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兄,這郭恆莫非有什麽背景不成?”
薛瑞有點好奇。
“這你倒是說對了,你覺得郭這個姓,是不是很耳熟?”
“郭本就是大姓,肯定耳熟啊。”
薛瑞不太明白他為何這麽問。
吳輝搖搖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於咱們這行來說,郭這個姓是不是很特別?”
“特別?”
薛瑞愣了愣,隨即臉色浮現出驚訝之色,低聲問:“莫非他是前朝郭太史公家的後人?”
郭太史公,指的是元朝天文學家、歷法家、水利學家、數學家,郭守敬。
他一生所創造的成就,對後世影響極大,甚至連明朝現今頒行天下的《大統歷》,都是在郭守敬所創《授時歷》基礎上改動的,可見其影響力之大。
“你說對了!”
吳輝點頭確認:“這家夥按輩分來算,應該算是郭太史公的玄孫,大人們誰的面子都能不給,卻不能不給郭太史公後人這個面子,況且,他父親郭貴在南欽天監任五官靈台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高升,就衝這個,大人們也不會真個與他為難。”
“娘的!”
薛瑞頓時大怒,剛才他還以為彭英是隨機挑選了幾個沒背景的世業生,沒想到彭英這麽陰險,明知道郭恆不會去,還故意將他倆安排到一起,這分明是想讓他一個人去秋官房。
要到地方的時候,吳輝又回頭提醒道:“對了,高大人那房的人,可能對你爹有些不滿,你去了千萬要小心,以免被人刁難。”
“這又怎麽說?”
薛瑞頭頓時大,怎麽老爹又跟秋官正高冕門下天文生不對付了?
“薛兄,此事日後再說,我們先進去了。”
還想再問,卻來不及了,吳輝二人已經到了春官正的值房。
薛瑞無可奈何,隻得獨自往前去。
秋官正在西邊第四間廨署辦公,要從遊廊繞一圈才能到達,是離檔房最遠的值房。
到了地方,薛瑞探頭朝秋官正值房看了一眼。
值房很寬敞,擺著十多張書案,每張書案後都坐著一名天文生。
這些天文生左手打著算盤,右手拿著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副忙碌模樣。
除了這些,還有幾人在不停奔走,將其他人寫算的東西謄抄對照或再次驗算,然後送入值房的裡間,應該是去給高冕過目。
薛瑞敲了敲門,拱手道:“世業生薛瑞,前來本房聽用,哪位前輩能替我通報一聲?”
值房內撥動算珠的聲音逐漸停了下來,天文生們都抬頭看向薛瑞。
好一會,在房內奔走的一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天文生才上前,問道:“你就是前校書薛元浩家的小子?”
“正是。”
從對方語氣中,他就聽出了一絲敵意,不過還是如實答道。
“怎麽就你一個人,還有個呢?”
中年天文生往外看了一眼,不悅的問道。
薛瑞無奈道:“彭校書安排了兩人,可另一人卻不願來,我只能自己來了。”
“也罷,有一個算一個,你做兩個人的差事,想必也忙的過來。”
中年天文生根本不在意,轉頭就要進裡間稟報。
嘩啦啦——
剛走到門口,裡間就飛出幾本冊子,差點砸到他的臉上。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裡間就傳出一聲怒罵:
“一群蠹蟲,算的這是什麽狗屁,同樣的算法,
三人給的結果卻對不上,這讓本官怎麽用?” “大人息怒,學生馬上讓他們重新驗算!”
而後,一名瘦弱的天文生弓著腰,從裡間退了出來,十分狼狽。
中年天文生連忙退後,低聲問道:“付兄,怎麽回事,又算錯了?”
“唉,不提也罷!”
瘦弱天文生苦笑一聲,也無意多說,將冊子發還另外兩人,開始重新計算。
薛瑞在外面聽的明明白白,心中暗道,這秋官正高冕脾氣還真是大,以後須得小心了,免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中年天文生進退兩難,在門口逡巡片刻,竟不敢入內稟報,看來是不想去觸這個眉頭。
等了片刻,正當他打算硬著頭皮敲門時,房內突然傳出高冕的聲音:“來人,給本官添茶!”
中年天文生見狀,連忙推門走了進去,將高冕茶碗中的水倒滿。
添完茶水,中年天文生小心問道:“啟稟大人,世業生薛瑞前來本房聽用,正在門外等候,請大人示下。”
“為何這麽慢,就是烏龜也該爬過來了!”
高冕冷哼一聲,交代道:“本房人手緊缺,添茶送水、查找典籍文簿這等事情就讓他去做,你們安心驗算,不要再出岔子,誤了編歷大事,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是, 大人。”
中年天文生松了口氣,趕緊退出了裡間值房。
兩人的對話,薛瑞聽了個大概,知道自己來就是打雜的,好讓天文生們安心工作。
“進來吧。”
中年天文生招薛瑞進屋,說道:“本房部分天文生隨監正離京,我等即要編歷,又要推算天文,事務十分繁重,因而大人們才讓你來此當差,這裡可不像檔房那等散漫之地,以後,房中一些瑣碎事情就交給你去做,務必盡心盡職,不可懈怠,否則,休怪大人打你板子!”
“那我的課業該怎麽辦?”
聽對方口氣,好像打算讓他長期在秋官正值房當值,而且還是全天候那種,不回檔房還怎麽學習?
“如今檔房裡還能學到什麽高深學問不成?”
中年天文生冷笑一聲:“本衙有真才實學的皆在五官正門下當值,你若有閑,自可邊看邊學,能學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也不怪他瞧不起檔房,如今在彭英的管理下,紀律十分散漫,基本失去了教學作用,除了那幾個肯主動學習的優等生,其他人都把檔房當成了遊樂場。
薛瑞也明白,這五官正值房才是本衙核心,想學東西來這裡才是最佳選擇。
只不過,彭英故意讓郭恆和他搭檔,害的他只能獨自前來,以後這房間的雜活都歸他一人負責,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學習。
既來之則安之,薛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前輩可否引薦我與諸位前輩認識,以免末進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