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茶盡量讓自己放松,休息,因為晚上必然會發生一場苦戰。
迪亞·特佩斯,紅樓治安官,這個男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墨茶也曾對《明日方舟》這一遊戲有所接觸,了解過其中的主要人物和世界觀。其中絕對沒有叫迪亞·特佩斯的主要人物,所以他初步斷定這個人和自己一樣,也是穿越者。
似乎是世界對他們的照顧,為了讓穿越過來的人能夠在泰拉大陸生存,每個穿越者在來到了泰拉大陸後都會獲得一項賜福,自己的賜福是槍械掌握,鐵帥大哥的是肉體強化。
而晚上將要面對的人,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墨茶盡量地平躺在床上,均勻地呼吸。
等他再睜開眼時,時間已是晚上六點,天色已黑。這幾天搜刮情報、購買道具、飲食起居以及照顧流浪貓一樣的泥岩姑娘,一系列的活動都需要花錢,就在出門時,他把僅剩的錢又留給了老伯。
如同穿越前一樣,他已是赤條條來去鮮有牽掛了。他在這個廢土般的城市裡唯一的財產,就是手裡的這把W送給自己的馬提尼狙擊槍;而他現在唯一擔心的事,就是W,為了之後的生活,她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墨茶一路沿著小巷走到了紅樓附近,空氣中也早已充滿了硝煙的味道。街巷裡的人比往日更多了,有了許多不認識的人,軍靴、綁腿、一雙惡魔角和堅毅的眼神,這些人明顯就是薩卡茲的雇傭兵了。
大戰前夕的傭兵們,著冬天的常服散布於紅樓附近的各個角落。冬天的厚衣服裡面能藏下他們的槍,殺人的槍。
就在他路過每天都要進去坐坐的酒館的時候,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一雙大手從背後將他抱住,硬生生拖進了酒館的門裡。
被強拖進酒館,按在了座位上,過了有一會,墨茶才看清眼前人的樣子。盔甲、長劍、複合弩、一把形狀怪異的短劍、黑色的角,他認出來了,這是薩卡茲雇傭兵的一員。
“薩卡茲傭兵團副團長赫德雷,我是這次的紅樓爆破行動總指揮。”紅發的中年男子向墨茶問好。
“你好,我是墨茶。”
“先不用自我介紹了,大體情況我都已了解,那麽,謝謝你,辛苦了。”
一連兩個問候說得墨茶不知所措:“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W已經把之前的事跟我說了,謝謝你幫助了無處可去的她,自從五年前女王特蕾西婭失蹤後,她離開了這裡,回來後她已經變了很多。”
輾轉於各個勢力之間,在羅德島裡遭到排擠,斷掉了以往的通信,一直是孤身一人。孤獨,豈非本就適合思考,讓人成長。
“我和她五年沒見,這次再見,她比之前她更加沉穩了。”
在羅德島裡工作的那五年,她究竟建立了怎樣的羈絆,經歷了什麽?這個平行的世界,到底新發生了什麽事情?墨茶看著窗外的紅樓,決定把這些瑣事擱置一旁,今晚的行動才是關鍵。
“你能遠道而來找她,一定花費了不少的精力和物力,辛苦你了。這次我們人手充足,W回來後對於大樓的爆破方案做了進一步的優化,所以還請你在這裡耐心等我們回來。”赫德雷不急不緩地對墨茶說道。
“謝謝你的好意,但炸樓是你們的事,我的任務是找到W並保證她的安全,所以,謝謝你,不用麻煩你們了。”墨茶斬釘截鐵地說。
