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農忙勸農勤業,秋冬農閑興修水利、並趁機對南方炎熱地帶小規模用兵、輪戰訓練部隊。
隆武元年便在這樣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氛圍中,安然渡過了。
南線的改土歸流推進得有條不紊,恩威並施無需再牽扯朝廷太多精力,時間也悄然來到了隆武二年的正月。
去年的新年,是在多鐸覆滅的喜訊中度過的。
但當時江南終究是剛剛遭遇持續而慘烈的戰火,每村每裡都有陣亡士卒之家,悲戚親人的逝去,緊鄰南京的常鎮二府,更是每個縣都有慘遭屠殺的切齒仇恨。
所以百姓們當時也談不上歡欣鼓舞,最多只能算是勉強長出了一口氣,振奮於大仇得報。
而今年的新年,總算是第一個足以讓江南百姓完全安居樂業、鼓腹謳歌聖天子的仁行德政。
戰火的停息,三餉和其他臨時加派的廢除,有公信力的、穩定的新稅制,對隱戶隱田的徹查厘清、對原本不合理攤派稅賦的糾正,一切的一切,終於讓百姓看到了亂世終結的希望。
如果大明能堅持這樣,那麽繼續統治下去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
而鄂王爺朱樹人本人,自從深秋時節去江寧鎮開了一系列會議、視察了一系列工作後,隨著天氣漸漸寒冷,也減少了走動,把更多精力用於陪伴距離預產期越來越近的妻子。
連帶著鱷王府上的幾位王爺小妾,也都忙前忙後,小心翼翼伺候著公主。
她們和公主地位差距太大,不可能有爭寵的想法,公主能容下她們當妾就足以讓這些出身卑微的絕色美女感恩戴德了。
她們這段時間想的,無不是期待公主趕緊給王爺生個兒子。
因為只有王爺有兒子了,而且生下來時足夠健康,基本確保不會夭折,那王爺才敢放心大膽地隨意寵幸四位美妾。
不像現在這樣,還要讓四位美妾都算好日子,每個月誰安全,王爺才肯臨幸,而且遠比科學的安全日期卡得更死,幾乎是只在月事來之前那兩三天,以及剛走後那兩三天,才肯寵幸,稍微離得遠一點,哪怕理論上依然安全,王爺都不肯冒險。
這都是怕亂了嫡庶和過繼啊。
好在朱樹人是不在乎的,有四個美妾呢,哪怕每人每月前後只有一周可以憐惜,四個加起來,就算有重疊,朱樹人也不至於閑太久鳥沒用。
美人們可就苦了,女子的激素水平本來就是跟安全日期相關的,越是臨近不安全的日子,就越是衝動想要,現在卻得憋著。要解決這個問題,可不得全心全意伺候好了公主,把大事定了。
朱樹人這樣的大人物,哪怕是宅家陪老婆,也不會完全閑著,總要整點兒對老婆有好處、同時順帶也能利國利民、澤被蒼生的大事。
比如,當初崇禎十四年的時候,他的小妾之一董白,懷孕待產,後來生下一個女兒。朱樹人在董白產女之前,就花了好幾個月,親自操心整頓這個時代的孕婦醫療衛生條件。
原本要到清朝中期才被國人發現的“灼燒消毒剪刀後剪臍帶法”,朱樹人當時就琢磨出來了(此前古人接生是讓穩婆直接用手扯斷嬰兒臍帶的,傷口容易被穩婆手上的細菌感染,有些穩婆手勁不夠甚至是用指甲掐斷臍帶的,更是嬰兒感染死亡率的重要罪因)
而且朱樹人要做,肯定比清朝人做得更好,所以當時他不僅讓人剪臍帶,還舉一反三,
比如剪的時候要讓剛灼燒好的剪刀趁熱剪,反正臍帶上沒什麽痛覺神經孕婦也不怕疼,趁熱還能燒湖住傷口止血,不能像清朝人那樣消毒後放涼了再剪,多此一舉。
剪刀還要挑打造比較新、沒有鏽跡的,民間窮人如果沒有新剪刀,至少用磨刀石先磨礪一下,把鏽跡層徹底磨掉。最後還要上煮沸消毒的乾淨紗布、用高度酒和蒸餾水先後擦拭清理刀刃和傷口。
這一套操作還是比較費成本的,當時並未著力推廣,但饒是如此,後來三四年裡,還是有不少跟沉家相熟的達官顯貴親朋故舊學去了,漸漸擴散,也惠及了不少人。
百姓再窮,沒那個消毒條件,好歹也能學個縮略版的。
這一次,卻是輪到了公主待產,那醫學進步自然更得往上堆了,上次那點程度絕對是不夠的。
所以,趁著這個冬天,朱樹人請了旨意,從宮中調了一批有點經驗的、三十來歲身健力壯的宮女,最好是原先有給皇親國戚接生的經驗,沒有的話也沒關系,身體強壯有力、見血手不抖者優先。可以再招幾個經驗老到的穩婆,給她們集中培訓喂招。
