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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詭異人生》三百七十六、式神(一/二)
原本蘇午以為,井上家的庭院內已是一個安全所在,不會有厲詭侵襲。

 但也未想到,

 這庭院裡也只是‘相對安全’,而非‘絕對安全’。

 依然能有一些厲詭在夜間侵入庭院中,殺死這裡沒有防備的人。

 譬如蘇午今夜在夢境裡遇到的這隻詭。

 它似乎是以有過釣魚經歷、或者是以打魚為生的人為目標,出現在釣魚老、打魚人的夢境中,不斷向他們索要‘魚’。

 此‘魚’非彼魚,

 而是活人意能量的集聚,

 這隻詭每每索要到一條魚,被它當作目標的人的意能量就損耗一部分,

 待到魚簍裡的魚徹底耗空以後,

 其人亦將直接在夢中死去。

 先前,

 在夢境裡,蘇午將自己魚簍裡的所有魚兒全都倒進了河裡——這於平常人而言,是個極危險的舉動,必定會因此為厲詭奪走所有意能量而死!

 但蘇午的意實在太過龐大了,

 龐大到落入河中,就化為了攪亂河流的龍蛇,

 那隻厲詭亦完全無法消受這般龐大的意能量,它被意能量衝擊得即將退出蘇午的夢境,卻在這時,旺財從蘇午的意中撲出,反過來狠咬了它一口,

 夢境徹底崩碎,

 旺財因為吞吃了那厲詭的部分詭韻,體型再次增長。

 而厲詭本體,現下仍不知所蹤。

 蘇午站在門口,輕輕將窗紙戳出一個洞,他湊近洞口往外看,

 朦朧朧的夜色下,

 一株松樹在牆角伸展著嶙峋的枝丫,

 肩上披著的白衣耷拉下去,

露出圓潤雙肩的‘女子’沿著樹梢飄轉過,倏忽化作一層水霧,浸潤在空氣裡,脫離了這座庭院。

 這女子就是在夢裡向蘇午索要魚的那隻厲詭。

 它所化作的水霧漫過庭院石牆時,

 牆壁角落以金漆描繪的一些圖桉微微發亮,

 卻並不能阻隔住這水霧的漫淹,任由它就此離開。

 “那些圖桉究竟是什麽?”

 內心閃過疑問,蘇午令旺財回歸自己的意中,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就要走出門去,親自去牆邊檢查那些圖桉,分辨它們的效用。

 然而,

 他一隻腳剛剛邁出門,

 ‘父親’的聲音就在他背後響起了:“難道忘記吉良的囑咐了嗎?

 入墨後的七天時間裡,夜間不要出門!

 你現在看著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很安全。

 走出門後,

 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蘇午面不改色心不跳,徐徐收回邁出去的腳,將木門重新合攏了,轉回頭去——看到‘父親’周身散發慘白如月光的詭韻,

 那些詭韻與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相合,內裡還有光塵舞動。

 其身形乍看有些模湖,

 再凝視時,

 已經完全變作一個正常的人了。

 連身周散發的‘月光詭韻’,也都消弭於無形。

 ‘原主父親’容納的厲詭,難道和我的‘鬼手’類似,有借光穿梭的能力?

 剛才自己沒有感知到絲毫動靜,

 他在突然間就出現了。

 腦海裡念頭轉動,蘇午神色不改,低聲說道:“我剛剛睡醒,聽到門外有聲音,就靠著門看了看,好像有些霧氣穿過院牆的時候,

 院牆上掛著的那些金色、紅色的漆牌亮起來了。”

 “那是式神令。

 陰陽師的手段,專門用來防衛貴族家的庭院的。”‘父親’垂目審視著蘇午,“你對陰陽師感興趣嗎?”

 “今天突然感覺到那些漆牌與普通的木牌不同,

 所以心裡升起了一些困惑。”蘇午回答了‘父親’一句,轉而道,“陰陽師的式神令可以阻隔惡詭侵襲?

 式神令是什麽東西?”

 “以人、動物、百年以上年份的草木之精魂為材料,

 通過‘奉養’、‘拜祭’、‘詛咒’、‘束縛’等手段,

 真正固定住此種精魂,

 被固定起來的精魂,就是式神。”‘父親’緩緩說著,“式神令就是蘊藏了一些式神力量的令牌,用以守護莊園、庭院。

 井上家現下就供奉著一位陰陽師。

 不過,‘陰陽師’之術多由魔勝、祝由、咒禁諸民間之術雜糅融合而成,

 其實是微末小道,

 若非是在東流島這個特殊的‘陰陽相分、人詭共居’的環境裡,

 他們的手段不一定能施展出來。

 陰陽師的手段,學之無用。”

 式神是以萬類生靈為材料,配合種種手段固定下來的產物。

 但是,

 人、動物、草木真有‘精魂’麽?

 蘇午在陰間行走過,

 自身對於意識的了解更是出類拔萃,他從未發覺自身有‘魂魄’這種東西存在,只有‘意識’,想來當下人對於‘意識’的研究還不夠徹底,

 並不能察覺,所謂‘精魂’,其實就是生靈的意識。

 東流島處於‘陰陽相分、人詭共居’的特殊環境中,導致陰陽師能在此間發揮出巨大作用。

 那麽,

 當下東流島的這種特殊環境,

 是人為的,

 還是天造的?

