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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竊明》第五十九章 劉希堯入侵
  沈樹人用劉希堯派來的細作、將計就計施放煙霧彈穩住對方。

  讓劉希堯貪於並不存在的“增援物資”、放緩了進攻計劃,爭取到了額外將近一個月的備戰時間。

  沈樹人當然不會浪費這段時間,從八月下旬到九月底,他一邊讓沈福那邊抓緊生產新式鉛珠霰彈、定裝彈藥,瘋狂提升火器戰備。

  明朝後期原本就有提前定量分裝彈藥的思想了,戚繼光的《紀效新書》裡,也有提到把火槍每一發需要的火藥和鉛彈單獨用紙包分開,比如鳥銃一槍需要火藥三錢、鉛彈三錢。

  對岸的日本,在六十年前的織田信長時代末期,也有了“早合”的概念,字面意思翻譯過來就是“提前(把一份火藥和鉛彈)合在一起”。只不過日本兵是用一個個細竹筒、提前把彈藥裝好,開火前再倒進槍管裡壓實,並不會把作為容器的竹筒也放進去。

  這個思路其實比戚繼光的紙包分裝又方便了一些,畢竟戰時倒起來容易。而萬歷年間明軍在朝鮮跟日軍交戰後,也知道了這種東西的存在,如今有些眼光好的明軍將領,已經將這招學過來了。

  有了這些時代基礎後,沈樹人稍加改良做出一體化的紙彈殼分裝彈藥,接受度也就高了許多,士兵們使用的時候也沒什麽額外操練難度。

  無非是原先開火前把紙包或竹筒拆了、把彈藥倒進去,現在改成連紙筒一起塞緊壓實——

  當然,采用新式紙彈殼的火槍兵,指頭上要戴一個尖刺鐵扳指。裝藥筒前要把底部刺破、破口朝下塞進槍裡,這樣才能確保火藥漏出來、與槍膛底部點火口接觸。

  彈殼用的紙張材料,沈樹人也特地讓人選了相對有彈性一些的,而且要多卷幾層,達到近似皮革的彈性程度。這樣往裡塞的時候攥緊了可以確保壓下去,放開後又會自然蓬松漲回來一點,把槍膛徹底塞滿提高氣密性。

  這些彈藥最終成功量產後,配合圓球度較高的小鉛珠,實彈測試效果非常不錯。

  ……

  除了在武器裝備方面發力外,另一邊沈樹人也沒忘讓左子雄、皮薩羅抓緊練兵。

  一個多月下來,士兵們對於基本的西班牙方陣戰術已經掌握得有模有樣了,至少表面看起來很有紀律。

  而少部分精銳部隊,還加練了鴛鴦陣,以備戰時被派給通過複雜地形迂回包抄的作戰任務。

  使用長槍整齊戳刺的戰術也不需要多少武藝,火槍兵也只需要把裝填流程練熟,至於火槍的瞄準則不太重要,反正槍本身精度就不高,大方向對、臨戰時別緊張別嚇得忘記裝彈,暫時就夠用了。

  反正初戰要面對的敵人,只是流賊中的三線軍閥,也不是什麽精兵猛將。

  士兵們每天大體力消耗、苦練技戰術的同時,沈家軍的後勤部門,也不忘給士兵們好吃好喝的穩定軍心,宣揚沈同知對貧苦百姓的寬仁,

  強調“流賊不事生產,只會殺掠,哪怕暫時給窮人好日子,最終也會因為後繼乏力而崩盤,不如跟著沈同知治下過長治久安的世外桃源日子”。

  這樣的思想教育工作當然不容易,畢竟這個時代絕大部分大頭兵都完全不識字,時間倉促沈樹人也來不及讓人教文化課。

  所以,一切統一思想的說辭,都必須用最深入淺出的語言來組織、比喻,確保文盲都聽得懂。

  最初這塊工作交給了知縣趙雲帆,以及最近在吃閑飯的顧炎武。但他倆一開始乾的效果也不好,

沈樹人暗中讓人抽查,發現士兵們根本聽不進去。  沈樹人這才親自介入,點撥了一下,給顧炎武提供了一些說服思路。讓顧炎武這種讀書人,能夠對文盲窮人更有同理心。

  “你別扯那些仁義禮智的大道理,你就跟他們分析流賊不重視生產,分錢分糧不可持續,就跟民間私下借錢利滾利最後撐不住跑了一個道理,

  他需要地盤越來越大信徒越來越多搶新還舊,最後要是整個大明都被禍害完了就沒得搶了,之前說的都沒法兌現!

  具體怎麽措辭怎麽組織你自己想辦法,總之要讓士兵們分清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跟著我混暫時不一定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但好在持久。”

  顧炎武畢竟是有大哲學家功底的,被這麽簡單點撥一下,很快就發揮了一個優秀工具人該有的療效。

  不過,顧炎武按照新思路把洗腦工作推行下去後,隨著實踐深入,漸漸也想到了一些問題,忍不住回來請教沈樹人:

  “賢弟,我修飾了你教的這套說辭,給士卒和新晉軍官們說教後,效果果然不錯,但也有些軍官提出了質疑:

  他們覺得,你在黃州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確實惠民了,而且如今黃州也不用承擔國稅,只要以本地錢糧自守即可。

  可是,如果打完劉希堯之後,你被調走了呢?朝廷又要黃州上繳稅賦錢糧支援其他地方的剿賊練兵大業時,換個搜刮狠的,又怎麽辦?你只是流官,你承諾的‘頓頓飽’,也只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顧炎武總結的這個問題,也算是兩千年來沒法解決的頑疾了。

  實話實說,流官製只是利於中央集權,利於皇帝統治,同時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避免內戰。

