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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於絢爛的雪之花》序章
  21世紀以來,人類科技進入突飛猛進、一日千裡的高速發展階段。各式各樣的全新技術相繼誕生,豐富著人類的生活,並將人類從繁重的工作勞動中解放出來。隨著資源利用率的持續提高,食物供給、交通設施、居住條件、衛生環境通通實現了高度一致的規模標準化。社會總產出的急速擴大加快了資源分配的效率,全球人民生活條件的差異被迅速抹平。

  當世界不再有貧窮、饑餓、歧視,更沒有戰爭、暴動或者疫病,甚至連天災都能完全預測並控制住損害。在一切都無比美好的時代,財富地位名譽都成了少數人的追求,富足的生活得到保障,人類唯一的追求就只剩下了生命的長度。但與人類擁有的科技能力相比,人類本身的進化卻緩慢得讓人絕望。

  在21世紀最後的二十年裡,人類壽命達到最高125歲,平均118歲的數據峰值後,便再難有寸進。對於醫療領域的研究進入瓶頸,邊際收益極大降低。醫療水平僅能彌補人生中遭遇的各種意外對壽命的影響,並不能直接提高生命長度。也就是說,只能讓人多活,卻不能讓人晚死。

  截至21世紀末,一度被認為是科學禁區的基因改造技術都被證明無效。最新的研究成果已經得出“人類出生後前三年的行為便決定了理想狀態下的人生總長度”的結論,而這裡的“人生總長度”被證明是0到125的區間,這一結論一度使學界陷入絕望。

  125歲的生命極限,就像是神給人類施加的禁錮。或許再經過百萬年的生物進化,人類可以超越極限,但那就不是出生在這個時代的人值得考慮的事情了。無論思想如何放飛,人類的身體必然在大限來臨時步入終結,最終塵歸塵、土歸土,一生的作為再與本人無關。

  不過,人類並不會在困難前輕易止步。22世紀伊始,“人類進化學”的先驅者們提出理論假設並成功研製出世界上第一套意識平移系統。系統通過最大限度獲取人類大腦神經元中的電化學信號變化規律,在原本用於仿生人的人工腦上實現了人類意識的重現。

  被平移進仿生人的人工腦裡的人類的意識,能夠保留一切原有認知,從而達成身體置換的目的。既然身體有極限,那就為意識換上沒有極限的身體,從而間接達成進化和永生的目的。

  當時的仿生人技術已經非常完善,早在21世紀中葉,仿生人的使用便已完全替代了人類在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中的位置,即便是一向被認為人類難以被替代的第三產業,80%以上的工作崗位也早已換上了仿生人。仿生人在單一領域的知識儲備與學習能力遠超人類,他們擁有可替換的肢體與器官,具備強大運算能力的人工腦,毫無瑕疵可以滿足一切需求的外貌、身材和聲音,可定製化的語言模式和行為方式,同時又沒有針對工作時間、強度以及危險性的要求,更沒有法律保護仿生人的權利。隨著生產技術的迭代,製造價格的顯著降低,沒理由不替代掉人類。

  而在意識平移的實驗成功後,起初並沒有得到大眾的廣泛認可,道德和人倫問題都在其次,主要是仿生人的身體缺乏足夠的感知力,無法讓進入其中的意識享受人類的娛樂活動。

  不過,人類絕不會在困難前輕易止步,更何況是一個想象力豐富的超大規模新興市場。仿生人身體組件的實用性研發迅速提上日程,並在短短兩年內就實現了革命性的突破,通過植入數以萬計的微型傳感器在仿生人身體上實現人類的一切感覺得以實現。

隨著微納米級別傳感器實現量產,仿生人的身體對於快感的感受能力甚至超過的正常的人體。  只是一杯普通的雞尾酒就能讓仿生人身體感受到堪比吸毒的興奮感,而且毫無副作用,既不會讓身體感官減退,也不需要強迫加大計量。飲酒還只是最簡單的例子,在性快感的強化更是吸引到相當數量的享樂主義者。而仿生人身體的可替換性同時吸引到大批愛好特殊的極端人士。

  與此同時,意識平移的技術日趨成熟。僅僅就像經歷了一場小手術,生活就能實現天翻地覆的改變。更換身體的潮流迅速引爆。身體不在衰老,時間變成了無限,任何原本想嘗試卻不敢嘗試的享樂都可以提上日程。

