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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姓竊明》第二百八十章 不光造武器需要科技人才,打仗1樣需要科…
最新網址:阿濟格在佟圖賴的勸說下,采用了兩手準備、放緩對南陽城的強攻。

  但放緩並不等於不攻,那些閑著也是閑著的部隊,依然每天要點卯試探、進一步修築圍城工事,並且進行一些例行的,損失不會太大的破壞工作。

  總的原則,無非是從原本每天可能會傷亡數千人的迅猛狂攻,變成每天隻損失百人級別的低烈度破壞。

  比如,在定下新圍攻策略後的第三天,滿達海就在阿濟格的吩咐下,帶著大量被抓來的民夫,和勞力不值錢的漢人降軍,圍著南陽城外幾個主攻方向,修築一道長長的壕溝和土牆。

  土牆的底座非常厚實,高度倒是不用太高,遠遠看去跟水壩差不多,底面比坡頂至少寬了三四倍。這種設計也是現學現賣,模彷張煌言的設計思路,不求防禦近戰衝擊多強,只求更扛炮擊傷害,不怕明軍從城頭轟這些牆。

  至於這些工事的用途,一來是防止那天圍城清軍松懈後、張煌言突然派出敢死隊騎兵突圍送信、跟外面取得聯系。

  畢竟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攻城方剛來的時候,肯定大家警覺心都很強,一旦日子久了,一個月兩個月,就會疲憊、麻痹大意。而多一道堵門圍城的塹壕搭配長牆,就能多一點反應時間,就算城內有騎兵摸黑出城,也會被堵住。

  二來麽,也是佟圖賴告訴阿濟格:這些牆修完後,他就可以把剩下的紅夷大炮隊部署到這些牆的反斜面上,用一個相對有仰角的射擊角度,吊射破壞南陽城牆。

  雖然這樣的射擊精度會更差,而且炮彈打了一個更加吊射的拋物線,會損失一些動能,導致破牆效率降低(佟圖賴當然不懂動能定律,但生活和戰爭經驗告訴他炮彈吊射會損失破壞力),

  但這樣部署有一個好處,是原先那種平射直射部署沒法比擬的——平射直射時,需要跟城池四角的明軍棱堡炮台對轟,第一天的血戰中,清軍就是因為對轟不利,一下子被炸毀了三門大炮。

  現在部署在土堤背側,至少明軍炮彈就打不到清軍大炮了。清軍大炮雖然也依然打不到明軍大炮,但這不要緊,佟圖賴本來也沒指望靠紅夷大炮乾掉明軍的紅夷大炮,他的目標只是南陽城牆。

  於是就會出現這樣的作戰形態:雙方的大炮都可以破壞對方的城牆/土牆,但卻傷不到對方的炮。而清軍是不怕明軍炸壞土牆的,壞了就修唄,或者在壞之前把己方大炮挪一段位置重新部署。

  阿濟格當時聽完這一切計劃,覺得佟圖賴簡直就是一個炮戰天才,雖然吃了一小次虧,但那麽快就想到對策彌補短板了,這種人實在是應該重用!

  所以他當然也沒說的,毫無保留支持了佟圖賴,佟圖賴需要什麽資源他都讓滿達海配合。

  清軍修起牆和炮兵陣地還是不含湖的,沒過幾天,新式炮戰就重新開打了,清軍集中了二十多門紅夷大炮,再次啃硬骨頭一樣開懟南陽城牆,

  一開始精度比較低,主要是炮兵不熟悉這種高拋彈道,不是打遠了就是打近了,遠不如平射直瞄來得方便,每天至少幾百枚炮彈都是白白浪費掉的。

  打遠了的還能有點效果,至少飛進城內還能砸壞幾座民房,甚至都害得明軍高層文官一時間不敢再躲在原本牆後的安全區視察、指揮,只能是盡量減少在前線的露面。

  而打近了的炮彈,就完全浪費了,直接落在城外,連根毛都撈不著。佟圖賴也很有耐心,並沒有苛責炮兵們最初幾天的瞎打磨合期。

  另外,清軍在其他破壞工作上也沒閑著——佟圖賴那天不是說了麽,張煌言修的這城牆,抗炮擊,但不耐挖掘、浸泡。

  現在冬天水位低沒法蓄水淹城,但挖牆腳還是行的。

  於是清軍一邊炮火掩護,一邊修了幾百架厚實粗木製成的掘城木驢車,掩護裡面那些拿著鐵鏟鐵鍬的漢人降軍負責做苦力,推著車到牆根慢慢挖牆腳,尤其是把轟擊後散落下來堆在牆根的浮土全部盡量運走,或者是直接推回旁邊的城壕內,順勢多填平幾段壕溝。

