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太平洋上,有一座,常年被某種不自然的海霧籠罩著的月牙形島嶼。現代文明尚未有衝涮過這片世外的桃源,沒有人為的雕琢堆砌,只有自然的鬼斧神工,就像一顆黑色的珍珠靜靜沉睡在無人知曉的神秘海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神明庇佑,還是人類未知的磁場守護,漫天衛星的地毯式搜索都沒有發現這座島嶼一絲一毫的蹤跡。
島嶼上居住著一群未被開化的野蠻種族,他們以簡陋的獸皮蔽體,赤裸的上半身上紋著大面積的以月為主題的宗教刺青,他們將巨石雕刻成自己日常居住的房屋以及進行宗教活動的神廟。他們自稱為“那厄多姆”,在當地的方言裡譯為“月之子”。
在這片常年被海霧籠罩的隱蔽天地,日月星辰的走向似乎與外界截然不同。月,是不會離開的守護神,雖然一天的時間流動悉如外界,但是晝夜不見太陽,只見那一場巨大的月亮時刻懸掛在人們的頭頂,鮮紅的月華無時無刻籠罩著她的臣民們。
月,是這座島嶼文化和宗教的唯一核心,島民們稱呼其為,“冥想世界的月神”(意譯)。島上尊崇的是以大祭司為首的眾多宗教領袖為主導的特殊宗教文明構架。
圍繞月亮的塗鴉是這座島嶼所獨有的文字,似乎從這座島嶼誕生文明以來,人們就對天生剛剛懸掛的月亮產生一種莫名的崇拜,篤信著只要他們的信仰足夠虔誠,全知全能的月神會為他們傳輸所有生活所需的知識。
他們不需要自主的思考,需要的只是獻祭和禱告,為月神獻上新鮮的餌食,月神就會將超越他們文明的知識通過一種神秘的賜福方式傳輸到大祭司的腦中。
而這個每四月一次的以活人為祭品的殘忍祭典,被島民取了一個浪漫唯美的名字,“大月詩歌祭”,是島民們肆意狂歡,發泄自身欲望的節日。在月下,人們會化身野獸,被最原始的欲望和本能所支配,進行駭人聽聞的狂歡和暴動,在這場全民的魔宴裡,一個獨立的生死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因為在這個部落裡從來都不存在生與死的概念。
第二天,恢復神智的島民,會跪倒在大祭司所居住的高高的神廟下,安然等待著月神為他們降下的神諭。
但是,這片不知歲月的野蠻惡地,迎來了他們的第一批訪客。
一群似乎目的性極強的年輕人,搭乘著島民前所未見的銀色巨獸,衝破了海霧的封鎖,像一把尖刀捅進了島嶼的心臟。
無視著島民異樣的眼光,在小島的最高處,揮手間,一座巨大的銀白色金屬高塔,於頃刻間,矗立而起,與其比起來,神廟似乎只是個不值一提的低矮房屋。
他們一定是月神的使者,不然怎麽能締造出如此不可思議的奇跡,這是島民的共識。島民們不約而同沒有去打擾這群外來者,他們在等待,等待著月神下達給大祭司的神諭。
月神沒有任何神諭,自從那群外來者到來,神便沒有再給島民過任何的垂青,只有大祭司的警告,警告著島民們在外來者沒有主動接觸的情況下,不要擅自接觸對方。除了抬頭清晰可見的高塔,這群外來者似乎沒有給這塊莽野帶來任何的不同。
直到從高塔上,走下了一男一女,他們在大祭司的默許下,用裝著前所未有美味食物的鐵罐,來換取與島民們學習著當地的語言和文化,以及對於無所不能的月神的信仰的機會,大祭司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這對男女與部落中的島民似乎完全是兩個物種,