“果然和W說得一模一樣,她退役後的生活肯定會很好。”赫德雷笑著道,
臉上寫滿了欣慰,“給你個對講機,實時聯絡吧,如遇強敵,請跟W先行撤離。” “我會走最穩妥的那一路的。”墨茶調試著手裡的步槍,眼中又慢慢燃起了火,慢慢走出門去。
從對講機的信號中得知,他們這次的任務,參與者共有四百名戰鬥人員和六百名補給人員,共計一千名傭兵。
具體過程如下:先由防空洞裡面的烈性炸藥破壞紅樓的地基,之後再由戰鬥人員殺進紅樓內部,安放炸藥。最後,全員撤出,炸藥引爆,確實符合傭兵們簡單粗暴的行動風格,簡單得就好像開了一局爆破模式。
墨茶躲在就近的隱蔽處,拿著W贈予自己的這把槍,開始練習端槍。單調地抬槍、瞄準、扣動扳機。
沒人知道紅樓裡面有什麽樣的敵人,越是到關鍵的時刻,他越要將最簡單的動作做到最完美。最簡單往往意味著最有效,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救自己的命。
墨茶練習扣動扳機的哢哢聲還在繼續。
夜色已深,雪已落,高大的紅樓矗立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如一把血紅的巨劍從天邊直斬下來,整個城市都在劍圍之中,避無可避。
對講器中傳出了赫德雷冷靜的指令:“行動開始。”
街巷裡,硬底軍靴踏在地面上的、子彈上膛、上刺刀,猶如雨點般在街巷中回響,打在這淒冷的冰雪中。
弩箭齊射,在紅樓最外圍的守衛竟在同一時間全部在無聲中倒下。
無數手雷擲出,一連串的火光化作一條長龍,頓時地面的部隊已被清理殆盡。
警報響起。
位於瞭望塔的機槍手剛要準備射擊,卻發現一發子彈早已洞穿了自己的心臟,隻得哀嚎著從塔上跌下。
領頭的傭兵緩緩前進,約摸八十人拿著火把包圍了紅樓,在行進途中點燃了篝火台,頃刻間這棟大廈就化身成了困在火海中的孤島。
簡單、粗暴、效率,這就是薩卡茲傭兵的辦事風格。
上百名傭兵在一時間衝向面前紅色的大廈,毅然決然。墨茶一時間感覺他們並非傭兵,而是士兵,是好漢,承著千百載的豪情,雖九死而猶未悔。
墨茶跟在傭兵的大部隊最末尾,選了個人最少的樓梯慢慢向上搜索。越向上走,同行的人就越少,一直走到了數十樓左右。
大樓內充斥著槍聲、爆炸聲與各種慘叫。雇傭兵只會逃進戰場正中,用廢墟中升起的煙霧隱藏自己。他們本就是最擅長巷戰的一群人,隱匿,遊擊,爆破樣樣精通。
相比之下,羅德島派出的底層乾員缺乏作戰經驗,身上的黑色工作服上面有銀色的反光貼片在大廈斷電後仍舊反光,在黑暗裡,成了活靶子。
不知為什麽,樓下雖然有幾個傭兵在安放炸藥,但十樓以上卻好像靜悄悄的,宛如一個無形的大手,扼殺了意欲登上十樓的來者。
對講機中傳來了語音:“十樓遭遇穿越者,初步判斷為先前假死的紅樓治安官……”說完這些後,幾次槍聲響過,通訊便斷了。
墨茶緊握著手中的槍,殺氣,肉眼不可見的殺氣從十樓所在位置如煙霧般彌漫下來。他清楚的感覺到,樓裡要比大雪彌漫的外面要冷的多。
但是,當他一回想起紅樓所做的一切罪惡勾當時,他的心裡就燃起了火,憤怒的火。
有一種人,就像木炭。平時其貌不揚,但到了關鍵時刻,燃起的火光,反而更熱、更亮,足以燒穿鋼鐵和岩石。
墨茶決定踏上台階,進入十樓去面對那個恐怖的敵人。就在他剛要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一隻手從後方拉住了他,一隻久經沙場的手,一隻溫柔纖細而穩定有力的手。
“小陳。”能這麽稱呼自己的,還能有誰?
