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頂著大漠的風沙趕路。
照月看著手中的羅盤,久久不語,因為戴著面紗,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從其說話間判斷,肯定不會太好。
李石道:“照月姑娘有話直說。”
照月道:“我懷疑魔並沒有一直朝著東方前進,可能又朝北方去了。”
李聿道:“你的意思是?”
照月道:“魔可能感覺到了危險,我手中的羅盤可以直指他所在的方向,所以魔朝著撼天獅子與聖火教的方向去了,或許是繞路,或許是引誘我們過去,借其他勢力的手阻攔我們。”
聽聞此言,趙山河道:“如果他一定要去東方,那就拿著羅盤等他自投羅網唄。”
照月搖搖頭,道:“魔可以吸收別人的內力、血肉乃至於欲念而成長,如果拖延日久,我恐怕就無法制住魔了。”
趙山河皺眉,這些話的信息量有些大,吸收別人的內力他可以理解,比如一些特殊功法,什麽吸星大法之類的。
但是以別人的欲念為養料獲得成長,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還有,照月製住魔?什麽意思?不是斬殺而是活捉嗎?
趙山河心中有些明悟,想著:怪不得李聿會找到自己來當這個護衛,恐怕就是不願意別人知曉他們要活捉魔。
但趙山河並沒有說出這些想法,雖有被利用的嫌疑,但是趙山河心甘情願的。
李聿道:“照月姑娘的意思是?”
照月道:“直指魔的方位,加快速度。”
李聿又看向趙山河,並未說話,趙山河已經了然,道:“加速行軍沒有問題,不過有些細節問題我要先問一下,才好做決策。”
李聿道:“趙兄請問。”
趙山河道:“抓捕魔有時間期限嗎?”
李聿道:“並沒有明說,但是最好在十二月份之前。”
趙山河道:“那就是還有一個多月。那麽魔的實力呢?”
照月道:“大約是練氣,但恐怕不日將煉神。不過只要遇到魔,我就能夠立馬降伏魔。不會有損傷。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魔會偽裝,魔可以偽裝成任何一個人。”照月還以為趙山河不願意讓屬下付出太大的傷亡。
趙山河搖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能跑多快。”
照月:“按照羅盤指引,應該不快。但如果魔全力逃跑的話,是能跑很快的。”
趙山河並沒有問很快是多快,而是道:“那如果再往北是不是離撼天獅子的大本營越來越近?”
李石點點頭,道:“是的,這裡的地形和勢力分布我都熟。”
趙山河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接下來第一件事是先弄馬。越多越好,最好是一人雙馬。一人一馬是最起碼的要求,而且馬車也不能坐了。”
“我的想法是,既然魔在躲藏,那麽我們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找到其位置後一鼓作氣抓住魔。”
“我們輕裝從簡,但是速度不要太快。魔在有意等我們,要盡量保持充沛的體力。待距離他數十裡距離以內時,全速突襲,不給他任何逃跑的機會。不然在這響馬雲集的青州,還有西域的聖火教和密宗。魔如果利用偽裝,藏在這三處勢力之內,我們就不好辦了。”
照月點點頭,李聿李石也點點頭,李石道:“馬要從哪裡獲取?我們此次並未帶足買馬的金銀。”
趙山河看著遠處的煙塵,道:“喏,這不就給我們送馬來了嗎?”