皮膚白皙細膩的他們在這群有著粗糙黝黑皮膚的島民中格格不入。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這對男女甚至是力量都要遠遠強於島民,這讓島民們對於他們“神使”的身份堅信不疑,月神的垂青會通過這對男女傳達到他們的身上。
大祭司不僅沒有帶頭排斥這群外來者,甚至還特許了那對男女進入神廟,觀摩月神的諸多神跡,以及不少只有歷代大祭司才能閱讀的用特殊文字書寫的古書典籍,可謂是無上的禮遇。
島民們理所應當的認為大祭司所有的安排都是月神的神諭,因為他們從來都是如此漠視自己意識之人。
那對男女的學習能力非常強,輕而易舉就在幾周時間內掌握了部落的所有語言,開始著手解讀先民留下的塗鴉石板。在這個過程中,外來者到來後的第一個大月詩歌祭也悄然來臨了。
大祭司特許那對男女參與進這次的慶典。對於這項島民最重要的宗教節日,這對男女是十分好奇的,他們希望借由這次的慶典,更加深入的了解島民文化中的“月神”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在慶典當天,只見島民們都匍匐在了通往神廟的階梯之下,而以大祭司為首的宗教領袖們站在高處俯視著眾人。大祭司就那麽站在那兒,像一具雕像,正在等待著某一時刻的到來,時間就像靜止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在原地一動不動。
“諾尼阿古”大祭司高高舉起了他手中的骨製權杖,站在神廟頂端的數位戴著石面具的祭祀合力托舉起了一塊巨大的透明鏡片。鮮紅的月光透過鏡片,化為一束凝實如血液一般的光線,直直射向了廣場最前部的一顆石球。
石球在被光束照射的瞬間轟然爆裂開來,裡面鮮紅色的液體傾瀉入了廣場上被島民雕刻出的奇異刻紋之中,不平整的地面一點點被填滿,被鮮紅浸染的廣場刻紋最後匯聚於了一點,一種邪惡至極的氣息在廣場上彌散開來。
男女中的年輕男子頓覺血脈膨脹,一種原始的欲望上湧,立即將年輕女子拉著離開了廣場。伴隨著他們的離開,四位戴著石面具的祭司來到了廣場的四角,分別守護。
那對年輕男女眼睜睜看著廣場中的島民們在鮮紅月光的照射下,紛紛化身為遵從自身本能的野獸,他們被前所未有的瘋狂支配了神智。
他們像野獸一般嘶吼、悲鳴,毫無節製的交配以滿足他們本能的**,毫無人性的互相傾瀉暴力以滿足他們來自於野獸的暴力基因,也有被恐懼支配的人想要逃離廣場,卻被祭司們殘忍的格殺。人性中最原始的惡,在這片廣場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年輕女子有些於心不忍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雙手合十放於胸前。而年輕男子則是用一種異常冰冷如同審視牲畜般的眼光睥睨著廣場的“眾鬼”,以他們現在表現出來的形象,已經完全不配再冠以“人”之名。
漸漸的,年輕男人發現了異樣之處,廣場上的島民不斷有人癱倒在地,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老化,乾癟,枯萎,最後風化,一個人的肉體本來需要幾十上百年才能完成的過程,在頃刻間就悄然完成。
這絕對是超自然,超自然!年輕男人的眼睛裡燃燒著瘋狂的火焰,這就是他夢寐以求,所尋找的東西!
