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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七點，也就是1978年2月12號，星期日，農歷大年初六。

江飛和宋采薇很早的就起了床，簡單的洗漱之後，他敲開了趙承業房間的門。

趙承業也起了床，洗漱之後穿好黑色中山裝，打扮的非常正式。

畢竟今天要參加的會議可是整個松江地區的中醫會議，還是制定標準的第一屆會議。

可以說每一位參加這個會議的成員，都將成為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裡面，省內中醫界鼎鼎大名的專家。

江飛能夠參加這樣的會議，可以說非常幸運，也非常關鍵。

這對江飛今後的工作開展非常重要，不管江飛今後會不會留在江縣人民醫院，但江飛走得越遠越高，趙承業就為他開心。

甚至趙承業會很激動和興奮，因為江飛走得越遠越好，越說明江縣人民醫院有眼光。

以後江縣人民醫院也能夠有條件招收好的醫學苗子。

直接把江飛的名頭掛出來，就說是江飛的老單位，誰能不來?

“來了，來了。”

趙承業知道是江飛在敲門，他先回了一聲，然後急忙用木梳給自己梳了頭型後，這才拽開房門。

“小江，這才七點啊，會議要九點舉行！”

趙承業看了眼時鍾，現在是上午七點，但是會議的正式時間是九點。

江飛看到趙承業打扮的這幅樣子，有些無語，這哪裡像是參加個會議?這好像是做新郎官了一樣。

他不再關注趙承業的穿著，笑著說道:“院長，吃個早飯，總是需要的吧?”

“不需要公費報銷，我自己花錢，請客。”

江飛平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他多少也是個小富豪了，當然這個年代不能露白，不然是件很麻煩的事。

甚至放在幾年前的話，要是聽說江飛賺了幾千塊甚至上萬的話，那麽立馬就會批鬥江飛，遊街示眾，脖子上在掛一個投機倒把的牌子。

“哈哈，行，吃早飯。”

趙承業發覺自己多少有些緊張了，眼裡面全都是會議，連吃早飯都不在乎了。

現在江飛這麽一說，才意識到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早飯是不行的。

江飛帶著宋采薇，又拉著趙承業，走到距離賓館不遠的國營松江飯店。

一個是國營松江賓館，一個是國營松江飯店，這也是松江地區最高的兩個建築大樓，都是三層。

就連松江地委辦公大樓，都只是兩層樓而已。

剩下的多數都是平房或者瓦房，很少能夠稱得上是樓。

破破爛爛的石子路，沙子路，最多就是煤渣路，這已經是很好的公路了。

至於奢侈到用水泥修路，也只有一條前往省城的省道。

江飛三個人步行來到國營松江飯店，進了裡面之後，工作人員先問有沒有飯店的飯票，江飛搖頭。

他們不是松江人，自然也不可能有這裡的飯票。

所以就只能用錢來付款，而且用錢的話就貴了一些。

不過一頓早飯而已，江飛還能承受，就算是撐死吃，也最多吃個三五塊錢而已。

“大果子十根，菜包子一屜，三碗豆腐腦，一疊鹹菜，一疊花生米。”

江飛點的東西都很奢侈，因為這個年代就連這些，都不是誰都能吃到的。

至少百分之就是的農村人，吃不起。

大果子就是油條，只不過叫法不一樣。

東北人更喜歡稱呼為大果子，京城喜歡稱之為油條。

國營松江飯店是整個松江地區最好的飯店了，所以上菜的效率也非常快。

沒用五分鍾，江飛點的東西，

已經全部擺在桌子上了。趙承業暗道奢侈啊，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奢侈的早餐咧。

以前在家的時候，吃早餐最多就是一碗粥，加幾個蘿卜鹹菜，就算是好東西了。

他暗暗算了一下，江飛點的這些東西，只怕至少也要五塊錢啊。

公家給的錢，是用來做正事的，用來吃早餐，怕是不會給報銷。

現在財政緊缺到了極點，國家也好，地方也罷，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八瓣花。

“小江，這要是幾年前，你這樣點早餐，早就被抓起來了，先定你個貪圖享樂罪。”

趙承業笑著開口，手裡卻也不停，拿起一個大果子咬了一口，香，真香。

“國家給老百姓取掉緊箍咒，老百姓才能賺錢。”

“這樣老百姓日子好了，國家才會好。”

“這是相輔相成的概念，缺一不可。”