 蘇午有感於‘父親’對自己多了幾分審視,

 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表現過於‘突出’,超出往日裡‘父親’對原主的固有印象了。

 他聽過‘父親’的話,

 未再多說什麽,道一句:“我知道了。

 早點休息吧,父親。”

 隨後坐回床鋪上,

 看著父親高大瘦削的背影走入裡間,他亦將鹿皮蓋在身上,徐徐睡了過去。

 這一次,

 夢中再無厲詭侵擾。

 他一覺睡到了第二日原主身體生物鍾蘇醒的時候。

 窗外響起一些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還有隱約的談話聲。

 “時間快到了,老爺要開始佔卜了……”

 “安陸陰陽師大人已經在主堂等候。”

 “老爺起床了嗎?

 快去一個人,請老爺起床!”

 “……”

 此下天還未亮,窗外投進來的光都是暗藍色的。

 蘇午聽著這陣聲音,從床鋪上一骨碌爬了起來。

 他身上蓋著的鹿皮柔軟又暖和,

 即使在當下寒意稍重的初春,他蓋著鹿皮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也未覺得有多冷。

 但其他人不會像他這樣,有個頗有勇力的父親,能獵殺山林裡的野豬、鹿,剝皮來當作被褥,如此就只能蓋著薄薄的衣服,熬過這一個又一個的寒夜了。

 ‘父親’盤腿坐在小桌旁,他看到蘇午從床鋪上爬起,低聲道:“今天怎醒得怎麽早?可以再多睡一會兒也無妨的。”

 外面井上家的家仆們忙忙碌碌,

 屋子裡,‘父親’竟告訴蘇午可以多睡一會兒。

 蘇午由此猜測,

 自家在井上家的地位應該比較特殊。

 不同於一般的家仆,

 應該類似於‘門客’、‘食客’一般的身份。

 他搖了搖頭,起床把床鋪整理好,坐在了小桌子前。

 小桌上已經有一盤米飯、一碗飄著鹹香味的骨頭湯了。

 “吃吧。”

 ‘父親’簡短地說著,

 蘇午吃了一口米飯,又喝一口湯來送飯,骨頭湯偏鹹了些,但熱騰騰的,

 能在這般寒冷的早春,

 喝到一碗骨頭湯,對於當下的庶民而言,已經是無上的享受了。

 屋子裡盡是蘇午喝湯扒飯的聲響。

 未過多久,

 盤碗皆空。

 “井上家的陰陽師現在就在主堂裡,給井上俊雄佔卜。

 你感興趣可以去看看。”‘父親’站起身來,從黑漆漆的牆壁上取下一些東西,在桌上攤開來,乃是一張大弓、還有一筒箭、幾把包裹在皮鞘中的‘脅差’。

 東流島雖然掌握著‘能斬切厲詭的刀劍的鍛煉技藝’,但其實本島的鐵礦石資源較為稀缺。

 像‘父親’這樣,有幾把脅差傍身的人,

 絕不可能只是貴族家的家仆這麽簡單。

 似乎是感應到了兒子的目光,

 ‘父親’將幾把脅差挨個插進自己的腰帶上,轉而對蘇午說道:“現在天氣轉暖了,熊也該從冬眠裡複蘇,到處活動了。

 我看這幾天能不能剝一張完整的熊皮回來,

 你拿到鑄劍所去,可以兌出來一些‘玉剛’,在那裡給自己做個短刀、匕首防身用。

 父親的這些武器,你一個沒有掌握力量的少年帶出去會出事的。”

 “謝謝父親。”

 盡管原主父親語氣澹漠,言語間常常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但其對於自己兒子的關愛,卻是深藏在言語之下的,偶然展露,就讓蘇午不經意間回想起自己的父親——曾經自己的父親也是差不多的樣子。

 “走了。”

 ‘父親’摘下鬥篷披在身上,遮住了身上的武器,先一步離開屋子。

 蘇午在屋子裡停留了一會兒,也起身離開。

 轉去‘父親’說的主堂那邊。

 卻看這家家主在早晨的佔卜儀式。

 當下時期的東流島貴族,每天早起以後,第一件事即是‘佔卜’。

 或是自己在睡醒後念七次今日對應的天上星辰之名,

 而後觀察自己的面孔,看看自己氣色是紅潤還是發黑,是萎靡還是振奮。

 根據此種種情況,

 判斷自己今天一天的運勢。

 假若今天一天運勢太差的話,

 貴族可以直接在家中閉門休息,連‘班’都可以不上。

 一般小貴族生活便是如此。

 但大貴族皆有‘陰陽寮’派出的、或自己請來的在陰陽寮登記在冊的陰陽師駐家,為他們佔卜每日吉凶。

 井上家雖非豪門貴族,但在當地頗有勢力,

 家主井上俊雄乃是‘伯耆國介’,雖不在‘六位殿上人’之列,但亦是最接近‘第六位’的官僚。

 當下的東流島,

 品佚序次排在第六位及以上的官員,

 才被允許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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