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小德從迪廳二樓的窗戶跳下去，落在偏僻無人的小巷。

  他抬起腳看了看鞋底。

  沒有踩上血水。

  很好。

  自己真是慈悲為懷，在殺生這件事上已經能有所克制。

  ——這雙鞋不用扔了。

  他滿意地朝巷子出口走去。

  “做這些事有什麽意思？這些人似乎根本不認識你。”

  那個聲音問。

  “我說了要殺光他身邊的人，就一定要做到啊。”武小德聳肩道。

  “可是他已經死了。”那個聲音費解道。

  “我們行走江湖必須講誠信，不然人家以為我是騙子，那我以後說話就沒有分量了。”武小德道。

  根據那個中年男子的手機聊天記錄——

  自己直接找到了他的團夥駐地。

  不過自己好歹也是有些慈悲心腸的人，那些沒有做下十惡不赦罪行的人，都只是打斷腿腳而已。

  不該殺的人是相似的，該殺的人各有各的理由。

  讓武小德印象深刻的是一個變態殺人狂。

  他會把拚命反抗的女孩扔到下水道，直到腐爛膨脹，再撈出來教育其他女孩。

  自己沒有給他痛快。

  總之，殺這些人花了點時間，務必要讓他們感受那些死者的痛苦。

  不指望他們反省，但好歹讓他們也體會一下。

  直到他們撐不住的時候——

  再放他們下地獄。

  武小德小心的避開巷子口的攝像頭，在圍牆上飛快奔行。

  他一路來到過江的大橋上。

  已是深夜。

  橋上沒有什麽人，更沒有車。

  武小德拿起黑幫老大的電話，最後再看了一遍。

  確定無誤。

  沒有什麽遺漏了。

  武小德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

  “警察局？我這邊死了大約一百五十六人，分別在蜀河迪廳、彩鳳夜總會、雲頂酒吧……”

  “對，不是開玩笑。”

  “麻煩你們洗地。”

  “我知道，這麽晚打擾你們確實不好意思。”

  “已經給你們點了宵夜。”

  “再見。”

  武小德掛斷電話。

  哢擦。

  手機直接被捏碎。

  就像撕開紙張一樣，他將手機撕扯成細碎的零件，迎風一揚。

  夜風中。

  細碎的手機零件灑落大江，無聲無息，沒有泛起絲毫漣漪。

  事情終於做完了。

  武小德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道：
  “忘記變變聲音了。”

  “不必擔心，你的聲音早已被小姐改變過。”那個聲音道。

  “什麽時候？我無法察覺嗎？”武小德詫異道。

  “對，在你見到那個獅王的時候——現在我幫你恢復。”那個聲音道。

  武小德一陣無語。

  江上嵐做什麽也不跟自己說一聲，明天要好好讓她長長教訓才行。

  “我回山上睡覺去了，今晚她應該沒事，有事你隨時來喊我，我就在那個西王母廟裡。”

  “好的。”

  ……

  翠雲山。

  客房。

  武小德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一邊看一部小說，一邊吃著廟裡的素點心。

  篤篤篤。

  有人敲門。

  是管這座神廟的趙老頭。

  “老趙，什麽事？”

  武小德問。

  “你晚上沒出去吧？”趙老頭兒在外面問。

  “沒有啊。”武小德道。

  “好，別出來啊，外面發生了一些事，晚點跟你說。”

  趙老頭兒的聲音漸漸隱沒。

  過了一會兒。

  窗戶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響聲。

  武小德抬頭望去，卻見一隻喜鵲正在用嘴輕輕啄著窗戶。

  這是誰？
  武小德打開窗戶。

  那喜鵲頓時飛進來，落在桌子上，從翅膀下叼出一個小小的卡包放在桌面上。

  “尊敬的萬界之尊，我是地府的戶籍工作者。”

  喜鵲行禮道。

  “你好。”武小德點頭示意道。

  “因為您涉及到一樁謀殺案，一會兒警察要來詢問，我們為了避免世界上的凡人們發現你是一個不存在的人，所以加快辦理了您的身份，還請您查收。”喜鵲道。

  “什麽謀殺案？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武小德笑道。

  喜鵲頓了頓，轉換語氣道：
  “翠雲山上死了幾個黑社會份子，初步判斷是內訌所至的慘案，但警察畢竟還是要來山上走訪。”

  “原來如此。”

  武小德拿起桌上的卡包。

  只見裡面是一張身份證，以及一張簡單的履歷證明。

  “姓名：武小德。”

  “性別：男。”

  “身份：孤兒。”

  “住址：市區東灣，福匯路137號，孤兒院（已變更）。”

  “職業：拳擊。”