“花錢沒什麽不好的，用自己雙手賺的錢，也不丟人。”

江飛談笑間，吃了一口菜包子。

宋采薇吃的比較文靜，默默的吃著豆腐腦，小口的咬著油條，在一旁老老實實，也不插嘴。

今天飯店的人比較多，整個一樓都滿了，有的甚至兩撥客人擠在一張桌子。

這個時代出去吃飯，可不會一人一張桌子，也有可能兩個不認識的人，共用一張桌子。

比如在八十年代的春晚之上，陳佩斯和朱時茂演的吃麵小品，演的就是兩個不認識的人，用一張桌子，這也是時代特色。

只有經濟發展到了一定程度，人們才會有自私和防備意識，才會開始不跟陌生人用一張桌子吃飯。

因為消費觀念會升級，我花了錢，那麽在吃飯期間，這桌子就屬於自己，而不屬於別人。

我可以用來請客交友，但不能和陌生人一起吃。

“小同志，我能坐這裡嗎?”

江飛此時沒有逃過共用桌子的情況，有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端著一碗粥，拿著兩個包子，朝著江飛笑問。

這張飯桌一共四個凳子，所以還剩下一個空凳子。

“自然可以，您請。”

江飛沒有什麽自私的意識，雖然這道靈魂來自後世，但他不矯情。

“謝謝，小同志。”

老人點頭道了一聲謝，然後坐在了空著的凳子上，開始喝粥吃包子。

江飛看到這裡，把鹹菜放在老人面前。

“您嘗一嘗這裡的鹹菜，我總覺得沒有家裡醃的地道。”

江飛笑著開口，朝著老人示意。

人都不缺這一口鹹菜，老人也能買得起，但他沒買，說明他是一個比較會過日子的老人。

所以江飛把鹹菜分享，讓老人吃一吃，也沒什麽不行的。

一口鹹菜而已。

但畢竟雙方不認識，江飛要是直接讓老人吃，老人心裡肯定會不舒服，覺得是在施舍他。

所以江飛這句話，可謂凸顯了情商。

老人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眼江飛，又打量了一下宋采薇和趙承業，之後才笑著開口:“小同志在耍心眼啊。”

“其實你不用照顧我自尊，蹭吃蹭喝，我孫建民還是可以做一做的。”

他笑著，夾了幾根鹹菜條放在粥碗裡，就著吃饅頭。

他的早餐很簡單，甚至可以說非常寒酸了，當然以他的身份來說，不該只是如此。

趙承業原本狼吞虎咽，可聽到老人自稱是孫建民，頓時被豆腐腦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嗽好一陣之後，他抬起頭來看向老人，神色立即透著幾絲拘謹。

孫建民掃了眼趙承業，之後沒搭理他，而是看向江飛笑道:“小同志，你剛才的話，我聽了一耳朵，有點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能不能說一說?”

他說著話，同時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江飛聞言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老人說的不同意看法，估計指的是自己剛才的那番話。

他剛才說的是老百姓有錢，國家才會好。

國家在思想上面減負，老百姓才能好。

這樣的思想，在這個時代很危險。

如果錙銖必較的話，江飛進去蹲局子都不冤枉。

因為這番話明顯帶著一些利己主義，享樂主義，甚至小資主義。

“您請說。”

江飛笑著點頭，這種話題其實討論起來也沒什麽意義，都是杞人憂天。

自己又不是高層領導，討論之後也做不了什麽。

但既然這個老人有不同的意見，說說也無妨，權當閑聊，反正現在會議還沒開始。

孫建民把粥碗推到一旁，然後面色嚴肅的開口道:“你這個小同志思想有些危險啊，你說的這些話，也就是在現在，這要是幾年前，絕對要把你抓起來。”

“老百姓是什麽人?老百姓是民心，老百姓是國家的希望，國家當然要重視老百姓。”

“但讓老百姓有錢，國家就能好，這個未必。”

“國家要發展，必須要有錢，只有國家有錢，老百姓才能富裕起來。”

“為人民服務，前面要有主旨，誰為人民服務?當然是國家。”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豈不是人民為國家服務?那就本末倒置了。”

孫建民皺著眉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說完了之後，他又有些無奈的搖頭笑了起來，自己吃個早餐，何必跟一個年輕人爭論這個?

或許只是單純的想改變一下這個年輕小同志的不良思想觀念，畢竟這種觀念很危險。

老百姓有錢，國家就能好嗎?真的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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