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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燈夜行》第七十四章 失蹤
時間一晃,一個多月過去。

距離今年秋闈的時間,還有最後一日。

大衍朝的鄉試,一共會考三天,分別考察經義、文章、時政策論三項。

這三個項目將會分成三天進行,並且每個考試項目之間都會相隔兩天。

作為考生,從各地來到臨安府城的秀才們,都需要在每一個考試項目前一天進入考場,當堂考試結束後才能一齊離開考場,此舉是為了避免泄題舞弊等事件發生。

所以實際上,考生待在整個考場內外所需要的時間,差不多得八天。

為了不耽誤考試,易錚和苟盷昨日便已經來到距離考場最近的臨安會館住下。

此時的易錚,正在房間裡整理著考試時要帶的東西。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除了一開始黃泉司派人送來獎賞那兩日他略微有些忙之外,其他時間大都是在黃泉司賞給他的別院裡看書、練武、乾飯度過。

經過吳氏、剝皮、任家村等事件後,這一個多月來,易錚總算是重新回歸到了以往那般平靜的生活。

但他也很清楚,很有可能這種平靜也只是暫時的。

柳璃半個月前,已經重新和其他黃泉使出去查桉子了。

盡管對方臨走時並未交代易錚查得是什麽桉子,但他大致是能猜到的。

由距離府城臨安最近的南封縣為始發生的一連串失蹤桉,至今仍然沒有破桉。

不光是源頭南封縣的桉子未破,易錚最近聽別院下人閑聊時,還曾聽到府城臨安都已經傳出了失蹤桉。

易錚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好現象。

可在他看來,畢竟這裡是臨安府城,有黃泉司臨安分司的大量黃泉使坐鎮,就算是有什麽魑魅魍魎,卻也不可能鬧出什麽大動靜來,黃泉司絕不會容許那些東西在府城興風作浪。

在臨安見了些世面,知道黑燈黃泉是怎樣特殊的存在之後,哪怕之後考中舉人,易錚也並不覺得做官這件事有多重要。

可從小食百家米長大的他,卻還是必須得進行這次秋闈。

什麽功名、當官,在他心裡都不重要。

但卻是寧豐縣那些捐錢供他吃喝讀書的質樸鄉親們,心中最重要的事。

他將來做不做官不重要,但如果中了舉,那些鄉親們才會感到臉上有光,才會發自內心地高興。

這是易錚必須進行這次秋闈的原因。

“希望這回秋闈能順利中舉,如此一來,鄉親街坊的恩情,也算是還了一半……”

心中這樣想過的易錚,已經將考試隨身攜帶的物品盡數放入了一個小巧的包袱之中。

但這並不是他這一趟要攜帶的所有東西。

作為一名黑燈行者,他還要帶一些與厲鬼有關的東西。

封有半個吳氏的黃泉路引,一些甲馬符,能夠證明他身份的黑燈令牌,以及,一盞小巧的白燈籠。

將其他東西都放在身上隨身攜帶後,易錚單手拿起這盞小巧的白燈,細細打量了一番。

與其說這白燈是燈籠,這東西更像是一個小巧的擺件。

單從外觀來講,除了這上邊也有白色的燈罩之外,這白燈與黃泉路引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

此前他並不知道當時蒲正在獎賞名單上這白燈有什麽用,黃泉司差兩名黃泉使專程送到他那別院之後,他才最終得知。

這白燈如果亮燈使用,可以免疫大部分厲鬼的攻擊。

伴隨著其極其逆天作用的是,極其珍貴的這東西也有著諸多局限性。

首先,是這東西只會在極小范圍內產生作用。

其次,這東西是一次性消耗品,用一次維持一段時間後,

便會直接失效。雖然局限性比較多,但關鍵時刻,這卻是能保命的好東西。

別說是一般黃泉使了,這玩意甚至連明顯地位頗高的蒲正都沒有。

易錚事後想來,黃泉司給出的獎賞之中,那什麽黃金白銀院子甲馬符之類的東西,都是虛的。

價值最高,甚至完爆其他所有獎賞的,正是這白燈。

“真遇到鬼,把這玩意一打開,估計跟召喚迪迦是一個效果……”

“就……變成光唄。”

心中生出這一古怪念頭後,易錚將白燈放在了身上最容易取出的位置。

確定一切沒有什麽遺漏的東西之後,易錚正準備出門去尋苟盷,而後兩人一同提前進考場,在考場過夜以準備明天正式考試的時候。

苟盷剛好過來尋上了他。

易錚開門之後,笑著對苟盷開口道:“苟兄,我正準備去尋你一同去考場呢。”

說完這話後,他才注意到苟盷手上正拿著一個大號的紙袋,裡邊似乎是裝著什麽吃的,不斷有香氣飄出。

“你這是買的什麽吃的?”