  不過這種打法,比起在土壩反斜面部署炮兵轟擊,肯定要更危險一點,明軍的城頭防守火力,經常可以調集佛郎機側射轟毀清軍的掘城木驢車,

  雖然用的未必是開花彈,炸塌了裡面的士兵最多也就是被埋住砸傷,還有可能逃出來。但明軍配套的火槍隊和弓弩、火油、灰瓶金汁也不是吃素的,會配合著往摧毀的木驢車頂上倒,把裡面的幸存者射殺,或是燙得哭爹喊娘,或是直接皮肉潰爛,拖回去也是感染而死。

  清軍也隻好繼續加碼,修了無數堅固的長盾,架設在城頭前的陣地上,然後讓清軍的弓箭手上前,在長盾掩護下對著城頭拋射箭雨,殺傷明軍佛郎機炮手和火槍手弓弩手。

  無非是雙方遠程士兵不斷交換著人命,而這種交換,地形佔絕對劣勢的清軍,肯定是虧的。

  再加上圍城之前,張煌言就是按照被圍半年做的準備,所以囤積了大量的柴草燃料。在阿濟格軍抵達之前,張煌言的部隊就把南陽縣城周邊近百裡之內所有的樹木,統統都給砍光了!

  這麽做,當然會破壞生態環境,但都火燒眉毛了,古人哪裡還顧得生態環境!他們也不懂這些。

  把樹砍光,一來能竭澤而漁多弄些柴火,讓城內士兵有更多機會喝熱水吃熟食,盡量減少不衛生導致的疾病減員。

  二來麽,阿濟格要打造木驢車和攻城掩體長盾時,就得去至少百裡之外的地方砍樹,大大增加了清軍的後勤壓力。所以眼下清軍每被炸塌一輛掘城木驢,清軍的後勤官就要急得罵娘,又得從一百多裡外設法籌措木頭再辛辛苦苦運過來了。

  細算下來,這樣烈度的打法消耗之下,每天清軍至少能死傷兩三百名負責挖城的木驢車士兵,外加略少一些的弓箭手。明軍那邊,只需要損失比清軍弓箭手更少的士兵,綜合對比至少是四五倍的交換比,

  所以比換人命張煌言絕對是不虛的,如果一直耗下去,他城內的四萬守軍加壯丁沒死完之前,阿濟格的十五萬人都能死光了。張煌言真正怕的,還是工事被逐步破壞後,阿濟格能順利發起一場地利方面不太劣勢的總攻,所以他需要拖延住對方的破壞進度罷了。

  ……

  清軍不斷升級攻城方略、減緩失血速度,爭取用盡量少的傷亡破壞更多的城防,用時間換人命。

  張煌言這邊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也算是頗有名帥潛質的智謀之士,佟圖賴會升級技術手段,他當然也會見招拆招。

  清軍剛開始修土壩、反斜面部署紅夷大炮的最初兩天,張煌言一時反應不及,倒也沒有應對之策,只能是每天絞盡腦汁琢磨,再把軍中的技術人員召集起來群策群力。

  好在清軍改用新招的最初兩天,也在尋找炮彈的彈道規律、經驗,準頭本來就極差。所以讓清軍先轟兩天,南陽城的城牆損失也不算大,這個時間差正好拿來想對策了。

  經過一番梳理摸排,張煌言就發現了他手頭如今最值得依靠的,還是一個叫宋明德的基層技術官員——

  這宋明德其實也是老熟人了,是兩三年前朱樹人剛剛用計趕走左良玉、佔據了武昌的時候,發展大冶鐵礦時發掘出來的。後來還通過宋明德,搭上了他堂叔宋應星,明末一代科技大能,誰讓他們都是南昌府人士呢,本來就離武昌很近。

  這兩年,宋明德跟著叔父在後方籌措軍備,還跟武昌知府、兼湖廣兵備僉事的方以智切磋,本事也是見長。

  本來宋家人,包括宋應星在內,都是工程技術實踐方面比較強,但理科理論水平挺差的,全靠經驗主義做事。

  而跟方以智一配合,宋應星宋明德叔侄都是進步良多,連宋應星都算是活到老學到老了。

  方以智在理科方面的造詣,可以算是當世國內最高那個梯隊的了,畢竟他是寫出《物理》的人——當然了,受限於明朝的氛圍,他的理科水平跟同期西方那些頂級大牛肯定比不了,荷蘭人同時代都已經出了笛卡爾了。

  但方以智那點物理常識和數學功底,拿來點撥宋家叔侄,再配合上朱樹人偶爾過問,給他們提供些點睛之筆。於是當宋明德接觸到“三角函數表”這種玩意兒後,立刻就讓湖廣明軍的彈道學理論有了非常長足的發展。

  這一次南陽被圍城,朱樹人也需要給表哥安排得力的炮兵技術人才,就讓年輕的宋明德深入敵圍參戰,還許諾戰後無論實際功勞如何,都給他直接升官至少一級!原本是從六品主事的,這就給他升至少工部的員外郎!要是乾得好,過兩年再給他升郎中!

