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物算不上太多,除卻幾個一人多高的易爆物之外,其余的都是些雜物。
在貨物入庫的全程,詩懷雅都在旁邊對照著表格一一清點,特子站在一旁,也不禁投來了欽佩的目光。
這種繁瑣又枯燥的工作,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來的。
臨結束時,特子問詩懷雅:“大小姐,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詩懷雅臉上先是一驚,思忖了好一會才道:“後天吧,我可沒你這麽閑,再過三天我又得回龍門。”
臨走前,她又開玩笑似的說道:“姓特的,下次要找助手就少來煩我,我的工時可都是金錢。”
可是,特子聽得出,對於自己主動聯系詩懷雅這件事,她還是挺開心的。
她的話已說完,便走去下一個要工作的地點,在特子的眼裡,她風風光光、駕輕就熟,又一向忙忙碌碌,和幾個月前一點也沒變。
特子緊接著也走,他一招手,步伐一動,整個艦首的乾員也簇擁而去,有條不紊。
他可太喜歡這種氣派了。
他也更喜歡佔點小便宜,在路過門口的集裝箱時,趁身邊的乾員登上樓梯的不經意間,他單手開鎖。
手一伸,從裡面拿出一大包糖果。
糖果不是給自己吃的,而是給霜星。
霜星在宿舍。
當霜星和其余四人圍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的時候,特子便從遠處把一大包糖果扔到了她懷裡。
小小的一張長方形桌子,每個長邊坐兩人,短邊坐一人,最多能勉強擠下六人。
其余四人都是年輕人。
有頭髮一黑一白的一對兄弟,還有褐色頭髮的一對熊人族姐弟。
這座艦上已開始傳言,得罪了徐樂的人,或許不會受到重罰,因為徐樂一向是小事不亂,大事不慌,但若是暗地裡說徐樂身邊人的壞話,傳到徐樂的耳朵裡時,他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人。
同理,如果一個乾員當著特子的面滿嘴跑火車甚至是指著他的鼻子罵,非但不會被處分,罵出了花樣反而會有賞錢,但是,若是未經他允許,亂動他宿舍裡的東西,尤其是那柄獨生劍,那這個人一定會倒大霉。
可今天包括霜星在內的這五人,就坐在特子宿舍的餐桌上,像是到了自己家裡一樣隨意吃喝,拿起筷子就往嘴裡扒飯,飯粒都掉了一地。
特子卻一點慍色也沒有。
因為這五個人他都認識:白頭髮的少年是梅菲斯特,旁邊黑頭髮的是浮士德,褐色頭髮的熊人族姐弟倆是初代和二代碎骨——米莎和亞歷克斯。
按照原來的時間線,這些人本該是死人。
在特子眼裡,活人沒有殺不死的,死人沒有救的活的,所以他殺了不少人。
但在何孟,也就是上一任博士眼中,醫生就該做到“活死人,醫白骨”,就算你碎成渣子,也能像機車戰士那樣給你拚接一下,再救回來。
她和李仲一樣是學醫的,是個好醫生,也的確做到了心中所想,在這十年間救下了不少人。
何孟身為天下第二的穿越者,雖說是個臉圓圓,眼睛小小,戴著個黑色圓框眼鏡,其貌不揚又癡迷手遊的大姑娘,但她腦子裡包含的想法遠比她臉上寫著的要深很多。
她認為,好人要救,惡人也要救,的人要救活,壞到了根上的惡人也要搶救回來,這樣才算得上是均衡。
當初復活整合運動這樣一批人,也是出於她的慈悲心和收集欲,
遊戲裡抽卡攢角色,要湊全套;穿越以後要救人,也得湊個全套。 為了世界線不被干擾以及不引起騷亂,她和李仲救這些人的時候都是偷摸救的,救活之後,就把他們圈養了起來,一部分去了北方軍營,還有的分布在世界各處。
可惜,他倆一回原世界,救活的角色就得托付給特子和徐樂倆人來照顧,隨意得像極了搬家的人把家裡的小貓小狗送給鄰居。
徐樂對這些事一向隨意,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調度各部、發布命令順帶著和陳姑娘尋歡作樂。
特子需要特兵,卻沒想到自己手下特兵的精銳竟然成了整合運動的死人組成的陰兵。
可蒼蠅再小也是肉;陰兵再不吉利,扛起搶來也是兵,而且是那種很能打的兵。
這一個多月內,他和這些“死人”相處得還算不錯。
他一進門,望著吃飯的五人,當即笑罵道:“一幫沒良心的,給你們發工資,開飯都不等我。”
桌上的飯菜算不得高檔,鍋包肉、雞蛋炒韭菜、大白菜汆丸子順帶一大盆醬油炒米飯。
對於這樣略帶戲謔的調侃,他們早就習以為常,其中的小個子熊人少年,也就是亞歷克斯,他卻看了看特子,又指了指霜星:“葉蓮娜姐說,今天你要跟龍門的大小姐廝混,不回來吃飯,連碗筷都沒準備。”
特子又嘲諷道:“大肥兔,我天天惦記著她的好,她倒把我往壞了想。”
他又話鋒一轉,道:“不過我給大肥兔帶糖吃了,今天多虧了葉蓮娜,不然身份泄露麻煩肯定很大。”
熊人族姐弟中的姐姐米莎放下了碗筷,問道:“我們如果在羅德島公開身份,會很麻煩嗎?”
