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虎狼之藥?綠珠,你再胡言亂語,我下回不敢帶你出門了。”
呂鈴綺捂額無奈苦笑,這種丫環,果然還是扔掉更好:“你的武藝練得不好,不知道那人出手的奧妙。他竟然可以針對每一個人,用出不同的手法和勁道……
一棍敲落,舒筋活血,引動氣機。這哪是練兵啊,最高明的武道大家授徒都沒這麽玩的吧。”
呂鈴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時候,剛剛開始練功那會。
那時自己才八歲,隻懂得擺出架勢,完全耐不住性子,受不得苦累。
練了隻一小會,又要跑出去瘋玩。
到後來,看看不是辦法,父親看到自己練不下去了,就會過來幫自己捏骨松筋,拍打全身,讓血氣重新健旺,然後,又能練下去了。
這樣堅持了只是不到半月時間,自己就能摸到力量聚合,氣血凝聚的法門,後來再練起戟法刀法來,則是一日千裡。
如今能有這般成就,殺將衝陣無有畏懼,那時的松筋活血,當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這一點,呂鈴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明師教導,並不僅僅只是嘴上教導。
言傳身教,最重要的是這個身教。
也並不是隻擺出架勢,讓你學,或者練出套路技法,讓人模仿。
而是從根本上改變每個人的習慣,培元壯基,運勁使力,都要手把手的教導清楚。
所以,真遇到高手了,一眼就可看穿對方的師承門派,那運勁手法,以及練體方式,根本傳承上面,就與常人不同。
“當日父親教導我武藝入門,還需要上手摸骨,一一矯正。而這人,卻是拿著一根木棍,隨手敲打,就讓人把所有缺陷一一消除,活動氣血,練一日之功,能抵百日,這怎麽可能?”
呂鈴綺以為自己看花眼睛了。
就摒住呼吸,細細觀看,等到看到一個身著紅色夾襖的豐腴女子受了一棍之後,她就徹底明白了,自己沒看錯,也沒猜錯。
對方是真的用這種法子指導別人修練,而且,大有成果。
只見那身著天青色長袍的年輕人,隨手一棍敲落。
紅衣女子臉上閃過一絲驚人紅潤,身體急驟狂顫起來,隨著棍勢力量衝擊,突然就忍不住伸腰拔背,雙臂抱圓。
崩崩崩……
一連串大筋彈動的鳴響。
就算隔著很遠,也能聽得清楚。
如弓弦震動般的響聲過後,緊接著,紅衣女人旋身收勢,雙掌按在小腹處,喀啦啦的骨頭爆裂聲,連響十余響。
嘴裡也吐出一口長長的白氣,如箭如矢。
“她已經達到易筋境界了,戰陣之上,可為良將。”
易筋增力,鍛骨為基。
易筋鍛骨大成之後,就能久戰不疲,衝鋒陷陣,就算是深陷千軍萬馬之中,也有一絲希望衝殺出去。
要知道,在下邳營地之中,除了主將呂布之外,如今也只有張文遠和高順兩人超越了易筋境界,其他健將,也只是處於易筋境界而已。
原則上來說,與這紅衣女子,其實處於同一境界。
從鍛骨到易筋,這一關說容易也容易,說不容易,可能要花費十年二十年,在戰陣磨練。
一般人還真突破不了。
這裡面不但涉及到苦練,還涉及到悟性,沒有真正的傳承,很難達到這個境界的。
呂鈴綺看著看著,就有些沉默了。
她自己早在十五歲那年,就已經易筋大成,如今已然煉髓強髒,但是,自己每日裡精肉良藥吃著,最好的師傅教導著,又怎是別人可以比擬的。
紅衣女子倒也罷了。
畢竟只是剛剛踏入良將層次。
她身邊另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還有一個瘦得跟猴似的年輕人也沒什麽,看那氣機湧動,還需要一些火侯才能突破。
可是,那個天青色衣袍,看起來像個文士多過武將的年輕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沒聽說過,陳家有這麽一個人啊。”
“他能讓別人這麽快速的提升實力,不問可知,對力量勁道的掌控,肯定非常人能及,甚至,甚至……”
呂鈴綺心裡有一個判斷,卻不願意去相信。
在她心裡,父親呂奉先,自然是天下最強的武將,無人能敵。
這麽一個年輕人,替他提鞋都不夠資格吧。
怎麽可能比得上天下第一武將。
甚至超過?
