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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漫記》雙生花
  隻用三種原色,便構成了這個絢麗多彩的世界。

  可是在我的另外一種感知中,世界僅僅只有黑白二色。

  或者說,只有黑色,與沒有顏色。

  除了殯儀師、醫生、執法者……大多數人的身上都純白無暇,沒有沾染任何死亡的痕跡。

  可是那一天,我卻看見一個紅色的男人,如同血汙一般的紅色,如此肮髒,又如此鮮豔。

  一個平平無奇,隨處可見的男人,在我的眼裡卻是突兀而又鮮明的異端。

  盡管是毫不起眼的男人,在別有用心的觀察與注視下,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可疑,每一個表情都覺得古怪。

  在因驚詫而短暫的停頓後,我終於從腦海中搜尋出那本不應該被忘卻的重要記憶。

  關於紅色的記憶。

  玻璃展櫃中,那柄鏽跡斑斑也難掩其浮華雕飾的青銅長劍,像一具腐朽的骨殖靜靜地訴說著過去鮮活的輝煌。

  沉默、斑駁,甚至有點樸素。

  如果不是對於其相關歷史極有研究的人,不會明白他的價值,路過展櫃的人們只會把他當做一柄以陪襯的身份出土的,籍籍無名的普通長劍,至多也只是將其留下影像與眾多他們不明價值的古物不加區分地存放在一起。

  不知道劍的主人是誰,不知道劍的年代是何時,不知道關於它的淵源。

  但我能夠透過被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清楚地看見,那柄被展櫃燈清冷照耀著的長劍上,是勝過黃昏時分漫天雲霞的衝天血光。

  那個男人,殺過人。

  我這才反應過來。

  那個男人絕對殺過人。

  他的手上,臉頰,脖頸……都沾染著和那柄長劍上一模一樣的東西。

  當一個人像綿羊一樣,在舒適的羊圈裡溫順無害地活了一輩子。

  一個殺人犯突然出現在面前,會做如何反應?

  恐懼、驚慌、逃竄、熟視無睹?

  即便我想通報執法者,也毫無證據。

  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被送入精神病院,或是特殊事件管理處。

  但很快,我便不必為此事繼續擔憂。

  一名便裝執法者,在他的身後舉起了手槍。四周的人群還沒來得及尖叫與四散奔逃,一切就已結束。

  子彈子槍膛噴薄而出,從背後精準的沒入男人的心臟。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任何聲響,心臟破裂很快就造成了腦死亡。

  隨後而至的執法者很快控制住了情況,在短暫地停留之後,人群又再度散開,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般。

  在墨格國先進的刑偵手段與技術支持下,近乎不可能有冤假錯案的出現。因此,對於死刑犯的斷罪就不會浪費多余的公共資源,執法者往往選擇當街問斬。

  雖然是件稀奇事,但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但我的雙腳卻如同灌了鉛一般,難以挪動半寸,呆呆地立在原地,剛剛的畫面揮之不去,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腦海中浮現。

  扣動扳機,射出子彈。

  隨後……

  死亡與殺戮,如同一朵受詛咒的雙生花一般,同時妖豔地綻放於殺人犯與執法者的身上。

  黑色的死痕如瀑布一般從殺人犯倒地的屍體上傾斜而出的一刹那,執法者的手以及正握著的手槍上,仿佛突然被人用刀劃開一道傷口,滲出大片大片殷紅的血光。

  那位執法者創造死亡的同時,也沾染了殺業。

  而那具被死痕包裹的死屍上依舊彌留著生前因殺戮而沾染的血光。

  原來,一個人的殺業並不會因他的死去而消亡,而會附著他的遺骸永不退散。

  不知是否是命運的驅使,亦或是某種本能的作用,在那之後,我有意無意地接觸了許多的人。

  一個人的時候,我時常無所事事地遊蕩在城市裡,東張西望地想要再找到一個身上帶有殺業的人,可是自那以後,再也沒遇到一個在逃的殺人犯,或者說,那一次那個的目擊也是十分碰巧的事。

  我明白,這種漫無目的地尋找往往是徒勞無功的,一向遊離在社交活動之外的我便加入了學校組織的新聞社,假借此身份十分便利地到處探訪。

  操作機器誤殺同事的工人,功勳卓著的退休執法者,自殺未遂的少女,菜市場殺豬的屠夫,荒原食人的惡虎……

  他們總說我不應該在初中的校刊上寫這些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是大家很愛看。

  我也同樣樂在其中,尋找殺業之旅一直作為我的小小愛好不為人知的進行著,或許是為了搞清楚真相,或許只是想為索然無味的人生增添一抹不平凡的色彩,這樣的生活繼續著。

  我見過的,沾染著殺業與死亡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事情並沒有什麽變化,那些不同的人身上的紅色與黑色並沒有什麽不同,只不過有深有淺罷了。

  我也毫無變化,能夠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僅僅是看見。

  就當連這種找尋殺業與死亡的遊戲都快要厭倦的時候,可怕的事……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十分可怕的事……發生了。

  ……

  那是一個清晨,在一個或許以後會熟悉無比現在還停留在陌生階段的教室裡,和一群或許以後會熟悉無比現在還停留在陌生階段的同學共處,令人不適的隔閡感與生疏感遊離在教室裡每一個人的身邊,生怯而有禮地輕聲交談,故作嚴肅地做一些瑣事打發時間,亦或是悶頭大睡,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來歷的青少年們共處一室,安靜地等候著校方的安排。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令我終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少年走入了教室。

  普通的校服,普通的容顏,普通的舉止。

  可在他穿過教室前門進入我的視野時,一切都變了,世界天翻地覆。

  我心裡隻重複著一個聲音……

  我自己的聲音。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我仿佛靈魂出竅般,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全身仿佛只剩下一顆被掛在被脊梁上的頭顱,我的手腳由於巨大的壓力與逼迫感而形同癱瘓,我的後背被滲出的汗水浸濕,僵硬的面部無法做出表情也無法動彈嘴唇開口說話。

  你問我發生了什麽?