趙山河有些好奇的道:“這些響馬為什麽就一直盯著我們?不僅僅是我們殺了那麽多響馬,
他們來報仇吧。我不覺得響馬是這麽講義氣的人。” 照月道:“密宗也想要魔,可能他們是收了密宗的錢吧。”
趙山河這才點點頭,道:“這就合理了,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趙山河一揮手,道:“有馬的跟我來,熟悉一下騎射與馬戰。”
所有人欣然應下,兩次殺響馬,共俘虜駿馬五十匹,去掉一些品質不佳的,還剩下四十匹可以充當戰馬。
於是趙山河手下的騎兵就擴充到了八十匹,但俘虜的馬匹質量還是不如在柳縣從盛興商行那購買的。
騎兵打騎兵,一般是重甲騎兵的在中間,輕甲騎兵在兩翼,輕甲先遠遠吊射,等到雙方距離接近了,重甲騎兵再發動衝鋒。
趙山河便帶著手下的這八十個騎兵拿對方兩三百響馬練手,幾乎是人人有馬。
趙山河看服飾,其中有些不過是牧民。
這也正常,在西域,馬匹的數量極大,匈奴號稱一百萬控弦勇士,其中九成都是牧民。
而每一家牧民都有馬,馬匹是牧民最重要的財產之一。劣馬可以馱運帳篷、物資,好馬既是交通工具,也是戰場上立身的資本。
而對方之所以幾乎是人人騎馬,則是因為這些當了響馬的人,平日裡放牧就是牧民,冬日裡騎馬去打劫就是響馬。
他們有的在部落頭領的帶領下,或者在一些武力強悍的人的帶領下,或去搶劫其他的部落,或從草原上去其他地方搶劫。
比起騎射,己方自然有所不如,但是己方這群人的力氣大啊,所用的弓箭射程也更遠。
趙山河要練的便是手下這群人對於距離的掌控感。
在練了許久之後,趙山河便帶著進行了一輪衝鋒,只需要一輪衝鋒便將這些響馬殺的潰不成軍。
衝散了響馬,又俘虜了一些馬匹。
這便是趙山河的想法,搶奪這些有馬的人的馬。
又過一日,趙山河等人來到一處山谷內。
趙山河用銳利的眼睛看到了山谷兩側埋伏的響馬,他對剩余那些沒有馬匹的人道:“你們從兩側悄悄摸過去,宰了那些山上的響馬。”
“錢二,你率三十人在山谷左側等待。陶年,你率五十人在山谷右側等著。剩余二三十人隨我進谷。”
“待到我們跑出來以後,你們便掩殺出來。”
趙山河等人進了峽谷,便見前方走來一人。
其人帶著圓帽,滿臉胡茬,扛著一杆黑色蛇矛,矛尖部分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
蛇矛上垂著一個酒壺,那人慢悠悠的驅趕著胯下駿馬踱步慢行。
待站定,那人開口道:“我只要一個女人,其他人可以走。”
趙山河獨自驅馬前行,來到那人面前,道:“你是何人?”
“撼天獅子麾下,拔地蛇是也。你是何人?”
趙山河道:“無名之輩。”
“既然無名,那便把女人留下。我不好殺,你們都可以走。”
趙山河搖搖頭,道:“你把馬留下,你也可以走。”
拔地蛇忽然仰天大笑,笑著道:“哈哈哈,不自量力的鼠輩。想要爺爺胯下的駿馬,那便來。”
隨後,拔地蛇又一聲暴喝:“出!”
只見其身後煙塵滾滾,竟有數百響馬騎馬攜弓持彎刀奔出。
拔地蛇大笑著道:“小子,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人留下。”
趙山河看著對面浩大的聲勢,毫不畏懼的抽出丕赫刀,抗在肩上,道:“我有個問題。”
拔地蛇好奇的道:“什麽問題?”
趙山河道:“你知道撼天獅子的武功有多高嗎?”
拔地蛇一時語塞,不知道趙山河什麽意思,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趙山河見對方沒有說話,便自言自語道:“無論多高,他的人頭我看上了!”
拔地蛇大怒,道:“小子,找死!敢戲耍爺爺。”
說罷,拔地蛇便一聲大喝:“殺!”
山谷前方,兩側,均響起震天聲響。
趙山河稍微側頭,便看到山谷兩側已經打了起來,不時有屍體滾落。
面對前面衝鋒的響馬,趙山河微微一笑,便帶著人轉頭就跑。
拔地蛇在後面邊追邊叫囂,道:“小子,有膽戲耍爺爺,沒膽子過來大戰三百回合嗎?”
趙山河扭頭道:“有膽便來追!”