自己定然是猜錯了。
或許,他正好對人的身體鑽研得比較細致,了解得十分透徹,真正的本事,並沒有多少。
有些人的天賦才能,往往與常人不同。
就如高順,他練兵之能,天下周知。
其個人通力,其實連張文遠也稍有不如。
但這並不礙,他成為天下聞名的名將。
“莫非,眼前這位,也是與高順相似的將才,若真是如此,且不可放過,或是讓曹賊拉攏過去,下邳才是真正的十死無生。”
一念及此。
呂鈴綺心中就有些焦切。
轉頭看向綠球:“你且回去,父親母親若是問了起來,就說我出外訪得名將,不克分身,暫且不會回去。”
“小姐,您以為主母她們會信?”
“管她們信不信,尤其是父親,連自家女兒都護不住,我還不如匹馬出城,浪跡天涯來得舒服,管他興亡成敗。”
呂鈴綺話是說得凶狠,心裡卻很是苦悶。
她不想回去面對這一切,出嫁的事,是一方面,最重要,還是不想見到,昔日氣蓋天下的“戰神”如今竟然如此落魄。
困守孤城,既不敢出擊,又不能守禦,畏首畏尾,左右為難。
這還是當日虎牢關下,力戰天下的溫侯呂布嗎?
老了啊。
父親,你不敢做的,我敢做。
今日,就為你訪一良才,去一隱患。
吩咐綠珠回去,並且,告誡她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蹤之後,呂鈴綺就躲到樹後,靜靜的等到金烏西墜,等到月上中天。
看看已無人蹤,呂鈴綺從樹後閃身而出,從綠色夾襖之內,扯出一條方巾,蒙住口鼻。
‘聽說,乾壞事的時候,要蒙住臉面。就算被人看到了,也能有個遮掩……’
她身形一躍,就騰起五尺有余,足尖在圍牆壁面輕點,宛如大鳥撲落,幾個起伏,就躍入綿綿房舍之間。
速度快捷無倫,來往打著火把巡視的兵丁,連她的影子也沒看到。
幼承家學,呂鈴綺修練的自然也是天下第一的武學,霸王戟法。
呂布憑借著這套戟法打遍天下,幾乎稱得上是霸王再世,真的爆發全力,戟下難逢一合之敵。
這套戟法,是呂布的安身立命之本,當然不會胡亂傳授別人,但是,對自家女兒,他也不可能藏私。
呂鈴綺八歲開悟,十三歲已然鍛骨,十五歲易筋,到了十七歲,就能憑借這套霸王戟,衝陣殺將,往來自如。
如今手中雖然並沒有帶著兵器,只是赤手空拳,輕身潛進,卻是把戟法融入到骨子裡。
第三式“降妖絕影”用出來,整個人快得就像是影子。
妖靈百變,詭異莫測。
這一式,既然稱為降妖,可想而知,她的身形輕到什麽地步,又快到什麽程度,簡直比這個時代最厲害的女飛賊還要賊。
“或許,在戰陣之上,有些大將力量勝過我不少,真戰起來勝負難料。
但是,論及輕靈小巧,天下除了那一人,再無人能比得過我……以有心算無心,擒拿一個白面書生,算甚難事?”
藝高人膽大,說的就是這個了。
呂鈴綺全無顧忌,在營中如同狸貓般亂竄了一會,就著燈光亮處,一間間大屋查探……
終於,就找到了目標所在。
“老爺,四姑吩咐的蓮子羹過來了,要不要趁熱喝了?”
“放那吧。”
房內一個清朗聲音傳來。
然後,就看到婢女把碗輕輕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呂鈴綺目光閃亮,嘴角帶起一絲輕笑。
在婢女退後就要關門的瞬間,身影一閃,化為一陣風掠過。
送蓮子羹的小姑娘轉頭望了望,緊了緊衣領,什麽也沒發現,當下把門戶關好,腳下無聲的進了旁邊小屋。
呂鈴綺站在青衣書生身後三丈處,卻沒有立即撲上,只是詫異的聽著對方嘴裡念念有詞
“至道不凡訣存真,泥丸百節皆有神。發神蒼華字太元,腦神精根……”
她聽不懂,沒看過這書。
心裡卻是終於放下了最後一絲警惕。
‘原來是個書呆子,這樣正好,既能練兵,眼光精準能看懂人體氣血流轉,又沒有多少反抗能力,豈非最好的輔佐之才。得此一人,能抵十萬兵。’
呂鈴綺腳步一錯,就要撲上,想著是不是打他後腦杓一下,又怕把他腦子打壞了,若是捉他後領,又怕他叫喊,不如捂住他的嘴,直接扛回去……
心裡想著有的沒的,她的手已經探到青衣書生後背三尺之遙。
卻沒注意,那讀書聲微微停了停,耳中就聽到一個聲音。
“我勸你,還是不要動手的好。”
“什麽?”
