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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詭異人生》三百七十五、地獄變相(二/二)
鑒真東渡至今逾兩百年?

 舊世之鬼?

 蘇午咀嚼食物的動作微微停頓。

 嘴裡的豬肉瘦肉硬而韌,肥肉油脂較少且緊實,應該是野豬肉。

 原主的這位父親,或許是在山野裡專門獵殺野豬,風乾後儲存起來,供給原主每天一頓豐盛的晚餐。

 高大瘦削的男人繼續發著感慨:“我是沒有機會在死前踏上故土了,阿布,有朝一日你獲得了全部‘泰山百魔食人宴’入墨圖,就可以著手鍛造一柄神劍出來,

 然後帶著它,

 ——也是帶著我的骸骨,

 回歸故土去吧!

 去大明寺裡,斬殺掉寺廟裡的鬼佛,

 還當地一片清淨地!”

 大明寺,

 鬼佛……

 根據原主父親的言辭,蘇午隱約猜測出了原主父親的身份。

 或許是鑒真東渡前往東流島時的某個唐人武卒隨員的後代,

 但若是後代的話,

 在東流島磋磨兩百多年,應該不至於對故土還有那麽強烈的渴望才對,為何原主父親有這麽強烈的執念,好像他就是當時跟隨鑒真前往東流島的隨員一樣?

 會不會,他其實就是當時的隨員……

 他依靠體內容納的厲詭,活了兩百多年?!

 以及,

 兩百多年的時間,

 重洋彼岸還有盛唐麽?

 是否已經改朝換代?

 “鬼佛……連鑒真大師這樣的高僧都要避開它,來到東流島。

 隻憑借泰山百魔食人宴入墨圖,

 加上一柄能斬詭的利劍,難道就可以斬殺它嗎?”蘇午緩緩出聲,低低地向男人問了一句。

 男人半晌無言,

 拿起桌上的竹木撥了撥燈芯,

 良久才出一口語氣道:“東流島用以鍛煉刀劍的某種礦石極其特殊,此種礦石曾經為厲詭所附,甚至被懷疑是厲詭褪下來的死皮與普通鐵礦融合而成,

 以這種礦石,配合東流島自己在黑暗裡摸索出來的鍛造方法,

 確實有可能造就出斬裂厲詭的神兵。

 但是斬裂厲詭,是否就是代表能殺死厲詭?

 為父不能確定……

 然而,能進一步則進一步,這總是好事。”

 他說過這番話後,就閉口不再多說。

 蘇午吃完了漆盒裡的所有食物,‘父親’撐著桌子從地板上站起身,撿起漆盒去洗刷乾淨,

 回來後就在木地板上鋪上了一層厚席子,上面蓋了一張鹿皮,他指著床鋪對蘇午說道:“早些睡吧,吉良囑咐過你的吧?

 入墨後的七天時間裡,

 不管聽到外面有什麽聲響,都不要回應,不要開門。”

 “我都記得的。”蘇午點點頭,抬眼看向男人,卻又問道,“父親,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入墨圖的事情?

 先前吉良匠師和我說過,

 大唐的入墨圖才是真正最好的入墨圖,

 東流島的入墨圖,隻得其皮毛。

 這究竟是為什麽?

 大唐最強的入墨圖是哪一副?有什麽傳說嗎?”

 男人看了蘇午一眼,

 接著又盤腿坐在了木地板上,看著蘇午開口就道:“因為入墨圖裡勾連的無數惡詭真形、山嶽真形皆出自我們大唐。

 大唐設‘不良人’,專門緝捕厲詭,關押於大雁塔、五嶽名山、諸法寺道觀之中,

 其後有大畫師勾畫厲詭真形、以山嶽、名塔真形鎮壓,

 乃成‘入墨圖’。

 東流島人之所以無法盡得‘入墨圖’之真髓,一因一副入墨圖的許多儀軌,在東流島都無法實現,譬如‘泰山百魔食人宴’,即需要拜祭泰山,東流島民去哪裡拜祭泰山?

 二則,

 入墨圖為大唐創製,

 庇護的是大唐子民,

 東流島人非我族類,如何能得全部庇護?

 有用就已經是我們唐人大方了!”

 男人提及大唐的時候,眼神露出濃濃的回憶之色。

 良久以後,

 他接著道:“我離開大唐之時,傳聞大畫家、逍遙公——吳道子新作傳世名畫《地獄變相》。

 此畫包羅諸多惡詭真形,

 令惡人觀之無不懼惡修善,

 筆鋒之殘酷恐怖,無能出其右者。

 這副《地獄變相》若引為入墨圖,當是當時最強的入墨圖了……”

 吳道子……

 地獄變相……

 蘇午聽說過前者乃是唐朝時有名的畫家,

 若他真正畫過《地獄變相》這副傳世名畫的話,在現實中說不得可以尋得一點影蹤。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高瘦男人見蘇午神色平靜下來,便又出聲詢問。

 蘇午心裡其實有很多問題,

 但當下也不能一下子全倒出來,容易露出馬腳。

 因此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問題了。”

 “睡吧。”父親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走進了裡間。

 其後背微微句僂,

 濃烈的詭韻流轉於他身上的《泰山百魔食人宴》圖中,其上描繪的一頭頭厲詭,在詭韻氤氳,雲蒸霧繞之中,仿佛要活了過來!

 躺倒在床鋪上,蘇午整理著與原主父親的對話。

 ——對方親口承認了,其離開大唐之時,畫家‘吳道子’畫出了傳世名作《地獄變相》。

 也就是說,

 兩百多年以前,他隨鑒真一齊東渡東流島。

 其之所以能活兩百余年而不死,

 必定與其所容納的厲詭有關!