拔地蛇怒道:“小賊,速速受死!爺爺要入了你。”
只見趙山河等人快速回身跑出山谷入口,而後便向右邊轉向。
拔地蛇也轉向右邊,追著趙山河,誓要殺了他。
卻不想,這數百騎馬的響馬由於山谷內地形狹窄,前後拉開的距離極長,像一條長蛇一般,前後脫節。
埋伏在山谷出口兩側的錢二與陶年得了趙山河的命令待到響馬稀稀拉拉的出來上百人時,便紛紛拉弓射箭。
戰馬在高速奔跑的時候不易轉向和停止,前面的死追趙山河去了,中間的被一陣攢射,死傷不多,也就一二十,但是倒下的馬匹和人卻成了山谷內剩余響馬的絆子。
許多來不及減速的響馬被屍體絆倒,再加上兩旁不停有利箭射來,這才死傷慘重,留下了五六十要麽被箭射死,要麽被絆倒以後被馬匹踐踏而死的人與馬。
長蛇一般的陣型被從中間斬斷,而後陶年便率眾直襲拔地蛇前軍,捅他的屁股。錢二留下,繼續壓製山谷內的響馬。
而這個時候,趙山河也反身,配合陶年前後夾擊。
拔地蛇並不知曉後方的事情,只是看到趙山河敢回頭和自己拚殺,當即抬槍直刺,大喝一聲道:“受死!”
趙山河面色冷靜,絲毫不受對方人多勢眾的影響,在其與拔地蛇兩人交錯而過的時候,趙山河只是將手中的丕赫刀一撥一橫。
一撥格開了拔地蛇的刺擊,一橫,刀鋒便從拔地蛇的腰間劃過。
拔地蛇隻感覺矛刀相接之時,一股無可阻擋的沛然巨力傳來。當即駭然,還不待其反應過來,那刀鋒便宛如毒蛇一般咬了上來,在腰間劃過。
待二人交錯而過,駿馬跑出數米遠,拔地蛇被腰斬的上半身才滑落到馬下。
下半身的雙腿依然死死夾著馬腹,拔地蛇短時間內還沒有死透,在那痛苦的慘叫。
而這慘叫混在上百人的慘叫聲中,便顯得微不足道,分不清誰是誰了。
剩余的響馬,沒有趙山河的一合之敵,待到雙方交錯而過,響馬留下了十幾具屍體。
又被陶年從後方追擊,又留下二十來具屍體,剩下的響馬看到拔地蛇被腰斬,腸子內髒流了一地,具皆驚懼。
二話不說,紛紛四散逃跑。
趙山河驅馬走到拔地蛇屍體旁邊,一刀斬下拔地蛇的頭顱,而後用其蛇矛挑起,反身回到山谷入口。
趙山河將拔地蛇的人頭朝山谷裡一扔,道:“拔地蛇已死!”
山谷內剩余響馬也無心再戰,四散奔逃。
於是趙山河與剩余眾人銜尾追殺,還有山谷兩側去殺賊搶馬的人搶到了馬匹以後,也從山谷兩側下來衝擊響馬的側翼。
在又留下數十人以後,這些響馬才終於逃脫。
如果不是趙山河他們聚攏這些無主的馬匹花了很多時間,還能夠有更多的斬獲。
待打掃完畢戰場,清點損失的時候,發現己方隻死了三四人而已。
可以說是完勝。趙山河又讓收拾屍首,就地火化,然後將骨灰帶走。日後埋葬家鄉。
李聿道:“趙兄有情有義,怪不得他們願意誓死追隨。”
李石則道:“有勇有謀,趙兄厲害。”
李漫看向趙山河的眼神中更多了許多崇拜,問道:“趙大哥,你以前學過兵法嗎?”
趙山河搖頭,道:“我有個好師傅。”
李漫嫉妒道:“早知道我也留下,和周爺爺學習兵法了。”
李石不明所以,但李聿知道,周察汶又不曾帶過兵,怎麽會教趙山河兵法呢?
