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萬年套了陣近乎，又拐彎抹角地打聽起萬震山在港城的情況。
　薛小六也不瞞他。
　“萬大哥的爸早年在港城算是打下了片天地，萬大哥去了港城，就做他的幫手。
　這幾年他爸身體明顯不行了，萬大哥就逐漸接手了家裡的生意。
　不怕嚇唬你，萬大哥的生意比你在東廣的多十倍不止，你那點錢，萬大哥根本都看不上。”
　柳萬年頗為意外。
　真沒想到，當年全村最窮的人，如今竟然在港城混的這麽揚眉吐氣。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慮。
　“那我堂妹是怎麽找到萬震山的，又是怎麽說服他肯把我接走?”
　按說，萬震山在港城有那麽大的生意，根本不必趟自己這渾水。
　他冒險把自己接走，到底是圖什麽呢。
　薛小六笑得有幾分曖昧。
　“大哥的事，不是做小弟的人該胡說的，不過，五哥既然跟萬大哥是一個大隊的，當年就沒聽到什麽風聲嗎?”
　柳萬年一愣。
　突然，他想起了當年大隊裡的流言，說柳萬菊跟萬震山走的很近，有些不清不楚。
　只不過，柳萬菊的父母堅決不許，為了絕了她的心思，不惜送她去東廣讀了中專，當上了護士，這才斷了兩人的關系。
　原來他以為，這事純屬子虛烏有，就算有，那也是萬震山單方面肖想他堂妹。
　如今看來，兩人說不準還真有那麽點苗頭。
　所以，這麽多年了，柳萬菊竟然跟萬震山還有聯系。
　“那萬震山打算安排我偷渡?”
　薛小六擺擺手。
　“不用那麽麻煩，萬大哥說了，先讓五哥去六龍寨城住段日子，在那裡換個身份，再進港城。”
　柳萬年瞪大了眼睛。
　“六龍寨城?”
　說起來，六龍寨城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地方。
　百年前，六龍寨城雖然也是港城一部分，只是不知為何，卻一直沒有被納入管理。
　六龍寨城就成了三不管地界，城中藏汙納垢，混亂至極。
　從七十年代初起，港城政府對六龍寨城進行過幾次強力清理。
　盡管港城的警力始終無法滲透進寨城，但是治安卻好了許多。
　幾十年來，六龍寨城雖然無政府管理，內部卻有勢力管理著城寨的事，沒有城寨裡的人接應，外頭的人根本進不去，就算勉強進去了，也是寸步難行。
　所以，盡管去六龍寨城不像是去港城，要辦理通行證，可進去的難度比偷渡港城要大多了。
　萬震山竟然能自己送進六龍寨城，還真是有些能耐。
　柳萬年考慮了半晌，緩緩點了點頭。
　“行，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樓裡的這些下屬，你也要一並帶走。”
　薛小六想都不想，點頭道:“行，只要他們願意跟著去。”
　柳萬年沒料到薛小六答應的這麽痛快，倒是一愣。
　薛小六笑嘻嘻地道:“萬大哥說了，算起來，五哥也是他的親人，既然肯拋下一切，去港城幫他，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便是。”
　柳萬年冷冷一笑。
　“我沒什麽要求，就是覺得不甘心，被人逼的在內地待不下去，卻只能忍著，期待著日後有報仇的那一天。”
　薛小六“嘁”了聲。
　“被人欺負了，為什麽要忍著，萬大哥向來是有仇當下就報。
　既然那混蛋得罪了五哥，就是不給萬大哥面子。
　五哥盡管跟我走，報仇的事我來安排。”
　柳萬年這下是真的震驚了。
　“萬震山肯替我報仇?”
　薛小六笑笑。
　“萬大哥說了，這算是送給五哥的見面禮吧。”
　原本，他以為萬震山能把他接走，不過是看在柳萬菊的面子上，如今看來，他還真是挺歡迎自己去港城的。
　秦定坤，你把我害的這麽慘，我柳萬年也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的。
　你且等著吧。
　轉眼到了五月下旬。
　周末，何婉清留在家裡複習功課。
　大軍忙著拾掇剛撿來的柴火，歸置好了，整整齊齊垛在牆角。
　家裡燒火做飯使的是蜂窩煤，煤票都是秦定坤給的，倒是不缺，只是煤廠經常缺貨。
　於是，大軍放學後經常去撿柴火，家裡牆角那一垛垛的柴火都是他的功勞。
　小滿在院子裡喂鴨子，轉過年來，她大了一歲，越發懂事了。
　前一陣子，她跟著大軍在河邊撿柴火，白餅無意中發現了一隻死了的野鴨子，而野鴨子旁邊還有幾隻小鴨子。
　她心疼那幾隻小鴨子沒了媽媽，就把它們帶回家養著。
　她端著拌好的鴨食，向鴨籠走去。
　白餅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
　幾個月下來，白餅的個頭大了不少，成了隻半大的狗。
　不過，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戲精。
　小滿剛走到鴨籠，突然一個餓鬼面孔的人跳了出來。
　“呔！我是十殿閻王，小鬼們快快退避！”
　小滿完全沒心理準備，“啊”地一聲尖叫，手中的鴨食盆脫手飛出，砸在地上，盆裡的鴨食灑了一地。
　“哈哈哈哈……”
　二兵仰天狂笑，摘下臉上的餓鬼面具，得意地彈了彈。
　“都是群膽小鬼，光天化日下哪有鬼啊，被嚇成這樣，真沒成就感。”
　小滿氣的直跺腳。
　“大哥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從河裡撈來小魚蝦和蚯蚓，剁碎了混在煮熟的大麥裡，就是給小鴨子吃的，被你弄成這樣，小鴨子怎麽吃啊。”
　二兵蠻不在乎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鴨食，蹲下身壞笑著道:“不要緊，我來撿就是。 ”
　小滿見他說要撿鴨食，卻把小石子都撿起來放進去，立時上前奪過他手裡的盆，氣呼呼地直罵。
　“你趕緊滾，上次你在鴨食裡混了拉拉草，害的小鴨子拉肚子，你這會又想讓它們吃石子，你怎麽這麽壞！”
　二兵眯著眼，吐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小鴨子吃了石頭，才能強身健體，虧你是鴨媽媽，竟然不懂這個道理。”
　小滿氣的眼睛都紅了。
　她一揮手，“白餅，上！”
　白餅被她喂了大半年，光憑手勢，就能看懂她的意思
　這會，她的指令一下，就立即吠叫著向二兵身上撲了過去。
　二兵身手極為靈活，還沒等白餅撲到他，就蹭蹭蹭上了樹，坐在樹杈間，胡亂做著鬼臉。
　“呵呵呵，白餅，有本事學會爬樹上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