  隨著換用仿生人身體的人數越來越多,集成了各種增強現實組件的肢體相繼出現,各種消費者想都想不到的功能成為現實,升級組件的研發和生產讓人們在得到永生同時又得到了全新的人生體驗。

  隨著擁有意識的仿生人越來越多,他們組成了全新的組織、政體甚至國家,他們自稱“新人類”,不再遵從原有的宗教、信仰、法律以及道德的約束。但這樣的行為自然不可能得到全人類的推崇,但秉承著技術崇拜理念的先驅者和在技術與傳統之間的搖擺者通通做出了選擇。剩下的那些固守著生而為人的本分的人仍然堅定地保持著自己的立場。

  2133年,新人類與人類的爭端到達了頂點。消除戰爭需要無數人的努力與堅持,點燃戰爭卻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火星。在一次頗有影響力的宣揚抵製意識平移技術的公開宣講會上,瘋狂的新人類以一次自殺式的爆炸將雙方徹底推到了對立面。

  被數字化的意識只要做好備份,新人類就不會真的死亡,只不過是更換身體而已。他們的身體可以更強壯,更敏捷,他們能夠瞬間下載學會使用各式武器的本領。無所謂年齡、性別、身份、地位或者一切可能存在的差異,戰爭打響的瞬間,他們便全部成為了戰士。

  戰爭從2133年的3月份開始,到11月下旬便徹底結束。結束的原因並不是分出了勝負,而是能破壞的基本都被破壞了,戰爭的意義消失了,無論再打下去是誰把誰徹底消滅,剩下的一方也無法再回到九個月前的美好生活了。狂熱的好戰者已經全部死光了,世界人口減少到了戰前的15%左右,仿生人身體的持續生產也難以為繼,而儲存意識的服務器被毀也讓他們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真的永生。剩下的人終於反應過來。雖然戰爭結束了,但戰爭留下來的爛攤子必須被剩下的所有人承受。

  那些熟悉世界歷史的人,將這次戰爭稱為“第三次世界大戰”。更多人將2133年稱為公元紀年的最後一年,也是新紀元的元年——失落紀元開始了。

  失落紀元以來,人類需要面對高度汙染的自然環境艱難的繁衍生息,緩慢的增加人口。身體經過簡單改造便不再畏懼的仿生人在數量上一度超過了人類。但工業設施數量的銳減,使得仿生人身體部件的生產與更新逐漸陷入停滯,仿生人們不得不想盡辦法尋找自身可用的替換件以及最低程度維持身體運作的能量——原本遍及世界每個角落的穩定電力補給已經成了奢侈,在遠距離無線充能技術普及的時代,完全不曾被重視過的充能問題,現在卻成了限制仿生人行動和生存的最大障礙。

  不過,人類仍然不會在困難前輕易止步。很快,人類找到了建立汙染隔離區的辦法,在特定地點建立起大小不定的隔離區恢復了還算正常的生活。仿生人們也在戰爭中被核子武器摧毀的廢墟裡發現了各式各樣的能量結晶, 只需要簡單的剝離提純就可以為仿生人所用,必要情況下直接使用也未嘗不可,反正即便身體損壞,在徹底報廢前找到替換件就可以了。有了能量補充,恢復替換件生產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預想中順利。除了能量的限制和身體報廢的危險之外,仿生人們還面臨著第三個生存難題——意識過載。從仿生人的意識平移技術試驗成功開始,到戰爭結束僅僅三十多年而已。三十多年對於仿生人來說非常短暫,原本一度認為已經實現了的永生,卻在戰爭結束後大概五十年左右被證明同樣是虛幻。即便人工腦的信息存儲上限是天文數字,但從人類身體裡平移進來的“意識”並非如此,頻繁的信息交換、意識傳輸、上傳下載之後,意識先於大腦出現了過載現象。一旦意識過載連續發生,持續時間超過七分二十一秒,意識便會徹底靜默。

  仿生人們聯想到當初科學家們用來打比方的“神的桎梏”,突破生命的極限遠不是更換身體就能輕易實現的。

  彼時那些在戰爭中幸存下來的人類重新集結在一起,沒辦法獨自生存的他們重新集結成城邦(隔離區)的形式開始了失落紀元的生活。五十年後,相比於輾轉在戰爭廢墟裡尋找能量和替換件的仿生人,人類率先恢復的研發能力為仿生人們提出了解決意識過載的方法,其實並不是什麽新鮮技術,就是最簡單的——格式化。

  放棄絕大部分的記憶,隻保留必要的技能和人格,換取繼續生存的權力。

  仿生人們最終選擇了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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