  我只能告訴你,我看見的,就是一隻剛出生的羊羔在狼群侵襲後所看見的。

  殺戮與死亡。

  紅與黑。

  遮蔽了天空,填滿了教室,充斥著空氣……

  我總感覺,我還生有另外兩只看不見眼睛,就長在我原來的兩隻眼睛的位置,兩對眼睛在同樣的視角,看見同樣的世界,卻看到不同的顏色。

  可是那天,我不知怎的,呼吸間是鮮血的味道,耳旁是淒厲的悲嚎,皮膚上是陰森的惡寒,眼前盡是屍山血海……

  每一個感官都被死亡與殺戮的感知填滿,連呼吸入體內的空氣都分外渾濁。

  我為過去的武斷而感到後悔,每個人身上殺業與死亡並非只有深淺之分,如果把那位誤殺同事的工人的殺業比作水滴,將那位擊斃23位罪犯的老執法者的殺業比作水窪,將那柄殺敵無數的古劍的殺業比作潭水,那麽那個少年的身上的殺業則是如同深不可測的汪洋大海一般,將周圍的一切事物無情無聲地吞沒。

  那一整天都渾渾噩噩,我不知道是怎樣度過的,隻記得渾身如同溺斃於血汙所組成的深海之中,窒息而遲緩。

  我不明白,一個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少年,怎會殺了那麽多的人,沾染了那麽多的死亡。

  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身子,將我從這混濁的噩夢中驚醒,讓我清醒地存活於這一煉獄之中。

  “到你自我介紹了。”

  身旁的一個聲音說。

  “我……我叫陳墨紙……來自第九中學初中部……請大家多多關照……”

  腦海被眼前難以置信的景象佔滿,我的喉嚨像是被粘稠的血汙堵塞了一般,嘶啞而滄桑,每說出一個字都艱難萬分。

  待到回過神來,我四下張望,尋找那個少年,那個釋放出如海一般殺業與死痕的源頭。

  “大家好,我叫石三,我的特長是……壽命特別長,謝謝大家。”

  那個少年的話逗得這個生疏而沉悶的新生班級快活起來。可我卻絲毫笑不出來,因為,那個站著自我介紹的家夥,正是一切的源頭。

  待到放學之後,所有人都離開班級,包括那個少年,那些血汙與黑暗仿佛是他身後威武的披風一般,跟隨著他的腳步拖動著離去。

  我這才從那駭人的氣息中逃離出來,劫後余生般大口喘氣,天空重新變為藍色,空氣也重新化作透明,世界恢復和平。

  “你還不回去嗎?”

  聲音響起,仿佛黑夜來臨,光線再次被濃霧般的血光與黑暗遮掩,我一寸一寸地抬起僵硬的頭顱,望向和我搭話的少年。

  “呃……我等一下……”

  我極力保持鎮定,不想被他發覺我的恐懼。

  “哦,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低下頭翻找著櫃子裡的什麽東西,一邊問道。

  “你叫……石……”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足勇氣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石三,怎麽了?”

  他還在翻找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答道。

  “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被遮天蔽日的殺業與死亡籠罩了太久,稍微適應了些,但我剛一開口,便再度因對生命威脅的恐懼而猶豫了。

  “怎麽了?”

  他似乎終於找到了自己落下的東西,回過頭不解地盯著我問道。

  “你是不是殺過人?”

  我像擲出武器一般將問題嘶啞地喊出,隨後不安地等待著答案,最後一個字脫口而出後,世界忽然變得安靜得可怕。

  “嗯,肯定是殺過……”

  他的眼神飄向窗外,似乎在搜尋過往的記憶。

  “問這個幹什麽?”

  他似乎並不在乎我為什麽知道,仿佛只是為了讓話題繼續下去而隨口問道。

  我死死地盯著他那張漫不經心的年輕的臉,無論怎樣別有用心地觀察與注視,都不覺得可疑,也不覺得古怪,可他分明身上寄宿著我前所未見的可怕滔天殺業與死痕。

  我疑心那是一個巧妙偽裝於少年皮囊下的駭人怪物,隨時都會撕開那具身軀露出可怕猙獰的本體。

  “我……我能夠看見……殺業……和死亡的痕跡……你身上……有很多……”

  我想象過許多我和別人袒露自身秘密的場景,或許是愛人,或許是摯友,或許是特殊事件管理處,或許是葬禮上的悼詞,或許是出一本書。

  可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和一個素不相識的,殺業滔天的少年,這樣顫顫巍巍地道出。

  “啊!我確實殺過很多人,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來到墨格國以後就沒沾過血了,你別太緊張。”

  少年似乎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我為何是這樣一副畏畏縮縮的神情,連忙出聲安慰。

  “你是……投靠者?”

  我的心中或許有了答案,墨格國極力回避的,外面的世界,我的內心也有一個大概的輪廓。從那種地方來,沾染殺業或許是很正常的事……大概……

  “嗯……可以這麽說。”

  少年微微眯眼,沉吟道。

  忽然,後門傳來一聲輕笑。

  我倆的視線同時轉移過去,一位面容恬靜,身姿端莊,氣質優雅的少女背著手靠在門旁,正笑眯眯地望著我們兩人。

  “抱歉,抱歉,你們兩個的對話太有意思了,請問你們是話劇社的嗎?”

  少女輕柔得像白雲一般的聲音,緩緩地飄入這被殺業與死亡充斥著的教室。

  這是我們三人的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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