  而他叔父宋應星,畢竟上了年紀,朱樹人也不可能讓這種大賢冒險,所以宋應星就跟著方以智,坐鎮後方的漢水防線,駐守在武昌。這樣叔叔在後方,侄兒派到重圍之中,也算是尊老了,還能防止動搖。

  這次佟圖賴上的新招,宋明德琢磨了兩天,就想到了如何用大冶兵工廠今年新研發的高效點火引信開花彈、配合為這種開花彈專門準備的新式大口徑臼炮,來專門觀測、定位,克制。

  城牆四角棱堡炮台上的普通紅夷大炮,無法吊射摧毀土壩反斜面上的清軍紅夷大炮,但擁有類似攻城迫擊炮那般大仰角的臼炮,就是專門乾這事兒的呀!

  平時如果要打移動目標,這種臼炮精度較低,還沒法確保一擊即中,不如直瞄火力高效。但炮兵對炮兵,雙方都是非常沉重難以移動的固定靶,一擊不中大不了多校射幾次好了。

  哪怕第一炮開火後,得校準一炷香的時間才能漸漸找到感覺,也沒關系,反正清軍的紅夷大炮在部署好之後,是不可能在一炷香時間內更換陣地的——

  還千萬別覺得這樣的部署速度很慢,其實這才是17世紀火炮部署速度的正常狀態。

  後世很多古裝片裡,為了道具省事兒,直接拿那種帶兩個大車輪炮架的架退炮,來拍明清之交的紅夷大炮,這其實都是錯的。

  明清之交的紅夷大炮,都是只有一根炮管子直接放置在固定陣地上的,連帶車輪的炮架都沒有。為了放置大炮,炮台上的炮位往往還會帶一條凹槽,讓大炮直接嵌到凹槽內放置,所以要移動是非常麻煩的。

  這並不是古人不想安裝炮架,而是當時的材料強度、後座緩衝結構的機械設計,都還無法滿足大炮後座力的卸力。強行給火炮上車輪炮架的話,一開炮後坐力就直接把車輪震散震塌了。只有把大炮放在固定炮台上,讓炮台和大地吸收卸力後座,才能安全。

  真正的架退炮,基本上西方世界都要到18世紀中期、七年戰爭的時候,才被普魯士的腓特烈大帝實裝,並且憑此搞出了可以跟隨騎兵部隊靈活機動、前沿部署的炮兵,一舉威震歐陸。又過了幾十年,到了拿破侖時代,拿皇才把架退炮發展到了巔峰,從此西歐各國全部普遍裝備了架退炮,把只有一根管子沒法機動的老掉牙貨色全部淘汰。

  所以,以如今清軍紅夷大炮的機動性、部署展開後重新收攏裝車的速度,沒一刻鍾是根本搞不定的,如果完全沒有準備,慢的話半個時辰都正常。

  ……

  宋明德這次嘗試, 也算是明軍大冶兵工廠的開花彈臼炮、在被生產出來後,首次撈到實戰的機會。

  優質鋼材鍛造的粗短厚實炮筒,被部署到了城牆四角的棱堡炮台上,並且專門配屬了工事堅固的觀測哨,

  那幾個炮擊效果觀測員,也都是明軍炮兵中培養的精銳,用的望遠鏡也都是最好的,不但精度高,甚至還有工匠專門在鏡片上刻了幾道縱橫染黑的刻度線——

  如果對這種描述沒什麽印象的話,可以想象一下吃雞遊戲裡,俄製vss連狙自身配套的4倍鏡上那些線條。

  毫無疑問,這些線條就是用來精確測距的,這樣才能精確計算彈著點距離。

  考慮到後世那麽多小白,打了幾年吃雞遊戲,都依然不懂怎麽看四倍鏡上的測距儀線條,只知道拿著中間的主準心瞄準敵人突突突。在明末,要找出懂得看鏡頭測距儀線的人才,可想而知有多麽難得,

  這些炮兵觀測員都是讀了不少書的,還專門讀過方以智編寫的基礎數學、物理教材,還要會背三角函數表,可以說每個人都是非常值錢。這種軍事技術人才的命,比關寧鐵騎的都貴上十倍不止,哪怕在張煌言麾下,要調用他們,都得嚴格申請,確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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