苟盷一邊笑著走進房間,一邊將手裡的大號紙袋遞給易錚:“肉包子。”

“易兄,幸好聽你的昨天過來臨安會館住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這邊上有賣這包子的。”

“聽會館的同窗講,這包子不僅皮薄餡兒多,那肉餡的鮮美程度,也絕非一般店家能做出來的。”

“只有這旁邊不遠的那家客棧有賣,我方才路過,尋思進了考場之後易兄你怕是吃不飽,乾脆就多買了些,你到時候餓了就吃。”

“這可不是輕松買到的,好多人排隊呢,裡邊很多都是會館住下的學子,我是花錢讓人插隊幫我買的。”

易錚一邊聽這話一邊接過袋子。

打開一聞,騰騰熱氣順著袋口出來,的確如苟盷所說,這包子光是聞著都特別鮮香。

“勉強有前世沙縣小吃那味兒了。”

心中作出評價後,易錚卻是將包子還給了苟盷。

“苟兄,這包子你拿去吃吧,我不吃。”

苟盷微微一愣:“為何?”

易錚搖頭道:“包子不管飽啊,雖然這店家挺會做生意,皮薄餡多,但也正是這皮薄餡多,所以才不管飽。”

苟盷聽得一臉納悶。

“這皮薄餡多,不是應當更加管飽才是嗎?”

易錚一邊擺手一邊解釋道:“麵粉當中碳水含量相當高,所以是最容易產生飽腹感的食物之一,可這皮太薄,餡兒太多,就沒那麽多面了。”

“像這一袋包子,我估計一餐得吃十袋才能吃個七分飽吧,如此一來,估計考試的時候就一直在那啃包子了,哪還顧得上答題。這東西當零嘴吃還行,卻是沒法當主食的。”

苟盷滿臉懵逼:“苟兄,何為……碳水含量?”

易錚微微一愣。

剛才隨口便說出來了,他也沒顧及到有些詞兒苟盷聽不懂。

心中琢磨了一下,他才出聲解釋道:“這個詞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米面管飽,吃一點能頂很多這包子就行。我是打算待會兒隨便找一處地方讓店家弄兩大鍋白米飯,然後帶進考場去解決明日的兩餐。”

“原來是這樣啊!那……乾脆我也不吃這包子了,就送給告訴我這包子哪買的那位同窗算了。”苟盷一邊說一邊準備離開去送包子。

易錚有些疑惑地問道:“我不吃,是因為這東西我吃不飽,苟兄,你又為何不吃?”

苟盷不假思索道:“說實話這次秋闈我是沒有太大信心的,但易兄你肯定能中,我就琢磨著得向你學習,你吃什麽我也吃什麽,我全部照著你來,說不定狗屎運來了我也能中舉。”

易錚:“???”

苟盷乾咳一聲後,才補充解釋道:“易兄你發達之後最近夥食開得太好,我雖然來過幾次臨安,但很多東西也都是頭一次見,看著啥就想吃啥,所以……這兩天拉肚子拉的厲害,可不敢吃肉,這明兒在考場裡邊拉褲子那我這名聲這輩子估計也洗不清了。”

看苟盷走出房間,易錚輕輕一笑,將包袱掛在肩上,也是跟著走了出去。

陪著苟盷一起將那包子全部送個一位此次應考的考生後,他們倆才離開會館,準備去考場遞交手續進考場。

會館裡,拿著包子回到房間的秀才,瞥見窗外的陽光,臉上滿是感慨。

“這苟兄可真是大方,只不過給他指了個地兒,他竟願意買這麽多包子給我。”

說罷,他一口朝著包子咬了下去。

臨安西南側,專門用作秋闈考場的貢院外。

易錚跟苟盷遞交完手續,正準備進入考場,卻從一名官員口中得知現在還沒到進考場的點。

“兩位考生,還得再過三個時辰,才可以進入考場。”

“另外……雖說允許考生攜帶考試之日的吃喝,但……易錚,你這吃得帶的是不是有點多了?”

“明明是飽讀詩書的秀才郎,怎麽……跟個飯桶一樣?”

這官員看著易錚單手拎著的兩大鍋米飯,一臉詫異。

苟盷剛想幫易錚解釋來著,易錚就直接將自己的黑燈行者令牌掏了出來。

“飯量大。”

“有問題嗎?”

看清令牌之後,這官員險些被嚇得一個趔趄。

什麽情況?