 或許,

 原主父親還隱藏著什麽秘密,尚未被發掘出來。

 兩百多年前的大唐,竟然將諸多厲詭關押在了‘大雁塔’、‘五嶽名山’、‘諸法寺道觀’之中,正因為這豐厚的底蘊,才能開創出‘入墨圖’這種利用厲詭力量的方式。

 那當初的‘不良人’,

 又是以何種手段關押厲詭的?

 兩百多年已過,

 大唐關押的那些厲詭,是否仍然如舊?

 以及——

 鑒真東渡,似乎是因為其所在的‘大明寺’遭遇強大厲詭‘鬼佛’的侵襲,

 不良人都拿‘鬼佛’沒有辦法麽?

 東渡到東流島的鑒真,

 為東流島又帶來了什麽?

 種種問題縈繞在蘇午的腦海中,

 但這些疑問,均非他短期內就能解開。

 他現下這個身份,隻承接了二十分之一的入墨圖,

 身上勾畫全副入墨圖,尚不知要到什麽時候。

 也唯有自身獲得全副入墨圖,才能獲得‘父親’的認可,真正能幫助其實施回歸大唐的心願。

 ‘父親’在等那一天,

 蘇午亦在等那一天。

 在此之前,

 他亦需精研東流島鍛煉兵刃之法,

 以這裡特有的礦石,鍛造出一柄可以切割厲詭的刀劍!

 “睡吧。”

 蘇午在腦海裡自語了一句。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意識就寂寂無聲,沉沉睡去。

 ……

 嘩啦,嘩啦……

 河水翻騰的聲音由遠及近。

 恍忽間,蘇午感覺自己的床鋪周圍都變成了起伏不定的河面,

 而自己的床鋪就是這河面上的舟船,

 載著他在水面漂浮著。

 寬廣的大河上忽起了大霧,

 霧氣中響起女子細碎的歌聲,低低地笑聲。

 “給我,給我……”

 他聽見那個女子對自己說著話。

 在其說話的同時,

 這女子的具體形象也出現在蘇午的意識裡——她肩膀上搭著一件被水浸濕了的衣裳,這衣裳包裹不住她的身形,於是讓她袒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

 她對自身的春光乍泄渾不在意,

 在河的對面,用力朝蘇午招手:“快過來,給我,給我——”

 “給你什麽?”

 蘇午對她近乎**的曼妙身姿毫不在意,

 皺眉回應著她的話。

 “我的魚,

 給我魚……”那女子笑了起來,站在對岸河堤的荒草裡,聲音低低地笑著。

 魚?

 蘇午轉頭看腳邊,

 果然看到了一個魚簍。

 魚簍清澈的水液裡,竟真有幾條大魚在水裡翻滾著。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在這條陌生的河邊釣過魚了,

 但在記不清多久以前,

 他確實愛好釣魚。

 享受一個人在河畔守著魚竿的樂趣。

 “這是我釣的魚,為什麽給你?”蘇午向對岸的女子問道。

 女子低低地笑著,眼角不斷往下拉低,將雙眼拉扯成詭異的弧度,變得極細極細,她未回應蘇午的疑問,只是道:“我的魚,給我,給我……”

 蘇午不理會她,

 她就繼續叫喚:“給我,給我魚……”

 這女人實在惹人厭煩,

 索性幾條魚也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

 蘇午皺著眉,

 把魚簍裡的魚全倒進了水裡:“給你,都給你!”

 明明他把魚倒進了河裡,

 口中卻說是把魚送給了對面的女子。

 而女子這時也笑得更歡快,她伸著脖子往清澈的河水裡看——驟然看到河面下不過巴掌長的魚兒翻騰著,身形膨脹,驟然間演變成了一條條龍蛇!

 龍蛇阻斷河流,乍然聳立而起!

 同時間,

 那飛濺的浪花裡,一條渾身皮毛油亮,背毛烏黑而四爪金黃,頭顱猶如猛虎的幼犬——說是幼犬,其實這犬隻比一些大型犬的體型也小不了多少!

 它渾身都還長著柔軟的絨毛,直接從浪花中撲出,

 照著那女子狂叫出聲:“吼——嗚!”

 隨著幼犬的嘯叫,龍蛇的翻騰,

 河面蕩漾起的漣漪越發擴大,

 擴大到了水岸邊,

 超過了水岸,

 在天地間彌散開去!

 漣漪震蕩!

 天崩地裂!

 蘇午從床上坐起,才幾天時間不到,體型就猛地一竄的旺財蹲在他的枕頭邊,大尾巴無聲無息地搖來搖去。

 他雖是意識進入模擬,

 但卻把旺財也帶進了模擬裡來!

 “你怎麽長這麽大了?!”

 蘇午有些驚訝地拍了拍旺財的狗頭,怎麽都無法將它和幾天前才隻到自己膝蓋處的小狗聯系起來。

 這幾天自己也未覺得意有甚麽消耗,

 它怎麽就長了這麽大?

 難道是——

 方才的夢境裡,

 它吃了夢中那隻厲詭的甚麽東西?

 旺財蹭著蘇午的腦袋,

 自身的意識回應了蘇午的猜測——是對的。

 蘇午從地板上爬起來,看了看裡屋,內裡的‘父親’暫無動靜。

 他以眼神示意旺財收斂聲息,

 轉而走到了門口,

 低頭看到木門門檻邊,

 有些水液的濕痕,

 帶著澹澹的魚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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