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和長蟲在叫喊,打手勢阻攔,東北軍士兵毫不猶豫前仆後繼。
大興主陣地的兩個山頭陣地,日軍在那裡架設多個重機槍工事,越界射擊阻斷,山坳口架設多個輕機槍工事,掩護撤退。
日軍不是不能戰,為了聯隊旗,傷亡是一方面,主要是打成一鍋粥,日軍更多的是本能聚集在士和官身邊作戰,沒辦法再成建制指揮,中方軍隊更亂,多以班排去混戰,偽軍隻恨爹娘少給兩條腿,胳膊上沒有紅袖標,各憑本事逃竄。
山坳戰場,中日騎兵對決地,中日雙方沒有時間去打掃戰場,再一次雙方士兵在這裡混戰成血肉磨坊,追擊的東北軍和斷後的日軍把戰場打的狼藉更狼藉,鋪上一層新的屍體,伏屍累累。
日影西斜,硝煙彌漫,戰場如籠罩上一層暮色,望遠鏡裡見不時閃爆的火光,人影難尋,槍炮聲激蕩。
我把望遠鏡遞給有錢和獨苗,兩孩子翹首以盼等的心焦。烏鴉連擁擠在這個彈坑躲避流彈,頭頂偶爾掉落沙石不算受到攻擊。“還好太子爺不追了,衝過去活不過三分鍾的。”
學生兵有錢和獨苗,望遠鏡看戰場,心緒悸動,嚇的哆嗦,沒了熱血衝勁,對班長說的話在心裡很讚同,班長都熬不過三分鍾,自己這樣的新瓜蛋子不得一個照面就沒了啊。
“這裡地形有利於阻擊,日軍怎麽可能不用,我們沒有重火力,打不過去的。”
“那怎辦?”
“等天黑,下半夜去偷襲,才有點可能。”
“那就晚上再打啊。”
我話音未落,太子爺看我就像看到個傻子,問道:“為什麽要偷襲這裡呢,從兩翼繞出去進攻不行?再不然,繞過這個地方也可以啊。”
講道理啊,是太子爺你說偷襲的,老王很生氣,雖然沒什麽後果,我還是埋怨太子爺,埋怨是我最後的倔強,道:“是你說晚上偷襲的。”
太子爺一指那兩個山頭陣地,道:“雞肋,這地方沒用了。現在部隊都打亂了,日軍現在要收縮部隊,修整建制,圍繞炮兵陣地,防備偷襲,不會要那兩個山頭的。”
“那還折騰個屁啊,我們晚上過去接手不就好了啊。”
“對我們也沒什麽用,那裡工事早被炸毀了,日軍撤退之前更會破壞掉殘余工事。”
“鬼子大炮厲害,沒工事是沒辦法打。”
太子爺納悶,追擊到這裡已經再沒有機會擴大戰果,疑惑道:“奇怪,怎麽還沒有吹號撤退呢?”
前面戰場,突然再爆起兩處大火光,焰火升騰,無比炫目,激蕩而起,兩聲巨響,響徹雲霄,爆炸的轟鳴響徹在每一個士兵的耳邊。
道爺把學生兵從坑沿拽回彈坑裡面,把他們頭捂在懷裡。我被炮聲震的耳鳴不已,全身的神經就像被針扎了一樣,身體緊張的戰栗發抖,兩道氣浪掃過彈坑,緊接著大量的沙石打在身上,讓我覺得要完蛋。我們沒來的急松一口氣,頭頂瓢潑而下一陣血雨,散碎血肉砸進人的靈魂。
日軍兩門明治四十五式240毫米口徑榴彈炮,經過許久準備,發射了兩發炮彈。兩發重炮,砸進戰場,澆滅了東北軍反擊的火熱,集結號吹響,中國軍隊開始退出戰場,軍號對很多士兵已經沒有意義,聽力受創耳聾了。
東北軍士兵們互相攙扶步履蹣跚,這一批是戰場邊緣撤退下來的,日軍明治三十八年式重機槍和大正三年式重機槍還在對著戰場咯咯咯怪叫,
戰場裡士兵們拖拉硬拽戰友,匍匐下戰場,我們沒有重火力,無法壓製日軍的猖狂。 我們烏鴉連還在彈坑,不知太子爺為什麽不讓我們走,烏鴉連最後的倔強,一個彈坑,一個陣地,如秋葉,會隨時凋零。我們趴在彈坑邊沿架槍準備戰鬥的姿態,給最後陸續爬出戰場士兵一些鼓勵,學生兵有錢和獨苗給士兵們叫喊打氣,擔架隊在我們後面不遠。
我們沒有進戰場去救援,哪怕暈在我們彈坑旁邊,太子爺命令我們老實呆在這裡不許動。一把遼十三步槍,不時的朝天開一槍,給指引。現在等戰鬥結束,後面的東北軍和擔架隊再尋機會救援。
中日雙方本來都有機會能組織隊伍打掃戰場,運回自己士兵遺體,可惜中國軍隊裡有一個小隊害群之馬,見到日軍士兵就殺,見到偽軍就打斷腿,還讓日軍屍體自己玩爆炸,沒有默認的安全性。按太子爺說的,見鬼去吧,我們戰死,總還在自己國土上,都是死敵了,瞎講究什麽,最好讓日軍拋屍荒野,做孤魂野鬼,再讓我們祖宗們群起而毆,日軍魂飛魄散,那樣才算完。
山頭陣地的日軍在有序撤離,沒有讓中國軍隊和擔架隊有機會進入戰場,那個山坳口有日軍小隊想進戰場,太子爺作死的讓我恐嚇性掃過去幾個彈匣,引來幾顆迫擊炮炮彈,差點把我們埋了。
日頭西沉,太陽落坡,一個身影在爬爬停停,向著熟悉的遼十三槍聲處爬行,頑強執著,道爺最後看不過眼,不再理會太子爺的命令,身手敏捷的把那傷兵拎回來。
傷兵昏死過去,七竅有血痕,我看著道爺在檢看,問道:“怎麽樣,傷的重嗎?”
道爺把那傷兵脈門一會,有點疑惑道:“芤(kou)脈,身上沒有傷口啊,怎麽是失血的脈象。內出血?”
“都七孔出血了,還沒失血啊?你都說脈都空了,看樣子是沒救了。”
太子爺道:“重炮震的,內髒出血,帶回去,看還有沒有救。”嘴裡是這樣說,可表情惋惜,這種傷雖然是第一次見,講武堂有講訴過重炮殺傷力如何。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重炮的延續傷害,這種震傷內出血,士兵到一定時候會突然休克,然後死亡,有些會生死掙扎多天,傷重不治,只有輕微的能熬過去,重炮就是這樣恐怖如斯。我在以後的歲月裡見過很多次,我給的建議也更……
第二道防線大興主陣地被日軍重火力摧毀,不堪大用,守軍連戰三天兩夜,傷亡慘重,筋疲力盡,馬佔山隻得下令,將主力撤至大興以北的三間房修整,以騎兵第一旅和步兵第一旅重新組織防禦。
我們烏鴉連最後也跟著撤走,傷兵給擔架隊送走,我們最後注視戰場,留戀被攻佔的國土,心疼我們伏屍荒野的戰友,心情複雜。總說馬革裹屍是士兵的結局,戰友們還在靜臥疆場,入土為安都是一種奢望,沒有時間,日軍在源源不斷增兵,時間對中國軍隊一點都不友好。
生命之重,擲地有聲,可最多的還是如秋葉般無聲無息飄落,棄於荒蕪,茂草成蓋,地上枯骨幾段代表在世間走過,泯滅似塵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