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品江強迫自己振作一點兒,找了家店買了套合身的衣服,外加一雙皮鞋,直接在試衣間換上,然後將剝削自田擎的衣服鞋子裝好,找了家理發店打理了一下臉,坐上了二十二路公交。
他打算回趟市人社局,一來是給領導和同事說明情況,二來他正好有些事要請局長馬雁飛出面解決。他想強迫自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以便忘卻無家可歸的痛苦。
公交車上,他給雲夢村大學生村官劉德輝打了個電話,告知他自己在市人社局辦點兒事情就回來,讓他跟吳國梁解釋一下。
付品江問劉德輝,前幾天打電話所為何事時,劉德輝支支吾吾,各種轉移話題,付品江也沒有再追問,他猜測吳國梁就在旁邊,劉德輝不方便回答這個問題。
他知道反正出不了啥大事,以付品江對吳國梁的了解,凡是吳國梁打電話來,所為都是小事,要真是出了什麽大事,吳國梁一定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管他呢,等回村後什麽情況都清楚了。
市人社局是為數不多留在老城區的幾個機關單位之一,從市民之家過去有十多公裡,剛好二十二路公交可以直達。
到達時已是十二點多,正好是飯點兒。付品江餓得發慌,徑直去了單位食堂。
馬雁飛、胡偉、柳青青坐在一桌吃飯,剛好有一個空位,付品江隨便打了幾個菜,連忙坐了過去,“馬局,總管,美女,對不住!家裡有點兒急事,手機又沒電了,沒有接到各位領導的電話,給各位道個歉!各位有什麽指示嗎?”
“您老人家總算現身了!你可沒氣死我們馬局!雲夢村打電話來說有急事找你,還說你沒打招呼就跑了,一點兒也不遵守工作紀律。你還不趕快給我們馬局做深刻檢討!”胡偉一邊責備付品江,一邊給他使眼色。柳青青也連忙在一旁附和。
這回,自己離開雲夢山之前明明給吳國梁打電話請了假,可雲夢村還告黑狀,付品江心裡的怒火轟一下燃了起來,大吼道:“我放他媽的屁!”
他這一吼,正在用餐的同事們紛紛側目,竊竊私語,弄得馬雁飛眉頭一皺,胡偉和柳青青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付品江,你他娘的在老子面前發什麽火?”馬雁飛也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哪裡受得了下屬在自己面前起高腔。
“馬局,我剛才太激動了,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對不住!我心裡憋屈啊!吳國梁那個老狐狸,老子走之前明明白白打電話給他請過假,他卻告老子黑狀!”付品江暗暗怪自己不該在食堂裡起高腔,慌忙解釋道。
馬雁飛畢竟是領導幹部,自我克制能力還是有的,沒有繼續深究,板著臉道,“吃完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說完將剩下的大半碗飯帶到泔水桶處倒掉,匆匆離去。
付品江也沒什麽食欲,心事重重隨便吃了幾口,胡偉和柳青青則一直不停責備付品江脾氣不好之類。偶爾有同事經過,簡單寒暄一句,付品江也只是禮貌性地答應一聲。三人吃完飯,胡偉和柳青青各自回辦公室午休。付品江則敲開了馬雁飛辦公室的門。
馬雁飛四十出頭,身材高挑而精瘦,手指修長,濃密的頭髮梳成規規矩矩的偏分,穿著卻很休閑,都是普通的國產品牌。此刻,他正靠在老板椅上,付品江敲門進來,他也沒有改變姿勢,隔著辦公桌抬手示意付品江在椅子上坐下,直截了當地問:“脾氣還不小,說說怎麽回事?”
付品江慢慢坐下,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馬局,我向你深刻檢討!第一,我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在你面前發火,雖然不是衝你的,但你是受眾,影響了你的心情,給你添堵了,還請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 “第二,我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家裡出事、後院起火!”
“第三,雲夢村黨支部書記吳國梁他娘的就不是個東西,在你面前告我的黑狀,我走之前給他打電話把工作都交接清楚了滴!我是施州市人社局副主任科員,而不是雲鶴縣雲夢村副主任科員,我在村裡當牛做馬,我哪裡對不起他呢?作為駐村工作隊唯一的隊員,我可以自己管理自己。按照駐村工作隊員管理辦法,我每周只需要在村裡工作四天!我走之前規規矩矩知會他一聲是對他的尊重,他娘的還告老子黑狀!”說到第三的時候,他又開始激動起來。
“聽他說,你準備的一個什麽材料讓雲夢村在全鄉出了大洋相,說怎麽把HEN省的事搬到雲夢村來了。你倒說說是怎麽回事?”馬雁飛依然很嚴厲。
“材料?什麽材料?”付品江用力回憶著,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哦,我想起來了!他一定是在說電商扶貧的匯報材料!馬局,我給你報告一下是怎麽回事吧!上周五紅石鄉不是計劃開個電商扶貧什麽經驗交流會嗎,其中有一個環節是參會人員自由討論、交流發言,吳國梁安排我給他寫個稿子。”
“雲夢村你又不是不知道,會用電腦和智能手機的人一雙手都能數清,哪裡有什麽電商哦,更別提電商扶貧了。我就在網上東拚西湊地找了些東西,正寫著,家裡就來電話了。當時十萬火急,我就丟下改到一半的稿子,打電話給吳國梁請了假,並建議他讓大學生村官德輝給他完善一下,而且我還強烈建議他就別在會上發言了。”
“看來,他還是在會上發了言,而且念的就是我沒改完的稿子,他就是愛強出風頭,什麽事都要湊個熱鬧!馬局,你評評理,這能怪我嗎?”
馬雁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俊不禁地說:“還有這種事啊,你還真是讓我開了眼啊!”
付品江也笑了,繼續吐槽道:“馬局你還別笑,在他吳國梁身上,這種事多了去了!我剛去,他總是安排我給他準備這材料那材料,我這個人又不善於拒絕,真是煩死了!還好現在有個高級玩意兒叫度娘,不然真的只能搬起石頭打天!”
馬雁飛沒有搭話,而是弓下身子,在屜子裡翻著什麽。付品江於是隨意看了一下馬雁飛辦公室的陳設。
馬雁飛擔任局長以後,付品江是第一次到他辦公室,仔細一看,電腦、碎紙機、桌椅、飲水機、空調、綠植等等均是前任局長留下來的。馬雁飛的背後是一個大大的櫥櫃,裡面擺滿磚頭書,付品江發現,就連這些書都是前任留下來的。屋內只是少了那一張據說價值六萬多的沙發床。
付品江暗自嘀咕,前任局長羅德芳可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倒台了的,施州市人社系統的人,哪個不曉得羅德芳與社保局女副局長李曼的風流韻事?據說當年他們上班時間都在裡面反鎖著門辦事。
付品江心說,羅德芳倒台後,馬雁飛走馬上任,不但繼續用前任的辦公室,而且沒有更換任何東西,倒還不忌諱那些事,看來是個不一般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