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釋放後我便風塵仆仆地回到家中,穿過前庭,花園顯然一直受到專人的呵護,沿途偶爾能夠看見幾個花匠在打理植物,石板鋪就的道路兩旁是層林疊翠、繁盛茂密的園林景觀。高大的喬木錯落有致的點綴在精心修理整齊的灌木叢間,爭芳鬥豔的多彩花朵在綠絨般的嫩綠草坪上競相開放。
踏入屋子的門口,管家很快便迎了上來,他們仿佛無時不刻都在準備著,像一台精妙而沒有生命的機器一樣任何時間都沒有絲毫松懈。
“少爺您回來了,您有什麽需求我們立即去準備。”
“我洗個澡然後吃飯,”我隨口囑咐道,隻想快點從人眼前逃離,找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待一會,“對了……我父親有什麽消息嗎。”
“將軍他還沒有從軍中回來,也沒有傳達什麽消息。”
管家答道。
“好,我先回房了。”
快步上樓,家中的一切也都絲毫未變,即便遠離幾天也都熟悉無比。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才終於松了一口氣,同樣是牆壁,有的將人困於暗無天日,有的卻幫人阻擋俗世的目光與煩惱,令人安心地休憩其中。
坐在書桌前,我卻感覺得體的衣服下自己遍身汙穢,穿著囚服在暗無天日的囚牢裡生活裡幾天,掌心和脖頸都黏膩得難受,亂糟糟的頭髮上沾滿了油汙,汙濁的氣味時不時從我身上飄來,每個呼吸都散發著腐敗的惡臭。
窗前的桌角上擺著一副我少有留存的合影,鑲嵌於樸素的原木邊框之中,麥色皮膚的少年一隻手摟著我的脖子,一隻手大張旗鼓地向前伸出來比了個“耶”,娃娃臉上露出他那標志性傻兮兮地笑容,而我雙手背在身後,抿著嘴壓著笑努力想要在鏡頭前保持得體。
咚咚咚……
我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我下意識地抽開腰間的抽屜,將桌角的合影攬入其中然後合上。
“少爺,浴室已經準備好了,待您沐浴過後,就可以用餐了。”
管家的聲音擱著木門傳來,即便如此我也能從他恭敬的語氣中想象他的神色。
“好,我馬上來。”
我屏息凝神,等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才躊躇著將抽屜拉開一條小縫,看著兩張年輕的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正對著床的牆面上,豎掛著一排收在鞘中的長劍,是伴隨著我劍術進步不斷更替的一段進化史,最華麗耀眼的當屬最右側,向帝國內最好的工匠定製,聖金打造的那把,同時也是父親在我的成人禮上贈與我的禮物。
其次便是秘銀、精鋼、玄鐵,各式各樣材料層次分明的長劍,一一對應著匹配我當時劍術的武器。
其中唯沒有閃爍著一金屬光澤,造型也是最樸素的,是那把學院時期一路陪伴著我的木劍。
我起身,伸出手,將那把木劍從牆上最左側取下,從製作精良的皮革劍鞘中緩緩抽出,目光掃過粗糙的劍身,木劍的材質很好,但是在無數次對決中早已經變得坑坑窪窪,每一個或醒目或細小的傷痕我都記憶猶新。
一次次精彩或糾纏的對決從我記憶深處浮現,其中最多的,還是和我那位來自鄉下的天才少年的戰鬥,盡管幾乎都是以我的勝利結尾,可每一次都酣暢淋漓,充滿了價值。
等等……
不對!
這不是我的劍!
我的劍身從來沒有這麽猙獰的傷口,我的劍術不會允許我這樣粗魯地用劍……
那麽是誰呢?是誰會用這種野蠻、狂暴的方式揮劍呢?
一種很可怕的感覺自我的背後席卷全身,我的手心不知不覺間滲出一層汗,渾身止不住地微微發抖,我撐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木劍,將其翻轉到另一側,松開握住刀柄的手掌,發抖的指尖下露出的果真不是我的名字。
余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