從去年十月份,天氣寒冷下來之後,朱樹人就讓人在南京城內外找各種待產民婦,給她們提供額外的免費醫療看護,還讓太醫先診脈觀察體型、輕輕按壓肚子確認,把那些有難產風險的挑出來看護,以讓宮女們練手。
南京城人口百萬,每年生產的民婦何止數萬,每季也能上萬。在朱樹人掏錢買單醫療費的情況下,還篩選出了好幾百個有難產高風險的民婦,讓教練穩婆和學員宮女練手。
到了日子,能夠順產那就順產,不做乾預,如果發現確實要難產了,面臨“保大保小”的風險,當事人家已經死馬當活馬醫,願意放手一搏的,鄂王爺派去的醫生、穩婆和宮女就有了下手的機會。
她們都被提前培訓過了一種小手術的手法,也就是簡單地在產婦下面橫著剪一刀側切,擴大開口,便於把嬰兒拉出來,事後再用針線縫合——
當然,在拿第一個真女人操刀之前,這些宮女每人至少已經縫了上百塊羊肉練手過了,練手那段時間,她們天天在宮裡的膳房打雜,縫好的豬肉就拿去煮了。
之所以用羊肉而不用更便宜的豬肉,也是因為豬皮相較於人皮厚實太多,扎針時的手感輕重不易掌握。
而小羊皮在去掉鞣革用的表層後、裡面留下的那層可食用真皮,跟女人的皮膚厚度就差不多了,手術訓練彷真性更好。
道口側切已經是後世婦產科最小最小的手術了,就一剪刀的事兒,後世只要是順產的,都會給一刀,這是常識——
不來這刀,如果最後用力崩裂時順著裂,留下肛漏肛裂的後遺症,那是算醫療事務要賠錢的,剪了這一刀,醫院就不用承擔責任了。法治時代該怎麽選可想而知。
正因為後世如此普及,順產人人都挨,以至於朱樹人一個大男人,都知道這些常識,並不算開掛(他當時也是從女同事們的閑聊中聽到的)。
在沒法剖腹產的古代,這也是最惠而不費的利民醫學進步了。其他任何小手術,在這個時代都有難度,消毒和縫合也不如這個容易保證
整個冬天,朱樹人出錢培訓的這群身強力壯宮女,在每人練手剪縫了數百塊羊肉、幾十個真人後,普遍手藝大漲。
而且她們的練手,也確實惠及了百姓——至少有好幾百個原本因為道口狹窄,大概率會難產而死的南京民婦,被這額外的一刀救了性命,產後再重新縫起來。
雖然沒麻藥的時代被剪肉再縫針會非常疼痛,但總比丟了性命要好。
至於依然失血過多難產而死的民婦,當然也有,而且依然要佔到一小半。但當是人家並沒有人敢醫鬧。
一來是他們也打聽過了,被這樣操作的民婦,終究還是成功活下來的多。二來麽,讓這些受訓宮女們上手時,本來就已經是難產發生了,不救也是九死一生。
而且這醫療隊還是王爺體恤民情,為了醫學進步白白派來的,從頭到尾不收錢,百姓們還能說什麽?
要不說這時代人心淳樸,大家都見慣了生死,見慣了低劣的醫術。都知道人豎著走進去橫著抬出來才是常態,醫好了反而是撞大運命好,也就沒有過高期待。
當然,過程中也有過幾十例確實是操刀宮女也有點小失誤導致的,比如清創消毒手段不到位,衛生不徹底,導致感染。
朱樹人也都恩威並施,對於個人過錯的,會予以一定懲罰,並且給死難者家屬重金賠償。最後優中選優,選出一次醫療過錯都沒發生的穩重中年宮女,最後用於宮廷醫療。
……
朱樹人的這一切準備,還真就沒有白費。
隨著新年過去,元宵佳節的燈火也漸漸消散,離公主老婆的預產日也越來越近了。
朱毓嬋是去年四月底查出來的,四月初實際就已經有了,所以十足十個月的話,也會在二月份上中旬左右。
實際上太醫看了,公主殿下腹中的發育比預想還快得多,過年前身體就已經沉重得難以行動了。有資深的老宮女穩婆仔細看過、還反覆輕柔摸了肚子確認,都揣測說可能有兩個。
朱樹人一開始還不信,後來深入了解了一下妻子懷上前的用藥紀錄,才知道是服用了一些宮廷利於受孕的丹藥,估計是有類似後世西藥催促排卵的效果。
正常女人都是左右側輪流,每側每兩個月排一個,被藥物催促的話,可能會左右一起排,這就有了異卵雙子。
朱樹人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古代中醫還有這樣的秘藥,已經懂得雙側間隔排的醫學規律了,還懂得如何乾預。
顯然,這是為了增加產子的概率,在太醫院的相關醫書上,對這種藥物的記載也不是多產,只是增加生兒子的概率——
朱樹人卻知道其中科學道理,因為如果是同卵分裂產生的雙胞胎,那染色體是一樣的,性別也就必然一樣。
