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易錚先是跟著眾人去城郊處理了吳氏之事,而後又和丁厲單獨談了會。
但現在的時間也沒有很晚。
今天本來就是由他作東邀約大家一齊去畫舫飲酒,但卻半道上遇到了其他事,本著不能掃了大家興致的想法,離開茶樓之後,他便直接快步朝畫舫方向行去。
來到烏江岸邊後,易錚發現遠處畫舫上的人不僅沒有比之前離去時變少,反而多了許多。
老遠望見江面畫舫上的人影綽綽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現在不算太晚,但這個時間,按照以往的情況,已經過了畫舫客人最多的時段。
可逐漸走近之後,易錚算是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了。
因為那玩偶姬仍在畫舫上表演。
這些客人,必然都是奔著那玩偶姬來的。
“不愧是頭牌啊……”
“苟盷要給這玩偶姬贖身,怕是得出血本了。”
從江岸邊上了畫舫,朝幾位好友方向走去的同時,易錚也時不時會打量一下位於中部的玩偶姬。
此前走時對方在奏箏。
而這會兒,對方正在演奏簫樂。
“真就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唄?”
“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價碼……”
易錚幾步作一步走向幾位好友的位置。
苟盷老遠便招呼起來:“易兄,我等還以為你有事忙不會回來了呢……”
片刻之後,易錚落座,苟盷給他倒著酒。
“方才叫你去做什麽事了?能說就說,不能說你就當我沒問過。”
看著苟盷生怕喝不死自己一樣給自己倒著酒,易錚輕輕笑道:“沒什麽大事,昨天不是給那玩意剁成了泥嗎?跟著一位大人專門去處理了一下。”
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苟盷心中一冷,但念及此事已經徹底結束,他臉上又是重新出現了笑。
點了點頭後,苟盷舉杯看向易錚:“最近你都好些日子沒來縣學了,夫子雖然不擔心,但是我還挺擔心的,現在應該是沒什麽事了吧?明日能來縣學了?”
易錚舉杯,二人各自小抿一口後,他出聲答道:“沒事了,明日能來,不過苟兄,你所說擔心,是指什麽?”
苟盷哈哈一笑:“能是什麽?自然是擔心你最近落下功課了,我跟我父親之前可是把牛吹死了,說你今年必中舉人,你若到時候沒中舉,那我可就鬧笑話了。”
“總之,易兄,明日我必須得在縣學見到你,近日你缺下的,我覺得有必要加倍督促你補上才行。”
易錚沒想到苟盷居然還會擔心這個,隨口笑道:“雖然最近沒去縣學,但該看的書,我在家裡可一點沒少看。”
苟盷笑道:“這麽說來,易兄果然是對今年秋闈有必勝信心了?”
易錚乾咳一聲,直接岔開話題:“說說你的事吧,之前我走時你說的那事。”
瞥了一眼玩偶姬的方向,易錚繼續道:“我之前還以為這玩偶姬也只是個普通清倌,頂多是有些人氣,但剛才過來江岸這一路,我才發現此女似乎已經稱霸烏江了?”
苟盷聽得一愣:“何為稱霸烏江?”
易錚抿了抿嘴:“這個時間,其他畫舫、酒樓,已經沒什麽客人了,唯獨玩偶姬這裡,人聲依舊鼎沸,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這畫舫剛開張呢……”
苟盷樂道:“易兄,我看上的人,那能差嗎?”
易錚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之前想來,你要幫她贖身應該是花不了太多錢的。但現在看來,你要從老板娘那裡贖下她,哪怕你家不缺錢,可你父親要是知道你在這種事上花太多錢,應該也會不高興吧?而如果你不告訴令尊此事,你又哪裡來這麽多贖身的錢呢?” 苟盷聽到易錚說起這個,噗嗤笑道:“易兄,你放一萬個心好了,此事,我早有準備。”
說完這話,苟盷直接從寬袖中取出一錢袋,解開繩索讓易錚看了一眼。
裡邊是……
一小塊金燦燦的金子。
易錚看得一愣。
雖然苟家家大業大不假,甚至在如今任家已然涼透的寧豐,已經是一家獨大的存在。
但苟家家教極嚴,苟盷雖然有些零花,但也只是比普通人要多一些的程度。
如果不看苟盷的臉,單看他的荷包,沒人會將他認為是苟家公子,只會覺得他是某個小商小鋪老板的兒子。
而苟盷此時呈出的這一小塊金子,保底也能值個幾百兩白銀了。
哪來的?