“很麻煩。”特子嚴肅地回了一聲,“阿孟姐當初掌握了超凡的醫術,十年內與李仲哥盡心竭力也只是救下了本該死去的數千人。”
米莎直言道:“復活數千人也是很不得了了。”
特子臉色一冷:“但救人如抽絲,殺人卻不過頭點地,超凡的醫術若是變成殺人術,能殺的人遠比救的人要多得多。”
浮士德仰起了頭,說道:“特總管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復活的消息被心懷鬼胎的人知道,一定會設法竊取相關的技術,一些先進的技術若是不好好管理,恐怕會招致不亞於源石病的災難,所以我們就算活過來了,也要做好偽裝。”
“對的。”特子眼中一亮,“不過好在李仲哥早就把相關資料全刪除了,知道大肥兔復活這件事的人也都信得過,就算這樣,也要小心謹慎。”
米莎陷入沉思。
霜星懷裡放著糖果,聽到特子說話後,卻一直悶悶不樂。
梅菲斯特斜著砍了一眼特子:“大總管是不是一直都對女孩子不友好?”
特子搖頭道:“沒有啊,我可一直很紳士的。”
梅菲斯特嘟噥著道:“你的這張嘴太毒,老是大肥兔大肥兔地叫,葉蓮娜姐都不開心了。”
特子怔色道:“啊?怎麽啦?”
霜星卻道:“我在想別的事,跟稱呼沒關系。”
“不妨說說,願聞其詳。”
特子已從廚房拿來了碗筷,盛滿了一大碗炒飯就囫圇大吃起來,當然是要邊吃邊聽。
霜星道:“我有兩個提議:第一,我想染頭髮,伊諾和薩沙也該換個顏色,方便偽裝。”
特子拊掌道:“好,順便也燙一下吧,長頭髮卷著才好看,就跟詩懷雅一樣。”
此刻,他色咪咪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霜星一頭金色卷發的樣貌,當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或許這就是郭楠吧。
霜星看出了特子的意思,也微微一笑,接著道:“第二,我想主人去救一個人,她是個源石病晚期的患者。”
“源石病晚期?”特子撓了撓自己花白的頭髮,“艦上絕沒有這種感染者。”
“她是最近偷偷溜上艦的孩子,剛才我回艦上的時候繞了個路,碰巧看到一群人在哄她,但她的病情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艦上除了穿越者以外沒人能救得了她。”
“你說的這個他,是男他還是女她,多大歲數?”
“女孩子,大概是四歲,烏薩斯族,由赫默負責診治。”
“好看嗎?”
“還算水靈。”
特子又蹙起了眉,沉吟了一會。
“哇!”他突然怪叫了一聲,“我這腦子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好事!”
霜星道:“什麽?”
“小柳今年算九歲半,那姑娘四歲,這要是給她治好病,帶回家收養,純純的童養媳了,哈哈哈!”特子的眼中充滿了幻想,“等小柳二十五歲剛好出嫁, 家裡就有了個二十歲的嬌妻,誒呀,這多是一樁美事啊!”
他笑聲很尖,吃著飯時腦子裡一想事,連口水都要流出來。
霜星卻道:“你能不能正經點?我是在跟你說正事呢。”
“我都聽著呢,正經不正經的,只要把事辦妥就好。”特子轉了轉眼睛,道,“表面上一表正經的人,不見得就能成事;臉上玩世不恭的人,也不見得辦不成事。”
“正如身無長技的人,也許能辦得大事;但像塔露拉那樣滿臉殺氣的狠人,到頭來一事無成,還得被隊友救回老家,以態度來斷定別人的能力,那真是傻蛋才乾的事。”
“你的意思是,態度歸態度,辦事歸辦事?”
特子拍了拍胸脯:“這事包在我身上!事情辦成之後,你有什麽能報答我的嗎?”
“我……”霜星一時語塞。
特子又玩世不恭地嬉笑起來:“哈哈,我們這些乾主人的,怎麽會叫仆人報答?我能撈到個大閨女就是最大的收獲了。”
他緊接著,又開始吃碗裡的飯,吃一大口飯,又夾了一大塊肉。
別人囑托的事情,答應了就要辦到,可前提是要有力氣去辦,填飽肚子才能有力氣。
特子愛吃飽肚子,這讓他感覺心裡踏實。
就在這時,宿舍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一開門,站著的是一個長著貓耳朵的菲林族乾員,竟剛好是上午在特子課堂上提問的那個姑娘。
這姑娘滿臉焦急地說道:“特先生,赫默主任有事找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