只有異卵,每個染色體是各自融合的,兒子女兒概率獨立,這樣至少有一個兒子的概率就能提高到75%。但卻是苦了產婦,得多疼一點,好在是長痛不如短痛,省得吃兩遍苦遭二茬罪了。
朱樹人整個正月後半段,都因為妻子日漸沉重,完全無心國政,就每天陪著妻子,幫她緩解精神壓力,調解身心狀態。
朱毓嬋雖然害怕,也嬌生慣養,但有丈夫一直事無巨細陪著,國家大事都暫時不管了,才安慰了不少。
一直拖到正月三十,原本都以為要拖到二月份了,最終卻是因為發育得太大了,不得不提前半個月左右早產。
古人密信男人進產房不吉利,朱樹人卻沒這些顧慮,他只是提前洗了個徹底的桑拿,渾身塗抹高度酒精消毒,換上新的煮過後烤乾的紗布袍服,然後就可以陪著老婆了。
至於其他房間裡當然也都消毒,助產的宮女也渾身都消毒。
王爺的這份做派,讓不少人驚愕,卻也無人能阻止。朱樹人全程握著朱毓嬋的手,給她信心,最後那些預先演練的醫學手段也都用上了,比如側切一刀、最後縫合。
還真就靠著側切後變得寬敞得多的口子,兩個胎兒都順利拉了出來,
因為有兩胎,發育得普遍比較輕,外面先拉出來的那個女兒營養吸收不好,才剛五斤出頭,裡面拉出來的兒子,也才勉強六斤。
不得不說,確實是多虧了藥物,把概率提升到了75%,總算一次性賭到了一個兒子,這也是自然之理,不算運氣。
正常人家,哪能那麽容易生龍鳳胎。
“恭賀王爺弄章之喜!”確認裡面那個是兒子後,一群宮女才松了口氣,連忙賀喜。
朱樹人也才長出了一口氣:“賞!接生的每人賞銀三百兩!主刀的賞一千兩!燒剪臍帶的賞五百兩!給用藥的太醫賞三千兩!再賜宮牆外宅子一座!賜包金匾額!”
原本就是天下首富,又是王爺,總算得了嫡長子,這賞賜能少?自然是一切頂格著來。
想當年漢武帝的時候,陳阿嬌為了看個不孕不育,前前後後一共花了九千萬錢醫藥費,佔到當時漢朝年財政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最後也沒治好。
這個錢數是如此眾所周知,以至於都被司馬遷記下來了。
他朱樹人今天賭得國本,難道還能比劉徹陳阿嬌寒酸不成?
當然要重賞!
參與眾人連忙謝恩不止。
時值深夜,加上生產突然,朱樹人也不敢立刻進宮打擾,就讓宮女們用溫酒把兩個孩子仔細擦洗乾淨,又觀察了半夜,確認狀態很平穩。
待次日一早,朱毓嬋也清醒過來,確認無恙,朱樹人這才讓人進宮報喜。
隆武帝朱常淓一大清早醒來,旁邊的貼身宦官就把消息告訴了他,朱常淓也非常重視,立刻過來查看。
翁婿見面,一切也沒必要挑明了說,朱常淓只是關心這個外孫的健康狀況。
此後一個月,他也是每天出宮到女兒府上查看,
直到三月初,剛生下來時的虛弱期漸漸過去,兩個孩子看著都像是能養活的,
滿月酒也辦過了,是在乾清宮裡給百官賜的宴。
朱常淓終於宣布,把這個外孫過繼給他早年夭折的兒子——也就是那個據說剛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的、去年剛被上了太子諡號的孩子。
至於實際上嘛,朱常淓當然從來都沒有過兒子,只是當年他一個側妃生下過一個死胎罷了,是早產流掉的。
過繼的旨意宣布後,滿朝文武當然無人敢反對,這是皇帝家事,姑舅過繼,外人有什麽好說的?
過繼完之後,將來這個孩子也就不能喊親生母親為母,只能是喊姑姑,也不能喊親生父親為父,只能是喊姑父。不過相比於所得,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麽。
拖到五月中,孩子滿了百日時,健康狀況也進一步穩定了,皇帝自然免不了又是大張旗鼓大宴群臣、普遍賞賜同喜了一番,然後宣布把這個百日的孩子接進春和宮居住,其公主生母自然也要搬到春和宮,照料孩子。
春和宮是當年朱標當太子、朱允炆當太孫時候住的地方,朱允炆之後就沒人住了。
搬進春和宮,雖還沒有冊立之意,或許是年紀還太小,但背後的潛台詞已經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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