呂鈴綺心中一驚,非同小可,她腳下加力,拔骨抻筋,輕喝一聲,右手突然加速……
快得跟殘影一般,就斬到青衣書生的後頸。
三分剛勁,七分柔勁,陰陽流轉,縹緲百變。
霸王戟法第五式“斬鬼!”
能斬一切有形無形,震懾心靈,破其防禦。
呂鈴綺畢竟身為女子之身,力量總是比不過自家父親神力無雙,偏愛一些輕巧靈動的招式,霸王七式之中,她的降妖、伏魔、斬鬼三式,用得最好。
此時出手,就是鬼影幢幢,身形飄忽不定……
讓人一時摸不到真實攻擊目標在哪。
快,快,快,快到極處,就算是流水虛無,也能斬斷。
手掌之中蘊藏著極致震顫之力,只是觸及目標,就能震散筋骨,讓人全身沒了力氣。
擒拿控制,易如反掌。
“怎麽偏偏就不信邪呢?”
張坤終於轉過身來。
搖頭歎氣道。
他看著那白生生的手掌,斬到自己的胸膛,勁力震蕩穿透著……腦中幾句經文一閃而過,心中隱隱升起明悟,胸膛處就氣血轉動,肌肉沉浮不定,化為深潭古井。
那一掌砍了進去。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呂鈴綺隻覺自身勁道如潮水般傾泄……
對面這人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個虛影,又像深如大河大淵,力道無盡,卻是攻不踏實。
最奇怪的是,自己的身形還站立不穩,手上一輕,失了重心,不由自主向前栽倒。
生似前面出現一個巨大漩渦似的。
“這是什麽招式?”
呂鈴綺掙得滿臉通紅,不受控制一頭栽入張坤懷中,全身勁道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完全借不到半點力氣。
她又氣又急,驚呼出聲。
對方沒出一招,以胸膛硬接自己一式手戟,竟然毫發無傷,還控制了自己的行動。
這種打法如同妖魔般,讓人看都看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心意**,天羅地網,你化身小雀,一頭栽進來,自投羅網也怪不得誰。”
張坤呵呵笑道。
“就讓我看看,是哪個小賊,如此大膽,摸到我的書房來吧。”
張坤輕輕伸手一掀,就把呂鈴綺遮住嘴巴耳朵的手帕揭開,看到了她耳垂上面兩個小巧的鈴鐺。
還有眉心一點紅痣。
“銀鈴朱砂,冷月白馬,原來是呂大小姐,呂鈴綺……我記得在路上還見過你一面來著,怎麽,嫌這日子太無聊,跑到我陳家來做賊,還是想做個刺客?話說,就算做什麽,也用不著你這位大小姐親自上門啊。”
張坤早就發現外邊有人偷窺。
卻沒有放在心上。
事實上,到了他如今的修為境界,只是按步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
甚至,呂布回歸下邳,萬余兵馬進城,都沒有讓他有半點害怕。
在這節骨眼上,他已經算計得很清楚……只要呂布不傻,絕不會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再惹上一個強敵。
他有這個信心。
要窺視也由得他去,只要不太過份,各自相安無事,也好。
張坤就是這樣想的。
他當然沒想過投曹操,無關那人人品的事,而是能夠自己做主,何必投靠他人?
也沒想過投呂布,一個被人追得如喪家之犬般的一勇之夫,也配做自己的主公?
想要得到海量龍氣,有,且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掃平亂世,一統天下。
沒有第二種選擇。
只不過,如今實力稍顯不足,且潛伏爪牙忍受,練練兵積蓄實力。
“既知我身份,當明白我父威名,還不快快放了我……否則,大軍頃刻即到,爾等皆成齏粉,勿謂言之不預。”
被張坤一隻手壓製,按在懷中膝上……
呂鈴綺鼓蕩氣血,三次運力,都被莫名其妙的一股勁道消融,壓得死死的一動不動,心中氣急,出言威嚇道。
“你這死不認輸,看不清現實的模樣,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張坤呵呵笑道。
順手把呂鈴綺扔到地上。
當初王小丫同學也是屢敗屢戰,鬥志高昂,嘴巴硬得跟鴨子似的,不還是被自己打得服服貼貼。
這個雖然更顯得高傲了些,其實是一種貨色,都是沒吃過虧。
“你不殺我?”
呂鈴綺眼神奇怪。
她被生擒之後,生怕接下來就是生不如死的羞辱,隻想出言激怒對方,以求速死。
卻沒想到,聽到威脅之後,對方依然滿不在乎,竟是隨手把自己給放了。
“我殺你做甚?溫侯之女夜訪蝸居,歡迎還來不及呢,殺了你也太沒意思。
而且,都不用我去殺,過不了多久,你家老老小小,不是讓人斬首示眾,就是被人生擒玩樂,用得著我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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