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陣紋力量的我,對自己新獲得的力量充滿了好奇,但是負責的軍官並沒有給我嘗試這新力量的機會,而是讓我趕緊回到宿舍休息。
滿心欣喜的我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抬頭看著天花板,不禁開始幻想起之後的美好生活,我可以衣錦還鄉似的回到天台市,和夢擇一起搬到市區裡的富人區,過我們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奢侈的生活。
但是很快我的那些美好的幻想就被外面傳來的慘叫聲打破,獲得肉體強化的我不光是力量變強了,感官能力一樣被大幅度增強。我能很清晰的聽到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仿佛就在耳邊,一下把我又帶回了剛剛經歷了的雷霆煉獄之中。
低頭看了看身上不斷向我傳遞著力量的陣紋,到現在我還是心有余悸,忽然感覺有點夢幻,我居然能活下來,從那樣的痛感中支撐下來,還能再獲得這份力量。
伴隨著剛剛獲得力量的那份新鮮感褪去,我抱住了枕頭,開始擔心起了在這裡結識的那些朋友們,他們能不能像我一樣幸運的撐過去呢,想起我自己所經歷的那段甚至只是回憶都感覺刺痛的經歷,我打心底的不確定,能做的只是祈禱吧,祈禱大家都能平安回來。
發出慘叫聲的對象換了一個又一個,卻沒有一個人回到宿舍,喜悅之情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塞感。
我想起了胡哥口中的之前在測評時看見的那一具具乾屍,擔心著戰友們也會變成那樣,恐慌到落淚。
我並不優秀,在各種訓練中都吊車尾,這樣的我都能活下來,為什麽大家都會,都會死呢。
忽然,我聽到了一聲慘叫,那個聲音是多麽熟悉,那是胡哥的聲音。那個樂觀積極的大哥,面對著這人類無法忍受的痛感,還是發出了絕望的吼叫。
那一聲聲吼叫,直擊著我的內心,我用枕頭蓋在自己的臉上,讓眼裡的淚水不至於落下,我心中不斷祈禱著,胡哥一定要撐過去,一定要撐過去,他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對我好的人啊。
當胡哥的慘叫聲停止,我屏住呼吸,不敢想他的死活。直到我看到在目力所及的陽光裡,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和我一樣閃耀金光的陣紋,強顏歡笑的表情,還有那句熟悉的,“小超啊”。
幾乎大部分之前和我們一起訓練的同僚都死在了第一次的賦能儀式中,這次我親眼目送著這些剛剛還和我一起在澡堂裡歡聲笑語的夥伴,一個個被放在支架上。
有的看起來身上完全沒有什麽傷只是再也睜不開眼,有的眉心處被插了一根金針,有的就像第一次測評時胡哥看到的那樣變成了一具乾屍。之前活潑的那群和我一組參加測評的人裡面,除了胡哥,只有寥寥幾人活了下來,反而是沉默寡言的那些少數分子,幾乎都活了下來。
但是此時,沒有一個人臉上還能露出笑容,我們對著亡者敬著軍禮,送別他們。
“你們活下來了,但是你們不一定就會有死了的他們輕松。你們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會死的比他們更慘!而且這個日子也許是下個月,下個星期,甚至是明天。因為你們所面對的敵人,將不再是那些普通的歹徒,而會是魘類!你們能做的只是,在之後日子裡加倍努力,這樣做可能只能讓你死的更晚,死的沒有那麽慘,但這也只是你們唯一能做的!”
洪哥的一番話振聾發聵,而且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自那之後,大家都沉默了不少,
幾乎不會有多余的交流,即便是過去最活躍的胡哥都啞了火,只會偶爾和我說上兩句 之後的一個月裡,體術的訓練還在繼續,但是每天晚上我們多了一門文化課——學習什麽是魘類,更準確的說是怎麽對付魘類。
因為對於什麽是魘類,洪哥對我們的解答只是,強大的食人怪物罷了。
我們更多的是學習怎麽殺死魘類,我們不像道者可以施展強大的術式直接摧毀魘類的靈魂,我們想要殺死魘類只能通過對靈兵器去破壞魘類的靈腺體,否則不管怎麽破壞他們的身體,在他們靈能耗盡之前都可以快速恢復。
之後所學的大部分知識都是圍繞著我們該怎麽運用自己的身體,犧牲最小的代價去殺死魘類。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夔牛衛要絕對服從道者的指揮,因為只有擁有超強靈性感官的道者才能準確判斷魘類的靈腺體所在,並且能夠不依賴武器殺死他。
一個月後的一天,洪哥忽然宣布第二天就將分成四個小組,分別被派往不同的地區,真正開始作為一個夔牛衛的工作,但在我們出發前,他要給我們上最後一課。
洪哥給我們每個人分發了一把上面刻畫著精妙陣紋的匕首,並說明這是一把能夠殺死魘類的對靈兵器。
但是,今天要教我們的是,我們要用這把匕首親手殺死我們的隊友。
洪哥表示,如果之後我們之後有機會被派遣到昏日地帶甚至是混沌地帶(眾人裡面沒有人知道混沌地帶在哪裡),一旦遇到隊友死亡或者瀕死,就用我們手裡的這把匕首,插進他的眉心,親手了結自己的隊友,不然他就有可能會異化成魘類,成為全人類的敵人,這種親手了結隊友的行為,被稱作,“歸骸”。