他遠道而來是為了誰?——她。
他悲傷痛苦是為了誰?——她。
而他心心念著的傭兵姑娘W現在在哪裡?——她就在這裡。
墨茶回頭,看到了她白色的頭髮,與她那雙橙紅色的眼睛對視著。他想要伸手撫摸她的臉,又怕自己風吹日曬的手會把她的臉刮傷。
“我不是通知過你了嗎?你不該來的。”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氣走的。”
“我來這裡不止是為了你,還為了薩卡茲的自由。這是我最後一個任務,完成後我將不再是傭兵了。”
“那麽,親愛的W姑娘,在你守護我未來的平安之前,先讓我保護你吧。”二人眼波流動,寒氣已褪去了。
W遞給墨茶一把手槍,對他說道:“狹小空間不適合用你那把狙擊槍,先用這個。”
墨茶接過了手槍,心意相通的二人緩緩走上了十樓。
巨大的大廈,每一層樓都有近五六千平米,內部空間像極了一個巨大的。進入十樓的大廳後,二人進行了最謹慎的搜查。
此時大廳的門虛掩著,透出了光,血,從布滿了彈孔的門下方緩緩地滲了出來。
存在於這種究竟是怎樣可怕的敵人,才會存在於這種詭異的地方。
墨茶緩緩地推開門,心中不禁一顫,地上數十名傭兵的遺體四散擺放,有些甚至因某種強而有力的衝擊炸裂開來。血,濺到了牆上。
正前方的牆上,是一個大屏幕,上面播放著大廈各處的戰況。
而大屏幕前拜訪著一張巨大的方形紅木桌子,一個男人正靠著屏幕,穿著一身迷彩服,專心地享用著桌子上的戰斧牛排。旁邊的唱片機裡播放著悠揚音樂。
詭異的場景,缺乏實戰經歷的墨茶看到這些,不禁要吐了出來。而W畢竟是從搏殺中長大的,自然能夠控制住。
“晚上好,兩位。”男人一邊說著話,仍不忘吃著牛排,抬頭看向墨茶。
墨茶看清了這個人的臉,一個瘦高的男子,一張被諸魔加護過的臉。充滿著厭世和殺意的冷酷眼神如攝像頭般鎖定著墨茶和W。
墨茶清楚的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從屍山血海中拚殺過來的;這個人,見識過真正的人間地獄。
他所見過的人中,鐵帥大哥不是這樣,W也不是這樣,就連剛認識的赫德雷和見過的所有薩卡茲傭兵,都沒有這樣的氣質。
“先自我介紹一下,”穿著軍裝的男子彬彬有禮地說,“我是穿越者迪亞·特佩斯,也是東歐特種兵王。”
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東歐劇變以來,戰亂成為了這個地區的代名詞,而各種轟炸、槍戰、伏擊成為了日常就能發生的事。
“我經歷過炮彈轟炸,躲過防空洞,在邊境被凍過。我跟你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麽了不起,而是要告訴你們,在我眼裡比起這些,你們真的什麽都不是。”兵王如此說道。
“穿越者墨茶,自你踏進這個城市以來我就一直透過攝像頭在觀察你,但是你沒有體現出一點強大之處。”
“而你這種人,一穿越過來就作惡,為了搶錢在炎國邊境刺殺貴族犯下命案。為了汐,我必須要把你殺在這裡。”兵王一邊說著,手底下還在用刀叉切著戰斧牛排,拿了一塊細細品味。
“而你,”兵王用叉子指向了W,“三姓家奴,如果整合運動興起,你甚至還會加入他們。毫無底線和原則,你這種傭兵,拿了錢甚至連靈魂都可以出賣,殺了你簡直是髒了我的手。”
“你被羅德島排擠出去的時候,像一條喪家之犬。”
W聽到了這一段話後,身體開始顫抖,墨茶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殺意,以及拔槍射擊的衝動。憤怒之下開槍必然會喪失準確性,所以他搶先一步先拔出了手槍,對準了兵王的頭。
其實W並不是被第一句話所激怒的,而是第二句。在她十余年的戰鬥生涯中,雖然輾轉於各個組織,但她自始至終把自己當作巴別塔的一員,哪怕現在的羅德島成為了新的巴別塔。
而在這個世界線上,她履行女王的委托,在羅德島工作。在女王失蹤生死未卜後,延續女王的願望,繼續效忠於現在的“巴別塔”,也就是羅德島。
當博士降臨羅德島,獨攬大權。最要好的戰友因為某些原因離世,自己又被排擠出去,自己所仰慕的女王托付給自己的願望,破滅了。
自被排擠出羅德島後,她曾一度陷入迷茫之中,就連陰陽怪氣的性格也因打擊而有所改變。
兵王的這一番話,無異於在她最致命的弱點上進行了暴擊。
