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大叔,你何必參與這種事呢,一把年紀了,還有個自己的小店,安度余生不好嗎?這可是要殺頭的罪名啊。”
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被反手捆住,狼狽的趴在地上,努力地仰起脖子,不願將臉貼在汙濁的地面上。一個麥色皮膚的少年笑嘻嘻地坐在他背上,像是在看押一頭待宰的豬,手裡隨意地翻動著剛剛收繳來的書籍。
“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騎士是不會明白的,我們這些凡人的痛苦、生活以及信仰。”
肥胖的大叔像一隻翻倒的烏龜一樣掙扎著,奮力想要從背上的少年身下掙脫,齜牙咧嘴地吐出幾個字。
“這句這句——‘神明賜予的力量鮮明的將人分成信徒與民眾,這種階級的差距是難以磨滅與抵抗的,強而有力的剝削由此不可避免的誕生了。’,這個‘剝削’是什麽意思?你們創造的新詞?”
麥色皮膚的少年單薄的身材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大叔身上,絲毫不顧大叔的掙扎,大大咧咧地彎下腰,指著書中文字抬到大叔面前問道。
“剝削……是指一些人或集團憑借他們對財富的佔有或壟斷,不公平的收入分配,強製性地剝奪那些沒有或者缺少財產的社會成員或社會群體的勞動成果和個人財產,也就是富人侵吞窮人的財產。”
大叔表情嚴肅,像是背書一般,一字一句地念到。
“沒聽懂。”
少年撓了撓腦袋,滿臉疑惑。
“就是說,一個農民種田,做了一百塊錢的事,可是市場價格被壓低,還有交各種各樣的稅,最後到手的可能就只有十塊錢,那麽多余的九十塊錢去哪了呢?”
大叔說道一半便收聲,靜靜地望著我們,似乎等待著什麽。
“去哪了?”
麥色皮膚的少年心直口快地問道。
“用來供養你們這些貴族、信徒、商人,變成了你們身上華麗舒適的衣衫,變成了你們滿桌取之不盡的食物,變成你們尋歡作樂的本錢,所有的這一切都組成了你們高人一等的象征。”
他說完,空氣沉默了片刻。
“哥,他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麥色皮膚的少年扭過頭望著我,臉上帶著驚詫。
“就像為了讓所有生物都有生存的機會,大自然構建了無數吃與被吃的關系,無論吃與被吃都是不可避免的,都是存在意義的,盡管很不公平,但這已經是現有最好的辦法了。”
我鄭重其事地答道,不知是心中真是如此所想,還是為了反駁而反駁。
“我們所做的,就是為了尋找更好的辦法。”
這是他被秩序騎士帶走前,最後說的一句話。
不久後他就與其他同夥一齊公開殺頭了,這個臃腫的大叔最後一句話以及至死不願屈服的高傲神態,一直徘徊在我的心頭,拷問我自幼開始建立的道德觀與世界觀。
同樣受到影響的,便是自進入學院後一直與我形影不離的好友——余粱。
“也就是說,在三年前的某次清剿墮落者的行動中,余粱接觸到了他們那種瘋狂偏執的理念與思想,並對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長桌一側,留著銀白長須的老者翻動著面前的卷宗,詢問道。
“沒錯,在那之後,他經常出入收留違禁書籍與物品的儲存室,還頻繁地與獄中的墮落者接觸,我原本以為他只是覺得新奇,畢竟他本來就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沒想到……”
我精疲力竭地倚靠在木椅靠背上,出神地望著長桌桌腳下的地面,將情況全盤托出,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一點也提不起力氣。
“情況我們大致了解了,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
我答道。
“現經初步調查,我們認為你參與其中的可能性很小,但在事情結束之前,我們依舊需要將你扣留一段時間,希望你能夠理解。”
“我明白。”
“最後,是你的父親,蒼關將軍要我轉述的話。”
“是。”
聽見我父親的名字,我的精神也緊張了起來,自我被關押後這是首次聽聞父親的消息。
“如果有機會,你是否願意親自出手,追捕甚至是處決你這位墮落的舊友?”
那個長得像一條瘦狼一樣嚴肅得可怕的男人,無論說什麽的時候,聲音都像流沙一樣冷漠無情。
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竭力使自己的腦海裡不要浮現出那些惱人的昔日片段。
“我十分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