怎麽……怎麽會有黑燈行者來參加秋闈的?

這……

啥意思啊?

雖說黑燈行者地位不如黃泉使那麽高,可卻也是超然存在。

“別說是我這個小小七品官了!就算是知府大人見了這位,估計也得客氣對待吧?”

“他……居然是個秀才?”

“居然……居然還要參加秋闈?”

“居……居然還帶了兩大鍋米飯?”

被嚇了一跳的官員一改剛才的上位者姿態,一個勁朝著易錚鞠躬行禮。

“卻不知您的身份,下官方才口無遮攔,還望您原諒下官。”

知道自己飯量能嚇人的易錚,並沒有把這官員剛才嘴裡的話太放在心上,見對方道歉行禮,他也沒準備抓著不放。

“我們現在能進考場了嗎?”

官員一聽這話,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易大人,這事……有點難辦。秋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各項規定都是不得因私變更的,您若非要這時候進考場,那我自然不敢攔著,可這樣一來……下官這官帽,恐怕是帶不住了……”

“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不能等三個時辰再進?”

易錚猶豫了一下,隨後道:“那這樣,你能不能帶我去我的號房,讓我把這兩口鍋放進去?我總不能提著這兩口鍋在這貢院附近等吧?”

見易錚如此讓步,官員連忙臉上帶笑,請著易錚進入貢院。

所謂號房,實際上就是考場中單獨為每個考生設置的獨立隔間。

考試之時,考生一天的吃喝拉撒都在號房裡進行。

被官員一路請到自己的號房後,易錚將東西放下,隨後又是跟著官員一起離開。

路上,官員一直討好似的跟易錚聊著天。

“易大人,原來您飯量大是因為自幼習武,卻未想到您還是這樣文武雙全之人。”

“對了易大人,這次秋闈報考之人雖如往屆一樣多,但今天以我接待考生的情況來看,實際上來參考的人,卻只有三成。”

“人少,就意味著考中的機會更大,易大人您此次必定拔得頭籌!”

官員拍馬屁的聲音聽在苟盷耳朵裡十分刺耳。

他琢磨著是這官員大致是因為易錚的飯量過於嚇人,所以會覺得易錚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想到這些後,苟盷忍不住出聲道:“大人,您這話可講錯了,別說參考的人少了,就算是多了一倍,以我易兄文采,別說是中舉了,哪怕是前三甚至高中解元,那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官員一聽這話,才知自己馬屁似乎拍得不太到位,心中感慨這姓苟的秀才拍馬屁的功夫居然比自己還高的同時,又是對著易錚一通吹捧。

然而易錚這會兒卻是皺起了眉。

這官員說,報考的人很多,與往年一樣。

但真正在貢院遞交手續,人到了要參加本次秋闈的,卻只有三成。

盡管每屆秋闈的實際參考人數都會比報考人數少一些,但這一次卻是少得有些太多了……

他突然聯想到了最近黃泉司仍未查清的失蹤桉。

“該不會跟失蹤桉有聯系吧?”

心中隱隱生出不好預感的易錚,突然準備回臨安會館去問問。

如果事不關己也就罷了,但如果真有一部分參考的考生失蹤,這事又多半跟鬼怪有關,那就是關系到他能不能順利參加此次秋闈的大事。

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的。

一旁拍馬屁的官員見易錚皺眉,還以為自己又說錯話了,正準備祭出大招“彩虹屁”來補救的時候,易錚卻急急匆匆拽著苟盷告辭離去了。

“這易大人……能以黑燈行者身份來考一個對他而言應該是完全無用的舉人功名,果然思維是異於常人啊!”

官員還在貢院門口感慨的時候。

易錚已經和苟盷上了馬車,朝著臨安會館趕去。

“易兄,這是什麽個情況?咱不是說好進考場前這三個時辰就在周圍逛逛嗎?你是有東西落在會館了?”

易錚搖了搖頭,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的他,並未將心緒表露在面上。

“沒什麽,想起件事,準備去問問會館的那東家。”

易錚沒有明說,苟盷也沒有多問。

盡管苟盷直到現在仍然不知道什麽黃泉使、黑燈行者具體意味著什麽,但他卻也知道這都是特殊的存在。

他的易兄,正是這樣一位特殊存在。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道理,苟盷還是明白的。

“苟盷啊苟盷!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少知道,你知道了嗎?”

一路快速回到會館,易錚很快就見到了會館的東家。

“最近會館裡陸續有考生搬離?”

“少了一半人?”

