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當今泰拉大陸戰力榜上誰是天下第一,特子也許還算不上,他用盡渾身解數也只能是穿越者的前五名。
但若論誰噴人的底線最低,那肯定是特子,要知道當初路小柳只不過學了特子的一點皮毛,很少很少的一點皮毛。
就是這點皮毛,就足以把大他四歲的迷迭香噴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委屈地依偎在阿米婭懷裡抹眼淚。
按特子本人的話來說:這個世界,我真正打不過的人很少,但這些人我都能噴得過,至於噴不過的人,可惜,他們還都沒有出生。
用劍之人有劍境,噴人的人也有專屬於自己的一套境界。
特子如今境界全開,狠狠地在噴霜星,原因也很簡單:她對著自己玩心眼子,打啞迷。
他最討厭別人跟自己賣弄心機,說話說不明白。
梅菲斯特在努力勸著特子:“特先生,你少說兩句吧,葉蓮娜姐沒做什麽錯事,你說得太過火了。”
但無異於杯水車薪。
阿麗娜曾教導過整合運動眾人,教他們學會友善,不要去恨任何人。
可就算是這位“聖人”,在聽到特子如機關槍般說出的這些話時,腦海裡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讓霜星打他兩巴掌,令他閉上這張嘴的念頭。
霜星生氣的時候,臉反而會變得煞白,越生氣就越白,灰色眼睛的瞳孔也隨之收縮,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緊跟著站起,跟特子臉對著臉,眼睛瞪著眼睛。
她這麽一站,特子也停下了嘴,二人對視良久,也各自在心裡想了好多事。
可她也始終沒想明白,自己嫌吃的藥太苦,向特子暗示一下,叫他給自己帶點糖,又有什麽錯。
特子也總算噴完了,他長舒了一口氣,不過也吵醒了一個在裡屋睡著覺的人。
一個嬌小到不起眼的身影,扶著牆,走到了特子的腳邊,一把抱住了綁在他身上那件黑色製服的袖子。
“怪叔叔,我餓了。”達莉婭睜著一雙水靈似的大眼睛,抬頭看向特子。
“這是你的孩子?”阿麗娜問道。
“葉蓮娜的大閨女,她當初求著我救她。”特子俯身摸了摸達莉婭的頭,看著乖順懂事的小孩子,怒意頓消。
“我得承認剛才我急了,對不起,葉蓮娜。”特子說著,指了指屋內衛生間,“你帶阿麗去洗個澡吧,你也衝一下,有熱水,感冒能好得快一點。”
他又看向其余幾人:“幫我照顧好大丫頭。”
說完,他正欲往門口邁步。
梅菲斯特見情況有些微妙,叫了一聲:“特先生,我跟你一起去。”他緊跟在特子身後,也走了出去。
艦上宿舍區緊挨著購物中心,購物中心的最底層就是超市,貨櫃上的東西琳琅滿目,和我們這個世界一樣,糖果和煙酒在超市裡都有獨立的專櫃。
賣散裝糖果的老板娘是一個長得胖墩墩的中年女人,每天的工作是看管食品和接待本就不多的顧客,十分悠閑。
一見到在艦上當博士的特子,她就樂呵呵地迎了上去,遞給了他一個塑料袋。
特子沒有多說一句話,當即從櫃台上特定的三個筐裡各抓了一大把,將塑料袋塞得滿滿當當,又拿了兩大包牛肉干、三包瓜子,遞給老板娘稱重。
這些不光是霜星一個人愛吃的糖果,他們每個人都很喜歡牛肉干和瓜子一類的吃食,因為這些東西在戰時便於攜帶,而且好吃。
梅菲斯特這才意識到,
特子經過了這兩個月,對她們五個人的口味、喜好,已是了如指掌。 出了商店門,梅菲斯特見四下無人注意,遂問向特子:“先生剛才為什麽要那麽說葉蓮娜姐?”