洪哥沒有解釋為什麽會異化成魘類,異化成魘類的具體條件是什麽。總之,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的眾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人死後居然會變成魘類那樣的怪物,更沒有想過自己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我會需要親手殺死身旁朝夕相處的戰友。我和胡哥拿著匕首,面面相覷,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只能互相尷尬的笑笑。
就在我躺在宿舍裡久久不能入眠的時候,洪哥忽然找了過來,把我一個人拉了出去,對我語重心長的一頓囑咐。
他叫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要一味衝在前頭,自己的命最要緊,只要能夠活下來,不管回來後會被人怎麽罵都不孬。
天塌下來會有高個子頂著,他特意安排了我和訓練中最出色的幾個人在一組。
最後,如果有任務要離開安全地區,不管怎麽樣都要找理由搪塞掉,再不然就打他的號碼。
我問洪哥為啥對我這麽好,他沒回答,只是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抽煙。
第二天,就像洪哥說的,我和成績最好的那幾人分在了一組。
令人高興的是,裡面有和我關系最要好的胡哥,但其他幾人都是測評時候在其他組的,我幾乎都沒和他們講過話。
我想著大家以後都是隊友就主動找幾個不認識的隊友攀談,誰料對方連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側頭一句話都不回應,眼裡滿是不屑。
我知道一定是我一個吊車尾和他們一組,他們絕對是把我當成關系戶了,轉念一想,也的確是這樣,所以我也沒有對他們的態度有太多的想法。倒是胡哥一直給我牽線搭橋,想要找話題讓我融入這個小隊。
我們被分配到了京畿地區西部處於平旦地帶的雄輝市,本來我們嚴陣以待,準備面對窮凶極惡的魘類。
但是我們沒想到的是,剛開始的兩個月,我們會是在當地道樞分配的別墅,整日無所事事,這是我自從參軍以來最悠閑的一段日子,在這段時間裡我和其他隊友的關系得到了緩和,原因是我主動承擔了別墅中的衛生工作。
我們不約而同除了一些必要的采購,都沒有離開住所,不單單是因為我們長期的軍營生活已經不適用外界的正常人生活,更因為我們在獲得了陣紋力量後陷入了一種莫須有的迷茫和虛無當中,總會覺得自己和之前不一樣,和街道上的那些普通人有了隔閡。
雖然每個月照樣會有大筆錢按照夔牛衛的福利標準打到我們帳上,但是沒有出去執行任務,平白無故就拿錢,真的很難讓人心安。
我們甚至主動去聯系了對接的官員,希望對方可以指派我們一些任務,但是對方聲稱雄輝市靠近龍都很少有魘類出沒,所以我們就安心待命就好。
在雄輝市的時候我給孤兒院打過很多次電話,得到的結果都是,夢擇在因為某種原因被龍大拒收以後,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再也沒回來過。
夢擇到底怎麽了,我雖然心急如焚,但是作為一個軍人,身不由己的狀況讓我還是只能叮囑院長要是有夢擇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我們的第一次任務是配合一個年輕的道者在城郊獵殺一個魘類,我們一開始詢問道者部署計劃,沒想到道者只是淡淡的讓我們跟在旁邊保護他人身安全就行,魘類他自己能解決。
盡管這個道者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第一次面對魘類,我們還是很擔心的,畢竟在洪哥的口中魘類是多麽強大而可怕。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我們真正見到魘類的時候,才發現這家夥看起來好弱,就像一個普通人,見到我們反而顯得非常驚慌,年輕道者直接徑直走過去一個符咒直接殺死了對方,整個過程不過幾十秒。
這真的是魘類麽?難道不是一個普通人麽?我們心中都滿懷著懷疑,只有胡哥膽子大,去問了那個道者,而那個道者只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就這樣,我們的第一次任務就這樣荒誕的結束了。
之後的任務幾乎都和第一次一樣,雖然有幾個有明顯異化特征的魘類進行了反抗,但是我們輕而易舉就能控制住對方。
和魘類廝殺顯得很簡單,因為知道他們是怪物,是對人類有害的,所以我能毫無顧慮的出手,反而顯得比小時候對那些大孩子出手顯得更加容易。
不過雖然控制住了魘類,但是我們不能用對靈兵器殺死它,因為幾乎每一個和我們合作的道者都會特別強調,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他,對於魘類的最後一擊必須交給他。
我們都明白這是道者們害怕我們搶他的功勞,雖然我們對這種行為感到不滿,但是也沒有一個人上去申訴,頂多私下吐槽一番。
在差不多離開訓練營半年後,我們陸續感到從陣紋上傳輸到我們身體上的力量正在逐漸消退,原來閃耀的金色也逐漸黯淡。
我們把這一情況通過信鴉報告給了上級,沒過兩天,信鴉就飛了回來,通知我們撥打一個號碼,聯系當地的袍師會成員進行第二次賦能。
那頭的是人聽聲音是個不大的少年,他趾高氣昂的給了我們一個地址,讓我們第二天到那個地址去找他,他的師傅會給他們進行賦能儀式。
