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第一次乘坐飛空艇的體驗並沒有埃克想象的那麽舒適。
雖然這些東西在最開始的時候很新奇,但是在漫長的時間過後,旅程的無聊還是找上了門。
這裡可不比前世的飛機高鐵舒適,自己也沒有可以解悶的書籍和手機。
漫長的旅途中,埃克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這艘公共民用飛艇的內設極其簡單,狹小的椅子中間橫放著一塊充當桌子的木板,少許光線透過圓形的鐵皮小窗戶照射進來。
很昏暗,空氣也很渾濁,有一股讓人本能不適的氣味。
男孩最開始還能夠透過外面的空島白雲舒緩一下自己的心情,但是藍天中飄浮的島嶼就好像宇宙中孤零零的星系一樣,出了首都空域後就再也難以見到,有的只是無垠的天空和其中如同翻白浪花一樣的稠雲。
看書的老者合上書本,取下眼鏡將其細致地放入盒子裡,他的耳邊傳來微弱的呼吸。
瞥了一眼,穿著襤褸的黑發男孩已經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睡相很沉,絲毫沒有因為現在自己未知的處境而慌亂。
“心理素質似乎還不錯,如果天賦及格的話,因該能夠成為一名好刺客。”
空艇一路跋涉,穿越了艾爾溫的大部分領土,乘客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偌大的船艙裡面竟然只剩下了一老一少兩個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埃克得以一個人霸佔一張椅子,他索性直接將其當成了床鋪。
最後,它停在了一個龐大的空島邊緣,本次旅程的終點地已經到了。
埃克跟著老者下了船,民用飛空艇停留在了一個木製浮空碼頭邊緣,這個碼頭的建設極其簡單,最為突出的建築只有一個紅白相間塗層的燈塔。
當然,雖然碼頭很簡陋,上面活動的人還是不少的,搬運工往來於貨船與碼頭,穿著藍色馬甲製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和一些人交涉,拿著金屬長槍,腰間別著火銃的士兵懶洋洋地觀察著情況。
在靠近陸地的地方有著一道大門,大門處樹立了一個手持長劍的英武男性石質雕像。
“歡迎來到凱西爾領,花葉公爵的利刃將會庇護你不受惡徒侵犯。”大門上寫著這麽一行字。
“凱西爾領?花葉公爵?”埃克在大腦中搜索有關這兩個名詞的相關記憶,一無所獲。
可憐的孤兒在福利院裡面能夠接觸到的信息可不算多,況且前身完全沒有讀寫認字的習慣。
埃克是穿越過來之後才開始學習讀寫的,他平時唯一能夠碰到的書籍就是福利院裡面的一些宗教書籍以及一些啟蒙繪本,對於這個世界他尚且還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不知道這裡是何處也很正常。
老者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他帶著埃克坐上了公共馬車,馬車駛入了一片頗具中世紀氣息的城市,最後在一棟紅磚二層店鋪面前停了下來。
男孩的腳踩在溝渠橫行的石磚地面上,打量著面前這棟其貌不揚的建築。
這家店鋪沒有櫥窗,外圍的黑色能量管道暴露在空氣中,店門緊閉,小木頭招牌上寫著差分“機械差分”四個字。
老者打開了門,帶著埃克走了進去,穿過精密而又怪異的機械大廳,兩人進入了一間類似於客廳的地方。
老人點燃了了暖爐,打開了燈,紅熱的火光中,有些濕冷的房間暖和起來。
“坐。”他指了指一張凳子,然後著手開始沏茶。
埃克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看著老者自顧自的行動,一聲不吭。 老人給自己和埃克各沏了杯茶,他坐在了埃克對面。
“我叫雅各,以後就是你的導師。”
“不好意思,雅各老爺爺,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想要成為我的導師呢,而且,我並不知道您所謂的國王刺客是什麽。”、
埃克並沒有動小圓木桌子上的熱茶,他此時腦子裡面滿是疑惑。
一直面無表情的雅各在聽到這句話後竟然笑了笑。
“想要知道嗎?小子?”
“當然,請允許我滿足好奇,您要知道,任何人面對這種情況應該都會一頭霧水。”
老爺子,我這具身體的生理年齡可是還沒有滿十歲啊。
“你的靈魂和你的身體似乎並不匹配。”雅各喝著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讓埃克汗毛倒豎的話。
後者瞬間繃緊了身體,如果說現在是在一本小說裡面的話,他相信現在才開頭不久。
可惡,最核心的穿越者設定是在開頭就能夠暴露的嗎?