“不過,一個喪家之犬,一個無恥小人,倒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妨我給你們都殺了,倒也給汐省下了不少麻煩。”
“我重開了之後,竟然穿越到了汐生活的這個世界,一定是上帝的恩賜。為了汐這個天使,我一定要鏟除你們。”兵王已經吃完了戰斧牛排,擺放好刀叉,輕靠在椅背上。
“汐?你說的可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現在在哪,我也很想找到她。”墨茶知道汐也在這個世界,不禁想要知道更多消息。
“你還不配叫她的名字。”兵王一聽墨茶說話,瞬間氣得青筋暴起,但過了一會,神態忽然恢復了平靜。
“哦對了,你們可能覺得這次進攻很成功,但是你們大錯特錯了。”
“這段時間紅樓已經搜集到了卡茲戴爾地表的所有源石,全部運往羅德島,我本來就打算打道回府了。至於雜兵,死了就死了,樓炸了就更所謂了。”
墨茶恍然大悟,開設賭場、人口貿易、“葉子”買賣,不過是紅樓的幌子,真正的目的,竟是收集源石。博士,當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一切已經說明白了,你們最好的選擇,就是站著不動讓我殺,這樣還能減輕點痛苦。”兵王冷冷地說,開始活動雙手。
“你再快,也快不過子彈。”墨茶說罷第一時間開了槍,憤怒的W也一連打出了好幾槍。
子彈以超過每秒350m的速度,飛向兵王的額頭,而就在迫近他頭部的一瞬,人已不見,子彈的空腔效應只打爆了真皮包裹的海綿座椅。
就在墨茶驚訝的兩秒間,兵王已閃身掠近他的身前,打出了一拳。
這一拳,平平無奇,就是快,快得出奇,甚至超過了子彈的速度。
速度,往往就代表了力量。
一拳直接打在了墨茶的胸口,把他擊退到二十米開外。
“你們開槍了,所以我決定讓你們慢慢死,隻用五分力。”
墨茶挨了這一拳後,狠狠地撞在了牆上,發出了不知是牆壁碎裂還是骨骼碎裂的響聲,他終於知道那些傭兵是怎樣被打炸的了。
“這就是我的穿越者賜福,子彈時間。你們的任何動作,在我眼裡都不值一提。”兵王說著,嘴上掛上了一抹邪笑。
W見狀抄起步槍,跑到了墨茶身前,打了一個彈夾的子彈後,將榴彈和三枚D12炸彈一起扔出。
二人借著石柱掩護,只聽得爆炸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樓層當中,一時間碎石飛濺,煙塵四起。
墨茶經過剛才那一拳,才意識到這個人遠比之前遇到過的任何敵人都要可怕得多,連子彈都能躲的敏捷的身法加上最簡單暴力的攻擊方式,說他是東歐兵王,確實是當之無愧了。
“他死了嗎?”從石柱後走出,望著爆炸的煙塵,墨茶心有余悸地問道。
“不,還沒有。”W回答道。
煙塵中,紫色的光芒閃動,周身逐漸顯露出圓形的護盾。兵王手裡拿著一個項鏈,和當初的薩卡茲貴族所使用的,一模一樣。
“阿戈爾的科技還是好用,不得不承認,要是沒有這個,我可能會重傷。”兵王一邊說著,一邊關閉了護盾。
“而你這個白毛雜碎,必須死!”兵王顯然已經因剛才的連續爆炸使出了保命的手段,徹徹底底地被激怒了。
又是兩秒後,兵王閃身來到W身前,左腿從左下至右上以身體為軸線掃出,目標是她的頭。
這一高鞭腿,快絕。若不是W此時條件反射般地用右手格擋,她的頭一定會遭到衝擊從而被掃死。但是就算經過了防禦,她依然被擊退數十步後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之中。
就在兵王繼續想要補刀的時候,墨茶持著刺刀像他衝來。他又要使出對付貴族的那一招,連相位盾都能粉碎的那一招,他,化作了一團火。
一般人是不敢伸手去抓火的,不過兵王的身體素質早就已超出了人類的范疇,在墨茶刺刀衝鋒要進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間,步作遊龍,側身躲過了刀鋒。
墨茶招式已老,忽覺咽喉受製。兵王在躲過了刀鋒的那一瞬,已搶先扼住了他的脖子。隨後,他隻覺胸口被注入了什麽東西,紫色發光的液體,已然被打了進去。
傭兵少女W被鞭腿掃飛,才緩過神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忽然眼眶一熱,嘶聲叫道:“不!不要!”
