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散場了,但是很多人卻遲遲散不了場。即便那白嫩少年再次跳出青銅巨鍋中,吞下火焰寶珠,化作巨人重新扛起了巨鍋,踏入了“絨球”拉著的巨型馬車,即將離開。
都還有太多太多的觀眾依然沉浸在《開昏曲》的巨大震撼中了,要知道他們都是慣用靈性力量的玉關人,而非生活在現代文明中的安全區域來者,但是他們都不能否認,這種內心的強烈震撼以及思考,他們從未體驗過。
曉聰也還在《開昏曲》的余震中,久久不能回神,即便瞾瞾使勁搖了她幾下,她依然呆立當場。來到昏日地帶只是短短的一天,便已經給她太多太多的震撼。
不管是蛛娘婆婆的神秘鏡房,寄宿著冰龍魂靈的唯美服飾,以及今晚給她帶來最大震撼的告知了她一段別樣歷史的幻姬和《開昏曲》,都無一例外的在不斷崩壞著這個來自安全地區的城市女孩的世界觀。
她開始懷疑,自己生活的城市和玉門關真的處在一個世界裡麽?自己今天經歷的這些魔幻的場面,真的是真實存在的麽?會不會自己是在做夢呢,和老板經歷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夢呢?
就在曉聰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爆栗忽然砸在她的頭上。吃痛的曉聰一下從思維世界中脫離,“誰啊?!”
她惡狠狠的回頭一看,老板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露天陽台上,正一臉嚴肅的盯著自己。
“所以,你真的準備好了麽?準備好迎接這個未知而絢爛的世界了麽?準備好隨時崩解你過往所有的知識,在廢墟上搭建起一個新的城堡了麽?”老板深沉的嗓音再次回蕩在曉聰的腦海裡。
這次曉聰就算是思考了很久,都沒有辦法給出那句堅定的“準備好了”,她看到了這個世界美的一面,卻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知與渺小。
雖然老板和曉聰在精神世界內交談,但是旁人看來兩個人就是站在那一動不動。
見老板也不說明自己的身份,一旁的小飛實在忍不住了,指著老板責問道,“大叔,你誰啊?這是我家的陽台,你這是私闖民宅好吧!”
“我是誰?你可以問問她。”老板戲謔的笑了笑,順手指向曉聰。
這個時候還是瞾瞾出來打了圓場,她站在了老板和小飛之間,急忙調解,先是和小飛說明,“別吵了別吵了,小飛,這是曉聰的爸爸,不是什麽壞人。”
接著又轉頭和老板說,“大叔,我和曉聰在這上面看剛剛的演出呢,曉聰她可能是看入神了,一時間還沒緩過來。”
“你們和曉聰還有事麽,沒有的話,作為爸爸的我,就要把她帶走了。”老板在說這句話特別加重了“爸爸”這個詞,並且狠狠瞪了曉聰一眼。
“沒有,沒有。”瞾瞾和小飛都是擺擺手,連忙回答,畢竟是別人的家事,他們也不好阻止。
聽到滿意答案的老板,像挎起一個包似的將曉聰夾在自己腋下,不顧曉聰的拚命反抗,就帶著她離開了,留下了在露天陽台懵逼的瞾瞾和小飛。
“姐,你確定這個大叔不是什麽犯罪分子麽,他不會把曉聰姐給拐賣了吧。”小飛略帶狐疑,實在是看了老板可疑的行為,對其身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怎麽可能,他是曉聰的爸爸啊,應該吧。”這麽一問,瞾瞾也對老板的身份不那麽確定了。
老板早就放下了曉聰,和她一起漫步在漆黑的夜巷。但曉聰還是顯得有些六神無主,而老板也沒有打擾她的思考。
兩人就那麽無言的走著,走著,異常的安靜。 最終,還是曉聰率先打破寂靜,提出了自己的疑問,“老板,昏日地帶人人都是道者麽?”
“可別丟人了,什麽叫道者啊?”老板一點沒有考慮曉聰此時的狀態,當即回以辛辣的嘲笑。
“道者不就是能夠,嗯,能夠熟練使用靈性力量的人,對,就是這樣的人。”這個看似十分簡單的問題,曉聰一時間腦海裡居然找不到答案,她確實沒有學到過任何有關道者的正式定義。
“是,才怪呢。你壓根就不知道什麽是道者。道者是通過道樞能力測試和政治審查,獲得官方執照,能夠獲得一定福利與之對應要為道樞處理一定事務的人。在玉門關,能夠熟練運用靈性力量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他們中鮮有道者。道者福利之一就是能夠按照等級隨意進出不同地帶,所以玉門關裡其實很少有人去過安全區域,並對你們所生活的那片地方知之甚少。只是因為你在安全區域裡遇到的能夠像玉關人一樣熟練使用靈性力量的人,都是道者,所以你才會有那種假象。”
“那在我們那邊道樞中工作的道者,就沒有來自昏日地帶的麽?”