“我最近心情不好。”特子道。
梅菲斯特道:“心情不好也不能這樣,葉蓮娜姐是自己人。”
特子歎了口氣道:“好吧,罵人和殺人一樣,本就不需要什麽理由,想殺就殺,想罵就罵,這才是這個世界的規矩,你之前不也殺過不少人?”
梅菲斯特愣了一下,特子說得沒錯,他的確殺過不少人,在幾個幹部裡,他雖年齡小,當初卻也是性格最愛說話、最凶殘惡劣的那一個。
他的能力是“牧群”,即操縱感染者的屍體,構成僵屍一般的洪流,不分敵我一起吞噬。
在原故事中,他的結局是最悲慘的一個,在回天乏術時走進復活石棺,化身成為了怪物,緩緩走向死亡。
就算死相如此,何孟和李仲還是把他救了過來,這當然是他們做過最複雜的手術之一,不亞於一場戰役。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成功,梅菲斯特不僅從怪物變回了人,原本毀掉的嗓子也被治好。
唯獨心病難醫,他不願殺人,可已經殺了不少人,包括敵人和自己人;他本不願上艦,卻不得不在李仲等人的安排下在羅德島內隱姓埋名,當一個實習乾員。
人生本就要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做許多不願做的事。
這兩個月他表面上裝出無事的樣子,心裡卻一直在掙扎,每次一看到艦上成群結隊、有說有笑的年輕人,他就感覺分外沉重,因為像這樣的年輕人,他殺過不止一個,而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個。
一些本不用殺的人,他也殺過。
“我確實殺過很多人。”梅菲斯特苦笑著,他回想起過去,也只能苦笑。
特子勸慰道:“殺人就是殺人,沒必要想得太多,殺一人為鬼,殺萬人為王。徐樂大哥在阿戈爾、東瀛、炎國都以一人之力屠過城,一共加起來有小一百萬人,真正的能人殺起人來,可從不把人當人看,你得向他學習。”
這可真是個別出心裁的勸慰手段,別人不想殺人,特子卻偏支持他殺,勸他多殺。
在他的話裡,殺人仿佛就只是個數字,所有殺人的人只是單純地在刷分。
他繼續道:“無論是哪個世界,有大治就會有大亂,有生機就要有殺機,在我們那,項羽殺二十萬降卒,白起殺四十萬趙軍,霍去病二十一歲封狼居胥殺匈奴十一萬,太平天國更是死傷過億,他們照樣名垂青史。”
難道特子這麽說,梅菲斯特就會變得輕松,心裡感覺好受一些?
不,他依舊感覺自己犯了罪。
對於這些問題,特子不好干涉,他又提出了個有趣的想法:“梅啊, 你說,我和塔露拉誰更厲害?”
“你問這個做什麽?”梅菲斯特對這個突然而來的問話感到意外。
“阿麗娜都活了,我現在手底下全是整合運動的人,你們如果想繼續乾出點事業,我興許可以代替塔露拉的位置。”
他這句話說得很被動,並沒有說“我想”,而是“你們如果”。
從骨子裡講,他終究是個得過且過之人,只要別人不把自己逼得太緊,他就不會反抗,整合運動進行的鬥爭,他也的確不甚關心。
“你有帶兵打仗的才能?”
“沒有。”
“可你還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至少比她要強。”
特子又開始自誇:“塔露拉貌溫良而實薄情,言不由衷而性情乖張,我儀表堂堂又天生多情,多情的人往往能成大事,而且在這個世界,我很有錢。”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對自己的誇耀與粉飾,像極了一個侃侃而談的小老頭。
梅菲斯特問:“但你既不是整合運動的人,又不是感染者,不可能帶著我們鬥爭。”
“確實,所以我現在有別的打算,目標相當明確。”
“什麽打算?”
特子道:“去鄉下。”
梅菲斯特有些好奇:“去鄉下做什麽?”
特子道:“歇著,躺平,跟女人生孩子,沒事就去殺個人,再旅旅遊。”
梅菲斯特眼睛一眨,明白了特子的意思,他這是要帶著自己一夥人準備跑路。
也許要等很久,也許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