  在履歷證明下面有著一疊紙，詳細記載了他這些年的生活軌跡。

  武小德低頭看了起來。

  喜鵲道：
  “您看完之後，把紙張都燒了，身份證留下即可。”

  “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武小德問。

  “當然是真的，您進入世界的時候，世界都安排好了，只不過我們這邊的工作沒跟上，直到此刻才辦理完成，還請您原諒。”

  喜鵲道。

  “哦，沒事。”武小德笑道。

  喜鵲衝他行了一禮，從窗戶飛了出去。

  不一會兒。

  一陣敲門聲響起。

  武小德去開門。

  只見幾名穿著製服的警察站在外面，齊唰唰朝他望過來。

  “姓名？”一名警察問。

  “武小德。”

  “身份證拿來看一下——你怎麽住在這裡？”

  “因為最近正在考慮出家。”

  武小德把桌上的身份證遞給警察。

  警察拿著個機器掃了一下，便對著機器屏幕仔細看了起來。

  “家裡還有什麽人嗎？”

  “沒有了。”

  “好了，沒事，你休息吧。”

  警察把身份證還給武小德，衝他擺擺手，又道：

  “山腰上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我們正在追捕歹徒，不要亂跑，注意安全。”

  “知道了，謝謝。”

  武小德關上門。

  身份的問題應該已經解決了。

  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為什麽身份證早不拿來，晚不拿來，這個時候突然送過來了？

  警察為什麽要跟自己解釋他們在做什麽？
  雖然這都算不上什麽破綻，而且都可能是巧合。

  ——但如果不是巧合呢？
  武小德想了兩息，立刻站起身，走到窗戶邊。

  他輕輕打開窗戶，身形一縱便掠出去，伸手抓著屋簷上的瓦片，用力一翻身，落在屋頂上。

  夜色中。

  其他幾個警察在一間一間房屋的檢查。

  只有一名警察，脫離了人群，在對面屋簷下打著電話。

  武小德悄無聲息的摸過去，蹲在屋簷上側耳傾聽。

  “對……”

  “利用身份信息查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持槍殺人犯，姓名是武小德。”

  “我們沒有帶槍，所以立即匯報。”

  “……好的，我們原地待命，不會打草驚蛇。”

  武小德聽完，轉頭就從房子的另一邊落下去，徑直跳上圍牆，準備離開。

  自己確實得到了一個身份。

  然而這個身份有問題。

  有什麽人藏在暗中，想通過在身份上做手腳來對付自己。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覺醒者不能動用真正的力量對凡人出手。

  出手就是死！
  眼下如果跟警察起衝突，等同於自己站在了整個國家機器的對立面上。

  沒有必要。

  武小德站在圍牆上，正要朝下跳，耳邊忽然又響起那道聲音：
  “你單憑身體的戰鬥力就可以應付，何必要跑？”

  “我不想對付警察，他們又不是江湖中人。”武小德道。

  “那你就只能當逃犯了，以後很多事都不方便。”那個聲音道。

  武小德歎了口氣，說道：

  “等我找出那個在幕後陷害我的人，我要把他大卸八塊。”

  “這很容易猜……”那個聲音笑起來，“一共六位尊者，你來了，別人的利益就會受損……不過還是讓我先幫你一把。”

  “怎麽幫？”武小德問。

  “你是神仙轉世，這裡又正好是寺廟，所以你只要去供奉台上一站，我就可以發動一個能力，讓一切與你有關的信息全部抹去。”

  那個聲音道。

  武小德道：“我需要付出什麽？”

  “不需要，你今晚乾的很漂亮，提前鏟除了對小姐的威脅，我很感激。”那個聲音道。

  武小德就不跟它客氣，徑直來到大殿中，朝自己的供奉台望去。

  只見那裡空空如也。

  ——新的雕像還沒這麽快立起來！
  “站上去就行？”

  “嗯，可能要花一兩個小時，不過放心好了，你會先變成雕塑。”

  他跳上供奉台。

  下一秒——

  武小德直接變成了“寧神司主”的雕塑，靜靜站在那裡不動。

  時間緩緩流逝。

  外面的警車越來越多。

  不少警察穿著防彈衣，手持槍械，開始做著抓捕和擊斃的方案。

  形勢變得愈發嚴峻。

  “還要等多久？”寧神司主雕塑問道。

  “等一個人看見你，事情就解決了。”那個聲音道。

  又過了一會兒。

  忽然。

  一名警察走進大殿，目光掃過供奉著各路神仙的供奉台。

  電光火石之間——

  一行行冰晶小字浮現在亡靈之書上：

  “你是寧神司主武小德。”

  “憑借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當前世界一切與‘武小德’有關的信息全部重置了。”

  “——除了江上嵐，不會有人再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