我們朝著那個方向走,原先看的時候明明前面是一片空無一物的荒漠,卻不知不覺走進了一片大霧之中,我們越走深入便越是迷茫,甚至找不到了來時的路。
第三天,我們在路上打車去了少年給我們的地址,沒想到司機卻不認識那個地方,隻給我們開到差不多的地方。我們無奈只能再次撥通號碼,隔著靈端機都能看到少年的嗤之以鼻,他給我們指了一個方向。
就在我們手足無措的時候,我們耳邊忽然傳來了“叮鈴叮鈴”的搖鈴聲,尋聲望去,一團微弱的光亮出現在了我們面前,我們如溺水者一般跑向亮出,只見一個左提燈籠,右持搖鈴的道童在迷霧中出現,圓滾滾的臉上還掛著毫無掩飾的嘲笑。
直到道童張口讓我們跟在他身後,我們此時才確定他就是昨天和我們通話的少年。小道童看著年紀小,走路極快,我們緊緊跟著生怕走丟。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們很快便走出了迷霧,一個規模龐大的莊園出現在了我們面前,隔著一道鐵柵欄都能看到裡面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我特別注意到柵欄每個一些距離,就會插一個黃色的小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我們被帶到了一扇異常巨大的門前,磚紅色的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金色門釘,只見道童輕搖手中的鈴鐺,大門自動就打開了。
我們一個個都沒見過世面似的東張西望,滿心期待的想要走向面前如同仙家聖地似的庭院之中,卻被道童攔住,他大聲呵斥,聲稱這些地方不是我們這些下等人能去的,這話說的我們每個人都是一肚子氣,但是想到是有求於人,只能低下頭無奈稱是。
道童帶著我們走向靠著柵欄、隱藏在植被裡的一處小道,小道通向一片假山,其中一座假山下有一個地道。地道裡一片漆黑,唯一照明的就是小道童手裡的那盞燈籠。
沒走多久,在微弱光亮的照射下,我們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密室。小道童將燈籠放在了原地,自己走了出去,說是他會叫師傅過來。
我們等了很久都沒有人來,就在我們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團“雲”飄了進來,我們定睛一看是一個慈眉善目、面色紅潤的胖老道,他穿著一件極其寬大極其豪華的絲綢道袍,道袍上是大面積的浮誇雲朵刺繡,刺繡極其精致,每一個細節都幾乎做到無可挑剔。
這位胖老者與我們之前見過的所有道者都不同,他對我們的態度異常的好,甚至讓我們有點受寵若驚。
但是這位的本領一點不輸於第一次給我們賦能的白袍人,隨手一揮就是無數雲朵出現在我們身旁,示意我們可以坐下。
胖老者很親切的挨個詢問了我們的姓名和籍貫,接著從肥大的袖管中抖落下數粒豆子,這些豆子掉落在地上,居然自己迅速發芽,生長,很快長出了人形,分別站在了我們幾人的旁邊,胖老道笑著讓我們脫去衣服交到豆兵的手中。
在這次的賦能儀式中,胖老道,同樣用到了金針,但是不同的是他的金針後面都系著細長的不知材質的銀線,無數細線最終匯聚到老道的掌心,並且在不斷的互相糾纏和旋轉中化為了一個表面有金屬質感的小球。
“太上台星, 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胖老道眼露銀華,須發飄舞,手中閃爍著銀光的球不斷加速,神秘的銀色火焰借由銀線一點點靠近著我們的身體,一股與上次賦能完全不同的奇妙能量傳輸入了陣紋之中,一次截然不同的全新體驗即便開始。
這次傳輸入我們陣紋中的靈能不似之前的那麽暴虐,反而是一股淡淡的涼意,不斷在內心裡盤旋,浸潤著我的靈魂,就像是不斷被潔淨無瑕的雪山天泉衝刷著自己的內心,心裡無比澄澈,沒有第一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反而是有些舒服。
就當我們以為整個賦能已經結束的時候,胖老道的聲音再次響起。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陣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如果說剛剛的賦能是在洗刷我們的靈魂,現在的賦能就是在淨化我們的身體,無形之水不斷洗滌著我們身體的肌肉,不斷有雜質從我們的體內被排出,這個過程中我們的全身肌肉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酸麻感,在這種感覺中我們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睛,進入了夢鄉,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一句話,“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和隊友們已經在出租車上,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夢似幻,如果不是掀開衣服後身上閃耀著銀光的陣紋,真的還能相信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我想,胖老道,應該就是我心中,“仙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