趙山河自然不可能說自己穿越而來,很多計謀都是上輩子看電視劇,還讀過三十六計。就隻好推給自己的便宜師父。
眾人收拾一番,繼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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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上千響馬盤踞的一處部落裡,最大的一頂帳篷內,撼天獅子正與一個白須和尚會面。
卻見到那撼天獅子膀大腰圓,身高兩米,體壯甚於熊羆。其人,闊額高鼻,方臉大耳。嘴大若虎,話語間中氣十足如有氣吞萬裡之勢,須發狂亂,搖頭似獅子搖鬃如有傲視天下之意。
有詩證道:
撼天獅子下雲端,青州群雄哀聲歎;
身披赤犀黃金甲,手持四方蕩鈴槍;
橫掃青西萬千匪,盡斬江湖俠義士;
大喝一聲逆者亡,試問天下誰敢當。
而在如此聲名在外,又是一統青州、西域兩地賊人的強悍之輩,也可能是天下少有的最大的響馬頭子面前。
那個瘦瘦弱弱,胡須發白,滿面皺紋的老和尚卻從容自在,喝著小酒,吃著羊肉,身邊還有一個美貌侍女服侍,為其斟酒夾菜。
老和尚時不時猥瑣的笑著,乾枯的手伸進侍女的衣襟內揉捏著什麽。
撼天獅子重重的放下銅鑄酒杯,道:“老不死的,你在我這呆了這麽多天,又是吃酒肉,又是玩女人的。乾脆別在密宗當什麽長老了,隨我一起出來當個響馬,豈不快活?”
被撼天獅子稱作老不死的密宗長老這個時候卻雙手合十,面色虔誠,低頭閉目道:“罪過罪過。”
然後又恢復了剛剛的猥瑣笑容,手放在侍女的大腿上,笑眯眯道:“你當密宗的叛徒也就罷了,為何要攛掇我也叛出佛門。你要知道,我修行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混個長老位置,一輩子根基都在密宗內。跟你這個半路出家又叛出的家夥可不一樣。”
撼天獅子嗤笑一聲,道:“無論是正理還是歪理我都說不過你,你愛怎地怎地。人我正在幫你找,不過你答應我的歡喜丸一粒也不能少。”
老和尚笑眯眯道:“你如果找到了人,以後別說是歡喜丸,便是七情六欲丸都隨便吃。”
撼天獅子這個時候面色一肅,道:“那什麽女人這麽厲害?”
老和尚道:“那女人不厲害,是魔厲害。”
撼天獅子皺眉道:“魔難道有我手中的禪音槍厲害?”
老和尚搖頭,道:“非也非也,若論武力,還未成長起來的魔你可以打他十個。但是魔的神奇,非你所能想象。”
撼天獅子揮揮手,所有人都退下。
老和尚才道:“世間有許多神奇的事物,其神奇之處是不能單純的用武力來衡量的。比如說魔,他能吞噬人的七情六欲化作自身的養料。這樣的魔,幾乎不存在境界上的瓶頸。”
“而我密宗修的是什麽?修的是圓滿。說的是什麽?是欲!”
“在你手中,魔不過是個有些特別的人而已。”
“在我密宗手中,那就是參天的造化。智無憂送舍利東渡,卻死在一間破廟裡。我密宗想要複興,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白馬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中原。”
說到這裡,老和尚有些激動,面色竟然出現了一絲紅潤,繼而神色虔誠的,眼睛盯著帳篷頂,似乎看到了什麽。
“只有我佛現世,密宗才能複興!佛教才能複興!誰是佛?魔便是佛!”
撼天獅子搖搖頭,道:“瘋了,你就是個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過了好一會兒,老和尚才平複激動的心情,轉而雙手合十,低頭閉目,道一聲佛號。
而後接著道:“你叛出密宗,所修煉的《獅子無方經》並不完整,抓到人以後不僅會給你歡喜丸,我還會將完整的《獅子無方經》傳你。”
撼天獅子點點頭,繼續喝酒。
這時帳篷外有人道:“急報!”
撼天獅子道:“進來。”
來人在撼天獅子耳邊說完消息以後,便在下首站著聽令。
撼天獅子想了一會兒道:“勇無阻長老,拔地蛇死了。那女人身邊應該有高手,我料想耶律負與噠噠也抓不住那女人。我親自去一趟,幫你把人抓回來。”
勇無阻點點頭,道:“勞煩你了。”
撼天獅子出帳篷前,好奇問:“只是你密宗為何不親自出手?”
勇無阻道:“練虛之下,誰能打過你?當初為何願意收下你一個半路出家的響馬?不就是因為你天賦太好了嗎?”
“僅僅修煉《獅子無方經》幾年,便橫掃我密宗練虛以下所有人。若不是你武功如此厲害,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會容忍你一個叛徒做大?”
聽到這話,撼天獅子得意的仰頭大笑三聲,而後道:“走!兒郎們,隨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