聽著東家的話,易錚眼睛都是跟著虛眯了起來。

如他所想一樣,這事兒真的有古怪。

臨安會館免費為各地來臨安應考的秀才提供住宿,會來會館長住的秀才,大都是些寒門學子。

如果不是為了離貢院近一點避免路上花費時間耽誤事,易錚和苟盷本來都是不會來會館下榻的。

無緣無故許多人搬離這件事,讓易錚非常想不通。

這些人大部分本就是寒門學子,如果不住免費的會館,會去額外掏錢在其他地方住宿?

這是完全違背邏輯的情況。

他們必然是在非正常情況下“搬離”的!

盡管易錚目前仍然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麽,他還是準備即刻將相關消息上報給黃泉司。

“苟兄,你先在會館等等我,這期間最好什麽都別做。”

撂下這話後,易錚便直接騎馬離開。

看著急匆匆縱馬離去的易錚,苟盷心中開始打起了鼓來。

對方的語氣和表情雖然依舊,但動作什麽的卻明顯有些著急。

苟盷大致已經猜到了可能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我真是災星附體?”

“這才消停了沒多久啊!”

“又來?”

“呃,雖說我那些褲子都已經洗淨晾曬乾淨了,得傳個信兒讓人先送十條來備用。”

心裡想到這些之後,苟盷一邊付錢給會館的人讓其幫忙去送信拿褲子,一邊繼續在會館惴惴不安地等待。他本以為得等許久,卻沒想到也就兩刻鍾時間,易錚便已經趕了回來。

回來的不只有他,還有一位苟盷完全不認識的生面孔,見易錚稱呼對方為“蒲先生”,他也是連忙稱呼對方“蒲大人”。

與明顯是易錚好友的苟盷打過招呼後,蒲正和易錚再次找到了會館東家,這一回,掏出黃泉使令牌的蒲正,直接查閱了最近一段時間會館的所有出入登記情況。

會館的登記情況,和東家此前跟易錚所說並沒有太大出入。

的確少了很多人。

並且,是無緣無故少的。

會館內一處私密的房間裡。

一向隨和的蒲正,這會兒神情也是嚴肅。

“如果是鬼怪所為,那這起桉子,很有可能與司裡至今沒有查清的失蹤桉是有關系的。”

“我黃泉司最近大部分人力,都在忙著在府城以及其他周遭區域查探失蹤桉的情況,城內的情況確實是有些疏忽了……”

“如果不是易錚你找來,我們恐怕還得晚上一些時間才能了解此事。”

聽著蒲正的話,易錚出聲問道:“蒲先生,以眼下情況來看,這些搬離會館的人走時也沒多說什麽,此事應該何解?”

蒲正先是繼續盤問東家,可這會館東家興許是因為緊張,又可能是因為的確沒什麽信息可提供,說了半天,也沒能讓蒲正獲得有效線索。

讓這會館東家離去後,蒲正略微思索幾息後,出聲朝易錚問道:“易錚,你既然說你昨日搬來這裡,可曾聽聞什麽看起來普通實際上卻異常的事情?”

易錚仔細回想了一番。

他還真沒想起有什麽異常之處。

蒲正出聲分析道:“這些人既然不可能是無故搬離的,那麽他們搬離的動機很可能是一樣的。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有什麽東西吸引著他們主動離開。 ”

蒲正所說,和易錚所想是一致的。

這些多數身份為寒門學子的秀才,是絕不會無緣無故離開會館的。

他正在琢磨的時候,苟盷在房間外邊敲起了門。

讓其進房之後,苟盷一臉著急的表情:“苟兄,我本想著你和蒲大人一時半會談不完,就想著去找之前我們一起去送包子的那位同窗閑聊一會打發時間,可剛剛我卻尋不見他了。”

“會館的人說他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也沒留什麽話。”

“雖然這很有可能是他往貢院那邊去了,但我去他房間卻發現他什麽東西都沒帶,房裡考試的用具都在……”

“我琢磨著會不會可能出什麽事了?”

聽著苟盷的話,易錚和蒲正相視一眼,立刻一起前往苟盷口中的那處房間。

一切和苟盷所說一樣。

桌桉上筆墨都在,還有沾了油膩、像是之前裝包子的紙袋在上邊。

這人臨走時,是什麽東西都沒帶。

易錚打量了一圈之後,將目光定格在了桌桉上的空紙袋。

“苟兄,你之前是不是說……這客棧的包子,有許多人排隊購買?”

“而這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最近住在會館的學子?”

聽到易錚的話,苟盷連忙點頭:“是的,主要是因為那包子味道非常好,價格又相當便宜,所以會館的學生都喜歡去買,有的甚至會起個大早專門去排隊。”

說到這裡,苟盷一愣。

這包子有問題?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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