  但真要說地方官對百姓的搜刮有所收斂、在殘民以逞方面有所收斂,那流官製還是不如世官製甚至周朝封建制的。

  至少世官分封下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低頭不見抬頭見。領主多多少少希望人民至少能活得下去,別逃亡流竄去給別人當人民,搜刮的時候好歹留一手。

  流官製後,反正地方又不是官的,一任三年也好,五年也罷,乾完走人,當然要在這三年五年裡竭澤而漁撈回本,尤其是那些花錢買官的,對投資回報率的壓榨就更是敲骨吸髓了。

  沈樹人可以吹牛,但他吹的牛明顯超過了大明制度律法所允許的上限,也就顯得有點假了,軍官中稍微懂點朝廷法度的都不會信。

  事到如今,沈樹人也隻好稍稍鋌而走險。

  反正,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哪怕一次北京城,去當京官了。就算說錯話,要流傳出去也需要相當的時間,也就不怕被崇禎清算。

  沈樹人被逼無奈,也是跟顧炎武悄悄透了個底:

  “亭林兄,這事兒隻好勞煩您妙手掌握尺度了,你要學會跟他們分析,說黃州平了之後,朝廷可能會升我知府,隔壁安慶廬州全境也肅清後,我可能會當兵備,總之三年五載我都離不了這塊地兒的。

  再往後,天下這麽亂,誰說得好呢。總之這英霍山區相對與世隔絕,到時候我已經營得針插不進水潑不入,長江水道又有我沈家掌握,我自會想辦法讓死心塌地跟我多年的老兄弟們都得好處。”

  這番話雖沒明著說要割據,但至少也是流露出一些“聽調不聽宣”的意味了,展露出“我經營好的地盤,未來要長期跟著我混”的野心。

  好在長江水道被沈家控制,本地人也出不去,犯大別山出去又翻不了,沈樹人私下在山溝溝根據地裡放的話,沒一兩年也傳不到外面去。

  顧炎武聽了之後,也是大驚,有點狐疑沈樹人是不是有異志,但沈樹人眼神很清澈地跟他說:“這只是事急從權,為了平賊,為了士氣,我擔待一些惡名風險,也沒辦法了,以後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顧炎武沉默良久不敢說話,內心也知道沈樹人說的是實話。他如今才一個正六品同知,怎麽可能有太大的野心?

  沈樹人只是想保住自己出力收復平定的地方,防止被其他流官瞎搞破壞了形勢。

  就像曹操一開始也真心只是想當個漢征西將軍,這並不是假話。

  罷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華夏衣冠、天下正朔是重於一家一姓的,大明都這樣了,還是看看沈賢弟能不能創造奇跡吧。

  接受了這個設定後,顧炎武內心其實已經有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的覺悟了。

  隨後,跟顧炎武一起分擔“給士兵們思想教育工作”的趙雲帆趙知縣,也察覺到了什麽。一開始他內心也有所掙扎,但最後也被顧炎武慢慢拉下水,接受了這個設定。

  事急從權,不團結在沈同知周圍,根本不可能渡過這個危局。

  ……

  一個多月的時間就這麽緊張地渡過了。沈家軍的武器裝備和訓練、士氣、凝聚力,都有了長足的進展。

  而沈樹人的老對手也沒閑著,早在九月中旬初,劉希堯的騎兵就開始沿著長江北岸的狹窄江灘平原、深入南下騷擾偵查。

  黃岡縣離蘄水縣直線距離六十裡,蘄水縣離蘄州縣又是六十裡,所以劉沈兩家的駐軍根據地,其實也就相距一百二十裡而已。騎兵入境騷擾,行軍還是很便捷的,堪稱來去如風,一天入境,第二天就能折返。

  沈樹人也按兵不動,沒跟劉希堯衝突,只是適度地執行堅壁清野政策,示弱於敵。

  另一方面,沈樹人也知道,這就是自己反間欺騙成功的表現,所以做戲做全套,還分撥了家族一支支援船隊,按照假情報泄露的日子,到蘄水的長江口一帶晃悠露了個面。

  這樣一來,劉希堯就愈發信以為真了。

  又過了一天之後,隨著沈樹人的“軍火補給船隊”進入蘄水河口的黃顙口鎮,準備再逆流而上進入蘄州縣城時,劉希堯的部隊終於發難了。

  劉希堯提前得到了情報,把部下所有騎兵,以及可以湊出坐騎快速行軍的士卒,統統召集到一起,在前一天入夜時分就出發,連夜走了一個通宵急行軍,趕到黃顙口鎮堵截官軍。

  這支騎兵部隊的主將,是劉希堯的長子劉熊,劉希堯也不放心把所有騎兵交給外人。

  走之前,劉希堯還吩咐兒子:“你的騎軍長途奔襲,不宜攻堅,如果可以直接殺進碼頭把船隊劫了,那就動手。如果官軍有防備,你人手不夠的話,先把鎮子圍住就好,再把蘄水航道堵了。拖住時間,我自帶大軍最多晚大半天就到。”

  劉熊才二十出頭,血氣方剛,對父親交辦的任務並不覺得困難,意氣風發就帶著騎兵先走了。

  而沈樹人那邊,也知道自己放出的誘餌很有吸引力,已經提前悄咪咪讓左子雄帶著兩千精兵,提前到黃顙口鎮布防,還特地帶了三百支西班牙斑鳩銃、一千支鳥銃和魯密銃。

  剩下的人馬,分別防守蘄水和蘄州縣城,最重要的蘄州分了兩千人,蘄水那邊才幾百正規士兵,剩下就靠百姓站城牆填防線。

  好在劉希堯第一波偷襲的目標很明確,沈樹人這樣的布防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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