W嘶吼,只因為她對這個紫色液體了解得很清楚。“高濃度源石濃縮液加強效精神系法術,你會在五分鍾後全身結晶化痛苦地死去,這可比葉子厲害多了。”兵王邪笑著道,“不如我們來算算時間吧。”
“赫德雷,C計劃,五分鍾後引爆大樓。”W強忍住悲痛的情緒,下達著指令,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在這樣打下去她和墨茶二人都要死在兵王手中。
“收到。”
一時間,大樓裡和地下的所有炸藥開始了倒計時。
這種經過特殊手段加固的大樓,具有最高的防爆和防震級別,只有同時破壞承重梁和地底深處的地基,才能讓它完全倒塌,同時,樓裡絕對無人能生還。
但是,此時負傷的W和墨茶二人,又能逃到哪裡呢?五分鍾,以正常的水平或許夠用,但現在這五分鍾遠不夠擺脫兵王糾纏的同時再從十樓下到一樓。
W稍作喘息後,化作了一條紅黑色的飛虹,拽起了墨茶便往樓梯走去,同時用銃連打了兩個彈夾的爆破彈以放緩兵王的腳步。
一個人在絕境掙扎時所爆發的潛力,本就是難以預料的。就連以速度自恃的兵王也不禁吃了一驚。
W以最快的速度攙扶著墨茶,一路狂奔到了樓梯口,以防兵王追趕,又在那裡放下了幾顆手雷。
她繼續跑著,因為她必須下到七樓,那裡有他們二人的生路,她要賭一個可能。
這時候墨茶短暫地恢復了精神,不需要W的攙扶也能全力奔跑。
一直就這樣到了七樓,二人進入了一個巨大的保險庫,躲了進去,並將大門死死地關上。
七樓巨大的保險庫,是為存放各種貴重財物而設計。與其說是庫房,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高強度金屬盒子,內部緩衝、抗衝擊和抗壓能力已達到了泰拉大陸的頂級。
W在賭一個可能,爆破後的瓦礫壓不壞這個箱子的可能。
爆破前三十秒,兵王啟動了項鏈的傳送功能,隨著黑洞的產生,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樓裡。
爆破聲起,隨著樓內和地底深處的強大衝擊,大樓應聲倒塌。從此,在廢墟國度卡茲戴爾中,又多了一處廢墟,紅色的廢墟。
爆破三十分鍾後,傭兵憑借定位找到了保險庫,打開保險庫後,發現了相擁在一起的墨茶和W二人,除了身上被兵王擊打的地方以外,其它部位安然無恙。
從巨大的金屬盒子裡,二人被救了出來。既然有人能從七樓掉下來後,仍能精力充沛地玩手機,那麽,W和墨茶的幸存,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了。
W在剛剛的一戰中,受了兵王一記鞭腿,她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骨已經骨折,可能這段時間沒法舉槍了。但是她並不在乎這些,此刻的她,正神色緊張地望著眼前的墨茶。
“小陳,你怎麽樣?高濃度源石溶液對身體傷害很大。”W問著墨茶,頭上已滲出了汗。
“沒事,源石好像對我沒什麽影響,你看……”就在墨茶剛要起身的一瞬間,異變,發生了。
此刻,他仿佛感覺腦內有一百萬顆核彈爆炸。