位於島嶼最高處的銀白色高塔已經矗立了十數個年頭,除了最早的那對年輕男女和島民相處過較長的一段時間,在他們離開村落回歸高塔後,只有偶然才會從高塔中走出一個人,用被島民瘋狂爭搶的沒事罐頭來與他們交換一些。也有村民曾經目擊當初那對男女中的年輕男子夜晚會造訪神廟,從其中取走些什麽東西,奇怪的是,經過了十數年的歲月洗禮,當年與年輕男子相處過的村民都漸漸老去,歲月卻沒有在這個男人臉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一如少年。
在那座神秘的巨塔裡,裡面充滿著島民難以想象的奇異畫面,這是一座滿載著人類智慧結晶的科技殿堂,同時是一座集合著人類娛樂方式的聲色中心,銀色的金屬牆壁隔絕的不止是兩邊人的溝通和交流,更是隔絕了兩個文明的鮮明反差。
樹蔭,草地,泳池,這裡是高塔裡的人們日常起居的生活區域,無數有著仿真皮膚的機器人從外表幾乎與常人無異,他們管理著餐廳、酒吧、健身房等場所,隨時準備著為此處生活的人類提供最佳的服務。然而,現在的生活區域空無一人,空留下這些會讓外界島民垂涎三尺的娛樂設施無人問津。
而現在,搭乘著“啟明號”來到這裡的十三個人,全部都在更上層,更上層的研究區域。除了在側邊房間操縱儀器的一個人,十二人,大多黑發黑瞳,也有幾人金發碧瞳。
以曾經到訪過部落的那對年輕男女為首,整整十二人都站在了一面巨大的玻璃前,緊緊盯著玻璃內,一刻都不敢眨。
就在前幾天,他們同樣是在這面玻璃前見證了令他們終身難忘的一幕,那是一場實驗,一場以島民活體進行的實驗。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對小島的地質環境和島民的身體結構做過多次實驗,都發現似乎有種奇異的物質無形中導致這裡所生長的物種與外界有細微的不同,但可惜的是十數年來都不曾通過科學手段探尋出過這種物質,直到今天。
那個年輕男人通過機械臂用一種特別的不知來處的血紅色液體,在島民所在的觀察室內,塗鴉出某種奇異的圖案,或者說是陣式。
當機械臂在光滑的地板上畫下最後一筆,原來殘缺的圖案最終完整,血紅色的圖案瞬間閃耀起妖異的光芒,一股無與倫比的邪惡氣息彌散開來,即便是在玻璃之外的眾人,也感覺到自己某種原始的欲望在被勾動,所幸還在意志所能克制的范圍內。
但是,在裡面被麻醉的島民卻做出了令人驚愕的舉動,或者說,是被做,也許更為合適。
昏迷的島民被抬起了身體,無意識的被懸掛在空中,似乎有著一個無形的力量正在擺弄著他的身體。忽然,他的嘴巴被強行拉開,並且張大到一種異常的大小,似乎是要吞下什麽異常巨大的東西。就在此時,島民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他的瞳孔不斷收縮著,並且不斷發出痛苦的嘶吼。
他雙手狠狠抓住了自己的頭,力道之大甚至皮膚都被指甲深深刺入,滲出血來,但島民似乎正在經歷某種更加痛苦的加害,以至於他要不同用頭撞擊銀白色的金屬牆壁,只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是整個島民自殘的過程不超過幾分鍾,他就安靜了下來,雙手抱頭,蹲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在觀察室外的人們準備進入檢查其身體狀況的時候,年輕的首領組織了他們,而是領著眾人慢慢靠近著玻璃。
“啊!”眾人中的一位女性被眼前驚人的一幕嚇到,頓時失聲尖叫。那個島民的脖子一百八十度轉動,那張血肉模糊的面孔上,一雙全白無黑的眸子不停轉動著。
這個恐怖的島民臉上甚至露出了戲謔的笑容,嘴角扭曲到誇張的弧度,還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上唇,似乎玻璃外的眾人是待捕的美食一般。
隨即,這個怪物倒仰著朝著眾人爬來,使勁的撞擊在了特製的鋼化玻璃上,發出了驚人的響聲。一張扭曲的臉死死地貼在了玻璃上,還不斷用舌頭舔舐著玻璃。
在場的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生物學者,見過不少血腥惡臭的場面,當時如此詭異恐怖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好幾位女性學者都被嚇到癱倒在地,就是男性學者都有幾位被眼前的畫面惡心的嘔吐。
這時此刻,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夠再把眼前這個生物,和“人”列為同種生物,那明明是一個在世的魔鬼。
唯有年輕的首領似乎非常淡定,靜靜走到操作台,操作機械臂將原來還在活蹦亂跳的詭異島民輕易鉗製在了地上,但在玻璃上還是留下了由其血跡構成的臉部塗鴉。
就這麽點力量麽?對於詭異島民的力量讓年輕首領十分失望,這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進行全身影像掃描。”通過耳麥年輕首領向在側邊房間內的那人下達了命令。很快觀察室的頂部牆壁分成兩半,向兩側收縮,一台巨大的機器從上方降下,最後停留在了詭異島民的上方,無形的激光像是一張網將其完全包裹,在機器進行了一頓上下左右的移動後,機器就再次上升消失在天花板上。
在等待掃描結果的同時,年輕首領也沒有閑著,他操作機械臂在詭異島民的手臂上切割下了一塊肌肉組織,想要通過樣本分析,看看其與正常人之間的差異。
但是還不等他將那塊肌肉組織轉交給他人,他就發現島民手臂上被切割的地方似乎有什麽異樣。
年輕首領急忙搶過女助手手中的平板電腦,將監視鏡頭中的畫面不斷放大。
果然,果然,果然,我成功了,他明顯發現島民的手臂上的傷口沒有像正常人一樣結痂,而是在傷口邊緣不斷冒出肉芽,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著,很快便恢復如初。
此時,側邊房間的門也打開了,一個穿著厚重防化服的人從裡面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報告單,喜悅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空間,“重大發現!這個人的腦前額連接著某種我們未知的器官,應該是會分泌特殊物質的腺體!”
