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萬年在小鎮上待了半個月,東廣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秘書按他的要求,把他的話轉述給柳萬菊聽,柳萬菊差點當場暴走,最終還是強忍下了憤怒。
秘書自然不敢告訴他柳萬菊發火的事。
只是說,柳萬菊答應,一定會保證他的安全,會讓他光明正大地生活。
不過,他一定安心等待,最遲半個月,一定會有人去聯系他。
這天是柳萬菊承諾的最後一天了。
柳萬年等了整整一天,也沒見個鬼影子來。
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看來,柳萬菊是真的打算舍棄他了。
他怒火攻心,開始考慮回東廣自首的可能性。
天已經黑透了,小樓房附近靜悄悄的。
原本這房子周圍就沒什麽鄰居,極為安靜,白天還偶爾有人經過這裡。
一入夜,就更沒什麽人會來。
只有樓前的池塘裡,不時有幾聲蛙鳴。
柳萬年正在書房裡出神,突然,大門上傳來幾聲輕輕的敲擊聲。
秘書就在隔壁房間休息,一聽到敲門聲,立即就起身來到門口。
“是誰?”秘書小心翼翼地問道。
“源江市川平縣紅旗公社小黃大隊的,來找柳萬年。”
敲門人說的是源江口音,秘書是深市人,竟聽不太懂。
“你哪裡?”
還沒等門外的人回答,早就趕過來的柳萬年聽到門外人的聲音,立即就問道:“小黃大隊的,誰啊?”
“你是小黃大隊的柳老五是吧,派我來的人是我們大哥萬震山,早年也是小黃大隊的,不知道五哥還有沒有印象。”
萬震山?!
柳萬年大吃一驚。
他當然有印象。
萬震山確實小黃大隊的,只是他出身不好,他爹早年外出做生意,被敵人抓了壯丁。
後來,去了港城,就此在那裡扎根。
他家沒有男主人,家裡窮困不堪,後來他媽貧病交加,很早就去世了。
他媽一死,他就偷偷逃走了,這麽多年沒回過小黃大隊。
隊裡很多人都傳說,他是去港城找他爹了。
沒想到,過了十幾年,他竟然在深市又聽到了他的名字。
“原來是萬大哥的人,不知道這麽晚,找我有何貴乾?”
門外人呵呵笑了。
“是小泗水托我震山大哥來找五哥的,震山大哥說了,如果五哥不信,只要一報小泗水的名字,他就信了。”
小泗水?!
萬震山竟然知道柳萬菊的小名。
柳萬菊剛生下來時,經常無緣無故地生病,家裡人請醫治病,花了不少錢,最後都有了放棄她的打算。
可不知是誰,私下跟她父母說,這孩子只怕不是病,是衝著什麽了,讓她父母想辦法找人看看。
家裡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幫忙看了看,說是自小命裡缺水,讓她認村裡的泗水河為母,起了個小名就小泗水。
他也是在四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才知道柳萬菊居然還有這麽個小名。
看來,真的是柳萬菊派萬震山來找他的,否則來人說不出小泗水這個名字。
不過,他到底心存疑慮,對秘書使了個眼色。
秘書會意,把整棟樓上正在休息的人都叫了起來,在客廳各處藏好,才慢慢打開了門。
進來的人是個不到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材削瘦,雙眼放著精光,整個人看上去極其幹練。
他在客廳站定,四下掃了眼,嗤地笑了。
“五哥,我只有一個人,犯不上這麽大陣仗。”
柳萬年有些訕訕的。
“小心使得萬年船。”
年輕人也不在意,“五哥說的有理。”
柳萬年揮手讓手下人都退出客廳,引著那年輕人往書房走去。
“小兄弟怎麽稱呼?”
“我行薛,家中排行第六,五哥叫我薛小六就行。”
柳萬年聽他不願透露真實姓名,愈發警惕,右手放在背後做了個手勢。
秘書立即領命而去。
兩人進了書房,柳萬年客氣地請薛小六入座,又端來茶水。
“我這裡簡陋,就只有這個待客,薛兄弟千萬別嫌棄。”
薛小六擺擺手。
“五哥,客套話客套事咱都省了,萬大哥派我來,就是要把你接走,你趕緊收拾收拾,隻撿緊要的東西帶走。”
柳萬年沉聲問道:“家山打算把我送去哪裡?”
“港城。”
柳萬年倏然一驚。
“港城?!”
薛小六笑笑。
“五哥,你如今在東廣犯了事,那裡肯定是不能待了,你是隱姓埋名去其他地方過一輩子,可你願意這樣過完下半輩子嗎?”
柳萬年冷笑道:“那去港城還不是要改名換姓,以我的真實身份,能合法地去港城嗎?”
“自然不能。”
薛小六扁扁嘴。
“可五哥,你想過嗎,你留在內地,一輩子只能夾著尾巴過,因為你在公安系統有案底,一旦發達了,說不準就有眼紅的人查你的老底。
可去了港城就不一樣了,在那裡,你沒有案底,清清白白。
在港城待滿了年限,你就能拿到港城身份證,成為一個全新的人。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賺錢,甚至還可以想辦法把嫂子和孩子接到港城跟你一起享福, 這樣多好啊!”
聽了他這話,柳萬年的心思立即活絡了。
不論從哪方面說,港城確實比東廣強多了。
如果他日後真能在港城站穩腳跟,那把全家接到港城來,也是不錯的。
薛小六見他臉上有了松動的神色,索性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
“五哥,萬大哥這次派我過來,就是想讓你過去幫他,咱們源江人在港城的不多,一個大隊的就更少了。你去了,萬大哥還能多個心腹呢。”
柳萬年聽他這麽說,驚訝地問道:“你也是源江人?”
薛小六笑了。
“對啊,我也是紅旗公社的,不過是七裡橋大隊的,薛兆祥是我老叔。”
柳萬年恍然大悟。
“原來你是薛兆祥的侄子,那說起來還真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