“蕪!原子彈!”墨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開始抽搐。
原來,兵王的快拳打在墨茶身上,限制了血液的正常流動,又加之墨茶數天沒睡搜集情報又幫泥岩恢復神志,腦供血遠比正常時要少的多。所以源石溶液夾雜著簡單粗暴的幻術這種本該五分鍾發作的症狀,三十分鍾後才真正開始。
但是該發生的終究是要發生,命定之死,總要到來。
“原子彈!菲爾米諾!”墨茶的耳邊已經開始出現幻覺。
W此時心亂如麻,連忙將隨身帶著的止痛藥給墨茶打上,在傭兵的幫助下扶著他回了老伯的住處。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傭兵們以極小的損傷打贏了這次爆破行動,甚至繳獲了不少羅德島的武器裝備,每個人都如釋重負。
可是W的臉卻是黑的,她看著墨茶,目不轉睛。
在這個世界線上,原薩卡茲傭兵團團長因為某些原因死去,團長一職空缺,由赫德雷這個副團長暫時實行團長的職責。
赫德雷曾推舉W擔任傭兵團的新團長,可是她並非是團長的合適人選,除了她以前不穩定的性格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對於情感過於執著。無論是卡茲戴爾女王的願望,還是傭兵團對於自由的向往,她都認真對待,以至於忽略了全局的統籌,輾轉於各個組織之間。
而現在她以全部豐富的情感所關注的,只有眼前的墨茶。
除了深海獵人那類超越人類的種族之外,沒人能在攝取如此多源石溶液的情況下幸存,W幾乎要做好了跟墨茶道別的準備。
“伊內絲也是,連你也是,終究是要離我而去。”傭兵少女終究露出了自己柔弱的一面,眼淚流了下來。
“對不起,我說好了要保護你,但還是讓你受傷了。”躺在床上的墨茶,握住了W的手,緩緩說道。
W一時間語塞,心弦微顫,剛要安慰他幾句,墨茶卻突然說:“W,止痛藥的藥效還能持續多久。”
“大概兩個小時。”
“不知為什麽,這幾天我也接觸過源石,但我總覺得源石在我身上沒任何副作用,就像電池一樣。”墨茶說著,心裡充滿了平靜。
“而濃縮液中夾雜的幻術,我已經知道怎麽破除了。”
“你知道?”W將信將疑地問道。
“讓我睡一會吧,我保證,等我醒來後,一定會好過來。”
“你傷得太重,精神狀態又不穩定,我就在這裡等你。”說罷W搬了一個凳子,坐在了墨茶的床旁。
墨茶閉目凝神,腦內炸裂的感覺又一次地開始,他感到難以呼吸,細密的汗珠如雨點般滾落。
就在這一次的炸裂結束後,他進入了一段清醒的夢。
夢裡,他聯想到所有能夠影像精神的法術:精神爆發、精神摧毀…這些直接作用於人的精神,但沒有一種的持續時間能超過十分鍾以上。
法術的生成是結果,源石是電池,也可以理解為一個放大器,為法術提供能量。
他想到了用過“葉子”的泥岩,發病時精神錯亂,但是被救回來後基本恢復了正常。所以,這種東西對於神經系統並沒有物理性的損傷。
那麽,特製的源石溶液並不是靠法術本身或者損害神經系統造成傷害,那麽究竟是什麽能夠對人造成如此持續而強烈的痛苦實感呢?
