住血色,炸起一蓬蓬火光中短暫的高溫氣浪反覆炙烤血肉,我靈魂在風暴中心感受那炙熱一遍又一遍……
好似回到了家鄉,恬靜生活裡闖進猙獰的日軍,奔逃的親人們如獵物般被追擊,倒在槍口下,被日軍用刺刀無情的補刀,我在呐喊,在阻擊,旁觀者狀態所有發狂都是徒勞,親人被屠戮,家園被搶劫焚燒,大火裡焚毀一切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