似乎是看出易錚的疑惑,苟盷一邊收起錢袋,一邊解釋道:“易兄,我是什麽人,你最清楚不過。”
“作奸犯科一類的事,我是絕對不會乾的,這筆錢,我保證來路合乎律法,絕不是髒錢。”
苟盷說這話,易錚是信的。
但他還是不知道對方到底哪搞來的這麽多錢,於是便追問了一句。
聽到易錚再次問起,苟盷先是看了一下幾位已經喝到上頭的好友,隨後才小聲開了口。
“雖說我也決心要考取舉人功名,但畢竟才學遠不如易兄你,盡管我很有信心,但是家父卻對我沒什麽信心。”
“於是他就做了兩頭打算。”
“如果將來我中舉,那便在一方為官。”
“而如果我將來未能中舉,那麽我便需要接替家裡的生意。”
“因為這些年來我一心隻讀聖賢書,所以商賈之道我著實不太擅長。正是因此,家父便想著讓我現在嘗試著脫離家裡幫助,自己去做一些生意,一邊讀書一邊研究一下商賈之道。”
“這塊金子,便是他給我的本錢。”
易錚聽得一愣。
你爹給你做生意的本錢,你拿來玩女人?
從易錚表情中看出詫異後,苟盷連忙道:“易兄,別想岔了!雖然我對玩偶姬的確十分欣賞,但其實為她贖身,也不單單只是因為欣賞。”
“除了欣賞還有什麽?”易錚不解道。
“自然是生意。”
苟盷一本正經地繼續道:“父親給我這筆錢,是希望我自己做生意,對吧?而我經常光顧酒樓畫舫,對這一行算是比較了解,所以我準備先從這類行業入手。”
“我花重金為這玩偶姬贖身,便是第一步。”
“要經營酒樓畫舫最重要的是什麽?”
“自然是姑娘。”
“我把這寧豐縣如今最當紅的姑娘買下,以後生意還不是飛黃騰達?”
易錚乾咳一聲道:“咳……”
“苟兄你這生意謀劃的確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錢興許剛好只夠給玩偶姬贖身?你開酒樓也得有樓吧?開畫舫你也得有艘大船吧?另外, 你也不能只有一個姑娘吧?”
苟盷直接對著易錚翻了個白眼:“易兄,我不過只是隨口一說,你怎能就當真了?”
“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
“方才與你講的這些說辭,自然是屆時家父發現我錢沒了的說法。”
“他若是問起這錢,我便說用於生意,只是錢實在太少,沒辦法正常經營,這合情合理。”
易錚:“???”
真孝啊!
屬實帶孝子!
這時,已經接近宵禁時間。
待得玩偶姬離去後,客人們也開始逐個離去。
和其他幾位好友告別後,易錚陪著苟盷找到了畫舫老板娘。
聽苟盷說明來由,老板娘直接報了個價。
不偏不倚,剛好就差不多是那塊金子的價錢。
用一點時間聊了些細節後,苟盷交錢,老板娘給了賣身契。
一切都很順利。
江岸處,苟盷正和易錚告別。
“雖然快宵禁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見玩偶姬一面,畢竟也得把我幫她贖身的事情告知於她。”
對於苟盷此舉,易錚倒不意外。
根據苟盷的說法,他最近常來這畫舫,為的就是玩偶姬,但卻一直都沒機會跟人多說兩句。
現在花了大價錢將其拿下。
這自然是要去說說話啥的……
這很合理。
易錚便朝著苟盷拱手告辭:“那我便先回家了,苟兄,明日縣學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