是信號,墨茶下意識想到了這個詞。信號有多種形式,語言、文字、圖像,其攜帶的信息能切實地影響人的心情。
猛虎一嘯,震人心脾。四面楚歌,楚軍便士氣瓦解。一些信號,帶來的更多的是內心的驚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如果使用不當,就會傷到他人,更有嚴重的,會導致抑鬱和精神分裂。
在現實世界,經受了網絡暴力心悸而死的人,也是真實存在的。有時,言語的快刀遠比子彈更具有殺傷性。一句話能催人奮進,一句話也能毀掉一個人。
而經受了打擊的人,困於自己封閉的心房,心中的痛苦,難以言說。語言本身是殺不了人的,就連這種精神魔法也是,人能走上不歸路,終究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源石溶液就是電池,其上的魔法是發信器。這種東西產生的刺激,能勾起人心中最深邃的痛苦,並通過源石將這種痛苦無限放大,甚至化為實感,讓人無法自拔。
久而久之,人的身體會被自己的意識所摧毀,最終化為一個渴求痛苦和精神刺激的行屍走肉,這就是“幻術”的作用機理。
“能發明這種東西的,已經無法用單純的壞來形容了。”墨茶心念道,自己已經明白了源石溶液混合精神魔法的作用機理。
但炸裂感還在持續,每個人心中都有黑暗,一旦無限制地放大,那無異於一次酷刑。
像今年秋天和W困在密室當中一樣,他在夢中,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像往常一樣打著遊戲。
在夢中,他看到身邊有一個人:一頭白裡夾雜著紅色的頭髮,戴著兩個角,穿著寬松T恤的W姑娘,坐在自己身側,一邊吃著零食一邊默默地看著自己打遊戲。
“小陳,你豬鼻吧,怎麽這麽菜啊,這都能白給?”W陰陽怪氣的話仿佛確實響在他耳邊,墨茶看著她,她瞪著橙紅色的大眼睛咧著嘴笑,鼻子一酸,想到:“我當初要是能有W姑娘陪我,跟我一起生活,那該多好。”
這時,他電話響起,是母親打來的,話裡話外責備著自己不注意身體,整天就會打遊戲。他想到了當初的自己以激烈的話語反駁,還吵了一架。
“媽,我錯了,我對不起你。”接過電話,墨茶的眼淚留下,他不能理解,當初為什麽自己要如此執迷不悟,如此自作主張,造就了代溝之間的悲劇?
當他眼淚流乾後,他看到了自己腿上的小貓,喝著剛買的舒化奶。貓之間有生活好壞的差距, 人的智慧遠高於貓狗,可為什麽不能相互理解,世界上反而充斥著執迷不悟的人、相互欺騙的人、剝削壓榨他人的人?
人,為什麽要懷著各種心情傷害彼此?
這時,他於夢中走到了卡茲戴爾的這個城鎮,貴族們攫取利益,遇到危難便逃之夭夭,底層人民拚勁最後一絲力氣,謀出一條活路。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隔閡與溝壑,是如此之大?
如何破除幻術?要有堅定的意志,打破自己內心的枷鎖。
如何堅定信念,打破枷鎖?
你有沒有什麽想實現的夢想?有沒有為之慷慨赴死的勇氣?
墨茶想到了給自己房子住的老伯,他眼裡透出一句話:“為了孩子們,我要堅持下去。”
“我自己有沒有想做的事?”墨茶問了問自己,終於得到了答案。
附著在他身上的枷鎖,來自過去的束縛,如初春陽光下的冰雪,漸漸消散了。
此時,老伯的屋子裡,W還坐在墨茶的旁邊,時間已過了三個小時。“就算穿越者能免疫源石的副作用,那幻術又如何破除?”W看著眼前呼吸平穩的墨茶,仍舊將信將疑。
你有沒有什麽想實現的夢想?有沒有為之慷慨赴死的勇氣?
墨茶睜開了雙眼,身體的疲憊頓消,終於伸出手撫摸了W的臉。
“我已經沒事了,剛才你傷得不輕,先去治治你的右手吧。”
W沒有回答,問道:“墨茶,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墨茶笑著:“我要做泰拉大陸的草莓王,懲惡揚善,消除貧困與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