“有啊,但是很少,幾乎所有管理安全區域的道者,都是從當地或者其他安全區域中,天賦期望高的人中篩選並培養起來的,就像你一樣,曉聰。所以實際上,很遺憾的是,之前那個少年口中的那些對普通人趾高氣揚的道者,恰恰來自於曾經的普通人,就是你們身邊的人。而真正的,像玉關人這樣,幾乎人人都有著非常高靈性天賦的人,他們甚至都完全不了解也沒辦法去幹預你們的生活。他們不能說是道者,硬要說,也只能說是靈賦者。”
“老板,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嗎,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一下今天看到的東西。”
“沒事,你一個人好好想想,之後再給我答覆吧。”
看著陷入沉思的曉聰,忽然一個奇妙的想法進入了老板的腦海中。如果每個從小生長在安全區域的道者,能夠有機會來一次昏日地帶,見識一下這裡人擁有的強大力量,也許他們就能常懷謙卑,不會再用鼻孔對著自己的那些同胞了吧。
將曉聰送到旅館的老板百無聊賴,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倒不是餓,只是來到一個地方要是不品嘗一下這裡的美食,似乎總有些缺憾。
倒不是老板沒有機會接觸到食氣之術,修成肉身辟谷的境界。只是他覺得,作為一個人,如果連自己最基本的口食之欲,不管掌握多麽強大的力量,那人生也顯得寡淡無味。
他,陳九野,從不想成為一個超凡入聖的“神”,而是一個從心所欲的“人”罷了。
此刻的老板,就像一隻身經百戰的獵犬,全身心的投入於尋找他的獵物。他聞到了有一個地方雜糅著許多能夠勾動他蛔蟲的香氣,被高溫融化脂肪溢出的滋滋油香,長煮漫燉形成的醇厚湯香,成年老鹵浸泡出來的陳年醬香,辣椒和香料混合而成的刺激辛辣……
無數美食在老板的腦海中浮現,整個人頓時飄飄然,被勾引的朝著某個方向狂奔而去,甚至顧不上自己的表情管理,一臉即將去見絕色美人的癡漢模樣,倒是讓行人看了毛骨悚然。
尋香而至,是一條美食街各種各樣的美食小吃應接不暇,雖然已經深夜,但是剛剛被幻姬樂團鼓動沒有睡覺的玉關人,又不約而同的來到了這裡,在滿足了感官享受之後,再滿足一下自己的味蕾似乎是那麽的順其自然。
全身心都放在尋找美食的老板,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什麽東西,盡職的四處掃蕩著令人饕餮的迷人香味。
被老板撞到的是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袍中的人,從她瘦削矮小的身形,和隱隱約約露在黑袍外的赤足,可以判斷這是位女性。
“不好意思,先生。”黑袍女倒是禮貌的朝著老板道歉,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婉轉悠揚,赫然是一位妙齡少女。
黑袍少女道歉後,見老板一點反應都沒有,頓時有點生氣,“喂喂,你撞到我了,怎麽一點反應都有啊。”
“別吵了,小狐狸,本大爺在覓食呢,再吵把你給吃了!”被打擾雅致的老板,頓時有些氣惱,轉頭,沉聲威脅著黑袍少女。
老板的無禮行徑一下子惹惱了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準備教訓一下眼前這個無禮之徒,全然沒發現對方居然如此輕易就辨認出了自己的身份。
隱藏在兜帽黑影中的絕美臉龐此時咬牙切齒,琥珀色的雙眸閃爍著怒火,她輕輕搖晃自己手腕上的鈴鐺,一縷不易察覺的粉色霧氣,緩緩朝著老板飄去。黑袍少女這才覺得解氣,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就讓你在眾人面前出醜好了。
出乎少女預料的是,粉色霧氣沒有融入老板的皮膚,而是被他體表附著的黑色火焰焚燒殆盡。這一幕讓少女不禁對老板的身份產生懷疑,使用自己的瞳術就準備探探他的虛實。
不料只見一道黑影從老板身上浮現,那是一隻渾身燃燒著黑火的惡犬,正面目猙獰的朝著自己露出獠牙,嚇得少女一寒顫。
老板本以為嚇了嚇那個小姑娘,她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自己自己還沒走幾步,腦海裡就傳來了黑袍少女得意洋洋的聲音,“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犬家的人?”
老板回以不耐煩的訓斥, “知道就好,別來煩我,狐家就沒有人教你不要隨便對人使用魅術麽?”
一下子被老板被抓住了要害,黑袍少女就像一隻炸毛的小狐狸,氣的漲紅了自己精致的臉蛋,“那不是你這家夥太囂張了。果然就像阿紫姐姐說的,犬家的人都很凶。”
“好好做你的幻姬,沒事別管別人的事。”其實早在起初遇到少女時,老板就通過少女身上的氣味認出了,她就是今天大放異彩的那位幻姬。
“狗東西,要你說!不過看在無名的面子上,我和你說一聲,無名說我撞到的第一個人在最近一段時間會遇到危險,要小心。”這一番發言要是被今晚那些被幻姬攝了心魂的年輕人聽見,那得傷了多少人的心。
“噗噗噗噗”說完,幻姬忽然摘下了兜帽,露出了粉色秀發下的絕美容顏,朝著老板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之後便小跑消失在人群中了。
見少女如此性情,老板倒是也不再氣惱,反而想笑。真沒想到,那個在舞台上風情萬種的幻姬,卻是天真爛漫、自然率真的少女。其實老板一直都沒生氣,只是認出了她,想要逗逗對方罷了。
不過幻姬最後的那句話給了老板警醒,那個無名既然特意讓幻姬出來告訴自己,那這個消息多半沒錯,畢竟對方沒有必要騙自己。
難道那個無名是什麽熟人麽,但是自己並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如何熟悉的味道。
算了,多做打算總沒有錯,看來有必要做些額外的準備了。
不過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