年輕首領興奮的大口喘著氣,迫不及待的從對方手中搶過了報告單,赫然發現,島民的腦CT圖上,島民的大腦連接著一根細長的組織,組織一段連接著一個橢圓形的奇異器官,那個器官的表面看起來出奇的平整,像是個被大腦牽著的氣球。
“給我手術刀!”年輕首領幾乎是用喊的,一旁的人都被他嚇壞了,連忙遞到了他的手中。
年輕首領像發狂似的跑進了觀察室內,面對著即便被機械臂牢牢鉗製在地上,仍然使勁伸長脖子想要咬到自己的變異島民,他毫無畏懼,衝刺過去,用右手按在那個島民的額頭,控制住了這隻野獸。
但是變異島民還是不服氣似的,朝著年輕首領齜牙咧嘴,大吼大叫。
令眾人驚詫的是,年輕首領面帶微笑,騎在了變異島民身上,手中的手術刀快速刺進了他的眉心,切割開了一道口子,霎時間整個觀察室內回蕩著島民淒慘的尖叫聲。
但是年輕首領熟視無睹,用帶著消毒手套的雙手扯開了島民眉心的開口,“刺啦”一聲,完全撕裂開了。鮮紅的血液泉湧般流出,島民也停止了尖叫,昏死了過去。
所有人都為年輕首領瘋狂的行為感到恐懼,盡管他們都作為生物學者或多或少解剖過某些生物。
但是面對一個人,不管他表現的多像野獸,他們都無法向其出手,現在的他們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惡寒,這樣的首領讓他們陌生, 他們都是為了理想而自願追隨他的,但是眼前的一切讓他們對理想產生了動搖。
年輕首領從島民的頭上的裂口中扯出了一個未知的透明器官,器官根部連接著一個細長的組織,更神奇的是,這個透明器官還不斷向外散發著淺紅色的光屑。
年輕首領用手觸摸著這些不知名的光屑,光屑一觸碰到他的皮膚,就悄無聲息的融入了他的身體,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光屑直接跳脫了肉體的觸覺,在他的靈魂深處掀起了絲絲波瀾。
“這就是所謂的‘靈’麽?終於,我終於找到了,陳先生。”年輕首領表情興奮,喃喃自語道。
隨即他用手術刀切斷了靈腺體與島民身體最後的連接,將其高高舉起,任由血紅色滴落,染遍自己白皙的肌膚,任由狂熱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眼眸中肆意綻放,任由自己身下的肉體快速乾枯死亡。他將靈腺體高高舉起!
“人,終將成神!我們將帶來革命,人不用再害怕被隨時可能發生的機器故障而導致死亡,人不用再提心吊膽的提防人工智能的逆襲反攻,人不用再擔心因為智力水平而形成的科技新階級對立,人不用再糾結義肢革命後僅存大腦的自己是否還是人類,人終將擁有力量主宰他們所創造的一切!人神!”說著,淚水止不住從眼角落下,洗刷著他血跡斑斑的臉龐。
但就在年輕首領肆意宣泄自己情緒,為最終實現自己理想而興奮不已時,那個集結著他所有希望的結晶,那個靈腺體,在離開島民的身體後,很快,化作了漫天光屑,消失在了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