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姑娘又或者是小夥子,又無論他們心情多複雜,只要吃上飯,心情總會好些。
小五摘下了騎手頭盔,扎上了自己被捂潮的頭髮,送到電子廠的這單恰巧是他今天中午接的最後一單。
他在龍門送外賣,並不是為了賺錢。
最近小搶劫案多,能一案成名的機會反而少了。他想揚名,可他是人,他得吃飯。
那天晚上,雪下的很大,文人看了雪,一定會吟詩一首。可是對於一個急於成名的人來說,是絕沒有這種閑情雅致的。
小五想看到的,是自己一槍驚天,傷了某位為富不仁的奸商或者擊敗高級資深乾員後全身而退,登上龍門各大刊物的頭條,而不是如今報紙和電視上不斷滾動的大雪警告。
他望向窗外的雪,喃喃自語道:“風速六十,西北風,能見度二十米,不適宜狙擊。”
特子說道:“你職業病犯了,這麽想打槍?趕緊回去導一管吧。”
小五道:“特哥,你覺得我和蕾繆樂如果真搏命的話,誰更強?”
杯中的酒已喝了大半,特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們都是拉特蘭人,我不希望你們搏命。”
小五道:“我如果搬去工廠,她一定會揍我的。”
“她不會的。”特子說著,指了指自己的眼角,“我這雙慧眼,一眼就能識別拜金幕刃和爛庫當,蕾繆樂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了。”
小五笑道:“特哥你還真喜歡她啊?”
特子道:“我喜歡她喜歡得發瘋,喜歡得要命,喜歡得說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在被子裡導管子。上一次這麽動心,或許還是我剛上大學那年。”
小五忍不住問道:“難道蕾小姐並不是特哥的初戀?”
特子擺擺手,眼睛眺望著遠方,歎息著道:“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他忽又話鋒一轉,對小五喝道:“把你的銃給我一把。”
小五問:“哪一把?”
“最強的那把。”
一把通體發黑的大口徑連發銃,被扔到了特子的面前。特子握著這把槍,激動地眼裡放光:“這就是我當初起名,命名為‘鐵’的這把銃,當真是大殺器,如果有這把槍加持,滅掉幾個小隊也不在話下。”
小五道:“可惜它太舊了。”
特子從桌旁上抽出一張餐巾紙,蘸了一點水,仔細地擦著槍身,又用肩膀抵住槍托,指向天花板瞄準,看了許久,說道:“能殺人的槍,不分新舊。小五,你現在還對殺人感到抵觸嗎?”
小五驚奇地發現,當特子提到“殺人”兩個字的時候,自己竟奇跡般地沒有反胃。上一次發作,大概是在絕谷作畫之前,想必是那次聚會後,他已打開了心結。
他錘了錘自己的肩頭,說道:“好多了,我現在的應激症差不多已經痊愈,可是想成名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特子聽完咯咯地笑了:“這個病啊,可能只有一種治法。”
小五問道:“哪種?”
特子道:“泰拉大陸弱肉強食,強者凌駕於弱者之上,本就沒有公理可言,要想成名的,那就在龍門找個合適的人,開上一槍,狠狠地成一次名。”
“我給你推薦幾個合適的人選,方便你找他們決鬥。”
小五道:“特哥你說,我聽著。”
特子清了清嗓子,說道:“其一,便是墮天使莫斯提馬一路,包括莫斯提馬本人,外加監視者菲亞梅塔和小莫的那位女徒弟,
前兩者你若是能擊敗,不僅能名揚龍門,甚至能名揚拉特蘭。不過那位女徒弟嘛,你需要等她背後的人出現。” 小五道:“背後的人?”
特子道:“對的,每一位像她這樣的小姑娘,背後都有一個守護神,她也不例外。”
小五對特子的這句話有些不信,但又不好反駁。
他試探著問:“是莫斯提馬?”
特子道:“不是,你可曾聽過羅德島有一位穿越者兵王?”
小五道:“特哥是說那位斬龍劍大案的幕後主使,跟陳暉潔交過手的兵王迪亞?”
特子道:“沒錯,汐對這個人有恩,所以他一直在暗中保護汐。我相信你絕不會為難一個未成年小女孩,但你如果能通過汐找到兵王迪亞,打上一架,只要能活下來,對你的實力絕對是一次提升。”
小五拱了拱手,連連道謝。
特子接著說:“第二路,就是羅德島一脈,最近年關將至,羅德島的何博士遁走北荒,群龍無首,煌帶領一小隊乾員搶先到龍門踩點,最近她們一直在居民區遊蕩。上回她找過我,我險些死在她手上。你若能擊敗這類戰爭機器,揚名全炎國都不在話下。”
“哈哈,謝謝特哥指路。”
說完,小五和特子碰杯,杯中酒灑落了幾滴,絲毫不影響兩人的興致。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跟我說過你殺人太多,留下了陰影,可你為什麽又這麽想揚名?”
小五道:“我啊,我是為了我母親。”
特子略帶關切地問道:“怎麽,你母親生病了?如果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點。”
小五搖了搖頭:“不是,我媽是拉特蘭教的狂熱教徒,可她卻偏偏生活不檢點,我自打生下來就沒爸。”
“她自以為是,抽煙加酗酒,當初去卡茲戴爾,也是她強迫我去的。前二十年,我一直活在她的安排下,我但凡做了一點不合他心意的事情,她就會大罵我是‘劍塚’。”
他講著故事,酒氣上頭:“所以我一定要揚名,我要證明她才是劍塚,我是天才。”
說著,他的眼圈紅了。
特子安慰道:“小五,你也不必太過介懷,天下父母都是這樣的。”
小五問道:“特哥,你的父母一定很好。”
特子歎了口氣:“我爹媽對我好得沒話說,供我上學吃穿,我這做飯的手藝就是他們教的,可惜我自己不爭氣,幹啥啥不成。”
嚴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這本就是為人父母子女最大的悲哀。
酒越喝越多,二人忽又聊到最近錢越來越難搞,有時候都收入都是負的,這一個問題就像一雙大手,緊緊地將二人的眉毛擰了起來。
你若在龍門城提起特子這個人,大家對他的第一印象肯定是有錢,沒人能忘得了他一晚上贏下了一些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特子本可以給小五一些錢,但是他了解小五,就猶如他了解過去的自己,他們都是重視尊嚴的人。
靠別人施舍度日,那種滋味是很難受的。
突然,特子靈機一動:“小五,有沒有想過乾日結?”
小五比劃著手指:“乾一休三?”
特子指了指外頭的摩托車:“詩懷雅自從上回絕谷歸來以後,一直在問我想不想要一輛摩托車,差不多跟那個類似。”
小五道:“那樣的可是豪車啊。”
“到時候我可以借給你。”特子說道,“在那之前你可以先租個電瓶車送外賣。”
就這樣,狙擊手小五暫時歇業,外賣員小五登場。
目光轉回到現在,小五也同樣點了一份外賣,六人圍坐在桌旁,開始享用“狗都不吃”的泡菜牛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