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呵呵呵,不過剛剛見面就和我說什麽罪人不罪人的,真是不講情面。
康家先生,我以為憑你我之間的深情厚誼,是不會走到這一步呢。
不過不要緊,我個人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的,福祿壽先生。”
不知何時已經侍立於高禦座之下的福祿壽,聽到大蛇的傳喚。
長久以來侍奉大蛇的他,立刻就理解了公主的意思。
雙手反手向背後一抄,寬大的雙手輕而易舉地將兩枚蠟繭取下,平平置於胸前。
硬度堪比同等厚度玉鋼的堅固蠟脂,此時如同真正的蠟燭一般同頂端開始融化。
最終露出兩名看上去,就已經疲憊不堪的幼童來。
可以看出,他們許久緊閉的眼睛受到室內燭光的刺激,想要清醒過來。
但還是不能抵抗福祿壽不斷給藥的效果,最終還是積蓄昏睡過去。
這兩名孩童的衣著和繈褓,雖然滿是補丁,不夠得體。
但是衣料本身的質地極為出色,像極了過去光月將軍家禦用的貴重織物“東陣織”。
而粗通相人之術的霜月康家,依稀能夠看出,這兩名孩童,都有著同禦田極為相似的骨相。
即使是自己戰敗被俘,淪為堪稱死敵的黑炭家監下囚都沒有異色的霜月康家。
直到這時,才終於露出灰敗的神色。
同他面對面束縛起來的霜月牛丸,雖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
但是從這位同宗兄長前所未見的灰敗神情之中可以看出,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難以接受的東西。
即使是在場的黑炭家成員,大部分也不知道身為宮司大人心腹的福祿壽,突然在這種場合帶上兩名孩童是個什麽意思。
正當他們還在困惑於福祿壽帶上的這兩名孩童,到底是有什麽非同小可的來歷時。
剛剛還是一副事不關己一樣的大蛇,卻已經挺直身板,取出懷中極具紀念意義的折扇開始向四周的眾人及死死地蹬著福祿壽的霜月康家開始解說。
直到現在,大蛇這才有了自己終於能夠向光月家系復仇的實感。
“康家先生,以你的聰明才智,不會是猜不出這兩位是什麽人物吧?
咕呵呵呵,福祿壽先生到底是個傳統作風的男子漢。
真是不太擅長照顧這個年紀的孩童,等一等還是要找尋幾位可靠的乳母。
好好地照顧一番這兩位小少爺、小公主才是。”
“您說的是。”
“大蛇!你這家夥!”
雖然大蛇此時的興致正高,還想要和不算合格的捧哏福祿壽先生,來上一段對口相聲疏解一下康家先生此時的情緒壓力。
但是現在太陽穴都已經高高鼓起,字面意義上怒發衝冠的康家先生,顯然是沒打算繼續聽大蛇自認為還不錯的滑稽表演。高聲呵斥:
“大蛇!難道你已經謀害了壽喜燒大人,就連禦結同天婦羅都命喪你手還不夠!
加上我們兄弟,你已經將過去迫害過黑炭家的將軍同大名一網打盡!
難道這樣你還是不能滿足?現在還要將手伸向無辜的桃之助大人和日和大人嗎!”
“你說什麽!康家大哥!難道我的背後就是桃之助大人和日和大人嗎?!
為什麽他們會出現在這裡?大蛇?是之前的那個代理將軍大蛇嗎!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吵死了,讓他閉上嘴。”
“謹遵禦命。
” 眾人都沒能看清發生了什麽,霜月牛丸那怎怎呼呼的聲音就被一股嗚咽聲取代。
只見這位光月家系在國內碩果僅存的大劍豪口中,不斷地有泛著熱氣的渾濁蠟脂從中湧出。
這突如其來的惡質手段,讓他即使是在今後的人生中也是再也不能張開嘴了。
插嘴的蠢貨終於懂得了傾聽的重要性,好似沒看見霜月康家的眼神一樣,大蛇繼續開口:
“滿足是嗎?這個問題說的真是漂亮啊,康家先生。
你覺得,我算是復仇成功,應該要就此滿足,不在牽連無辜的孩童下場是嗎?”
“難道不是嗎?!大蛇,桃之助大人和日和大人還是不滿五歲的孩童。
在黑炭家遭受迫害的年代,他們根本就還沒有出生!
我們被身為黑炭家後人的你復仇而死也是心甘情願!
為什麽要把無辜的孩童也牽扯進來?大蛇,停手吧,請你,我求你放過無辜的孩童吧!”
“嗚,嗚嗚嗚,嗚嗚!”
“咕呵呵呵,人稱刺蝟康的家康先生也有向黑炭家低頭的日子啊。”
搖晃著手中的折扇,大蛇看著昔日的上司現今的模樣倒是有著些許感慨。
不禁回想起自己剛剛進入白舞大名府任職的情景。
“康家先生,你還記得我當初入職白舞大名府後,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
那個時候,你居然就能看出來我心懷深仇大恨。
真是不簡單,你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對我說了什麽嗎?”
興許是大蛇的態度讓康家看見了用語音勸服他放過光月後裔的希望,康家罕見地不能保持武士的儀態,向大蛇回話道:
“當然記得,當時的我看的出來,你的心底有著無比憎恨的對象。
在那個時候,你年紀輕輕就已經能以劍術擊敗白舞鄉的劍術師范。
我是在不忍心你這樣的天才,最終埋沒於仇恨之中。
我還記得我以親鸞上人講述的道理來勸慰你,具體的內容,應該是……”
“好像是什麽‘放過仇恨,就是放過自己。’是吧?
真是有夠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啊,康家先生。
在失去了一切,還背負起黑炭之裡四百八十六條性命的我面前,說些無足輕重的漂亮話。
康家先生,那個時候我是真的覺得很生氣啊。”
“大蛇,那個是…”
“所以我就想,和康家先生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如果是康家先生淪落地和我一樣的境遇,那時候,還能不能說些這樣子的漂亮話來寬慰我。”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說到了這份上,霜月康家開始感覺到了某種難言的恐懼。
潛意識在警告自己, 如果聽到了那個男人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就不能保住自己現在的人格。
但是在某種內心混沌的驅使下,他還是想要把大蛇即將說出的話,一字一句地烙印在大腦中。
“咕呵呵呵,我記得,是叫做阿愛夫人是吧。
還有,是叫做什麽來著?福祿壽先生,你還記得那個叫做什麽嗎?”
“霜月忠秀,幼名長松丸。”
“咕呵呵呵,啊對對對,是這個名字沒錯。
真是難得啊,明明那個時候福祿壽先生你不是還不認識我嘛?
真難為你知道這個名字。”
看著目眥欲裂但是已經呆愣到口不能言的康家先生,大蛇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的打算:
“所以說呢,嘛,總之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不過那個時候的康家先生也真是了不起啊,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
後來我進入幕府任職之後,你還有心情從分家過繼了一個繼子來承襲家業。
聽說你和他的關系還不錯,這可不好,我也就想辦法讓他也從康家先生的生活裡消失。
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
康家先生,我對於光月家系的雜碎們向來不用敬語稱呼,你可是例外哦。
畢竟,你和我這種有血有肉的人完全不一樣。
我可是很尊敬,像你這樣冷血無情的家夥啊,咕呵呵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呵呵呵!什麽啊,你這不也還是記得他們嗎!咕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