“不過,我並不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看重的是你靈魂攜帶的天賦。”雅各的下一句話讓埃克有些放松下來。
他在內心深處松了一口氣,但是並沒有徹底放松警惕。
“你應該能夠看到我殺人時候的不同之處吧。”
不同之處?埃克想了想,回想起了那個血肉橫飛的夜晚,他突然想起了最開始的那個詭異命題。
“您沒有影子。”
老人微笑著飲盡了茶。
“小子,想不想聽一個英雄故事。”
“當然。”男孩點點頭。
“聽好了,很多年前,不,具體說來應該是距今為止4700年前。”
“艾爾溫在那個時候剛剛建立,年輕的王者從他的父親那裡接過了王冠,他要統治這個從群星之海分離出來的人類王國……”
爐火燃燒發出輕微的爆鳴,熱茶繚繞的煙霧中,男孩仔細聽著老者講述的那個有些飄忽的故事。
歷史上,關於新生王國的王者的記錄總是與榮譽和高尚掛鉤,他們勇敢,擊敗了邪惡的對手;他們仁慈,受到大批追隨者的擁戴。
他們就好像初升的太陽,乾淨而耀眼。
可惜,這個故事中的年輕國王是個混蛋,王國在他的統治下民不聊生。
“好在,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因為沒有存粹而高貴的血脈而失去了王位繼承資格的兄長,而這位王座下的兄長,擁有一份世界上最強大之一的力量。”
“而且,他是一位正義者。”
埃克突然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暴君被刺死在王座上,蒙面的英雄離去,新的繼任者上台,他雖然稚嫩而又年幼,但是相比他的父親還是要好上太多。
而關於那個刺死國王的刺客,當他的手上沾染了至親的血液後,他便明白自己一生都無法擺脫藏匿於黑暗中的宿命。
但是,他並沒有孤獨老去。
當王權至高無法被製衡的時候,總該有一份力量去約束他,他便是屬於國王的銅表法。
而這些執行銅表法的人,便是那位兄長的傳承繼承者。”
“人們稱呼那些執行銅表法的人-——”
埃克突然想起了一個被自己塵封的記憶,那是自己在一個繪本上看到的故事。
“艾爾溫一直有一個傳說。”
“當君主暴虐昏庸,人民民不聊生的時候,帶著齒輪面具的刺客便會走出黑暗,用利刃終結暴君的統治。”
老人站起身。
“國王刺客。”
他將一個封閉的卷軸丟到了小小的原木頭茶幾上。
“如果你想要接受這份力量的話,用你的手碰它。”
“這會對我的身體造成什麽影響嗎?”埃克並沒有行動,而是看著對方。
“看你自己。”
老者拋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沒有絲毫不耐煩。
“如果我拒絕的話會怎麽樣。”男孩接著問。
雅各沉默了,他不明白面前這個男孩在想什麽。
一般這樣的孩子碰見這樣的情況不是應該興奮地直接接受嗎?
沉默中,埃克始終沒有用手去觸碰那個東西。
“想要獲得這份力量其實還需要一定的天賦,你的天賦不夠的話,也許還不能夠達到進入門檻的標準。”
雅各說到。
“如果你對自己沒有信心的話,可以放棄,我可以讓你成為一個學徒,能夠學會一份足以謀生的手藝,至少不會讓你出去流浪。”
男孩抬頭,看著雅各。
“老爺爺,我並不是畏懼,我只是很疑惑。”
他的臉上露出一股莫名的微笑,帶著孩子的純真。
“如果一個暴君死亡就能夠終止紛爭,就能夠讓王國安定,那麽這個世界的法則也太過於簡單了。”
法國大革命中倒台了多少位皇帝?法國真正地得到安寧了嗎?
如果個人的武力能夠改變整個世界,這並不代表著這個個人的強悍,而是世界的病態。
“你想要表達什麽?”雅各面無表情。
“我想要表達的是——”
“我從來不認為,一個國家是一個英雄或者強大的武夫便能夠拯救的。”
“你並不知道這份力量的強大。”雅各嘴唇顫動。
“我知道的,我也能夠理解。”他繼續道,想要將埃克的話變成一種孩子的戲言。
黑發男孩不為所動。
沉默中,老者神色逐漸冰冷。
“不過,我也無法拒接您的好意,而且,我也喜歡成為一個英雄。“
男孩笑著說。
“我雖然並不認可這份職責,但是並沒有代表我不會接受他。”
“沒有人能夠抵抗一份強大的力量,更何況,這份力量帶著我最喜歡的理想主義的氣息。”
他的右手碰到了那份卷軸上。
那一瞬間,埃克感覺到耳邊響徹起了無數暴君死亡前瘋狂地呐喊。
他看到了那個宏偉的王座上,被一把利刃頂死的年輕國王。
他看見了黑色鬥篷人出沒於歷史的腥風血雨。
他看見了屬實雙明銳而又堅定的眼鏡。
密閉的屋子裡面突然刮起了狂風,亂風吹起埃克的頭髮,吹得窗簾如同海上的浮舟一樣飄蕩,火焰熄滅,銀色的光點從虛無中分離,如同星璿盤踞在瘦小的孤兒身邊。
雅各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古老的卷軸自動啟封,它舒展開來。
“雅各,記住,衡量一位學徒是否有成為傳承者的標準是他觸碰傳承之章時傳承之章啟封的長度,只有一米一上的長度才代表著這個學徒有足夠的念能感知。”
老邁的王國刺客想起了他的導師將這份代表著榮譽與傳承的事物交給他的時候的囑咐。
一米嗎?
他抬頭看著。
滿屋的卷軸,一層一層環繞,從傳承之章上迸射,如同一朵盛開的鮮花,如同垂直落下的瀑布。
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平息的時候,埃克虛脫地癱坐在椅子上,他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那個繁雜黑色徽記,後者如同前世看過的一部動漫中的令咒。
“您覺得我能夠成為一名國王刺客嗎?”男孩臉色蒼白,看向老人。
雅各無法給出面前這個家夥答案,他本能地覺得這個家夥的思維並不符合國王刺客的選拔標準。
但是他也無法忽視那份讓人心悸的天賦,多麽耀眼啊,歷代的那些成功刺殺暴君的先賢在受印的時候有過這樣的表現嗎?
可能也就那位創造了傳奇的先祖有這樣的天賦吧。
那一瞬間,雅各做出了一個決定。
既然自己已經失敗,那麽就將這份希望寄存給下一代吧。
也許,這個嘴巴很厲害的小家夥能夠做出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呢?
“還是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