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斷了，可沒過多久，又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
　秦定坤順手抄起了電話。
　“喂，石家大隊……”
　他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就被那邊的大嗓門震得把聽筒拿的遠了些，聽了幾句，神色大變。
　“你說什麽，電池廠的工人食物中毒?！多少人中了毒，何婉清……喂，喂……”
　電話裡傳來忙音，秦定坤撥了號碼，那邊接了起來。
　“喂，何婉清有沒有中毒……喂，喂……”
　秦定坤重重地摔了電話，聲音大的把在座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他看都不看滿屋子的人，從椅背上拿起外套，就要往門外走。
　侯勇濤一拍桌子，“秦定坤，問題還沒澄清解決，你要去哪裡?”
　秦定坤恍若不聞，大踏步向外走。
　石長征見勢不好，趕緊給幾個大隊幹部使眼色。
　幾人會意，一擁而上，把秦定坤攔在中央。
　“定坤，有什麽事，咱們跟侯市長開完會後再說，不能本末倒置。”
　秦定坤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厲聲喝道:“都給我讓開！”
　眾人隻覺得頭頂好似劈下了個雷，震得心口都疼。
　石長征暗暗叫苦。
　他最清楚秦定坤的性子，他如果想做什麽事，天皇老子都沒法攔住他。
　別看這麽多人阻擋，在他眼裡，連塊攔路石都不如。
　他沒動粗，不過是看自己這個大隊書記的面子。
　如果眾人還不散開，別說他們，只怕侯市長攔他，他也敢動手。
　石長征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圖攔住他。
　“定坤，你聽我說，眼下……”
　他還沒說完，就見秦定坤霍然抬頭，雙眼充血，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把他活活吞下去。
　他渾身打了個哆嗦，不由自主地閉了嘴。
　正僵持著，桌上電話又響了。
　侯勇濤接起了電話，聽了幾句，揚聲道:“秦定坤，你的電話。”
　秦定坤一步衝到桌前，奪過侯勇濤手中的電話，迫不及待地道:“我是秦定坤，婉清，你……”
　電話裡似乎有人呵呵笑了。
　秦定坤聽了幾句，臉上的緊張擔憂一掃而空，又換成了方才的平淡如水。
　“嗯，行，我知道了，那你先幫我看看，這會我有事，走不開。”
　他掛下電話，扭頭對石長征道:“石書記，電池廠那邊說我們今天送去的魚可能有問題，你派個人過去看看吧。”
　說著，他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扔，大刀金馬地坐下來，又恢復成方才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
　石長征:“……”
　眾人:“……”
　唐紹輝掛下電話，嘿嘿笑了笑。
　定坤這家夥，果然聽說了電池廠的事，不管不顧地就要衝過來。
　不過，眼下是他最要緊的時刻，可不能讓他自亂陣腳。
　所以，他在所裡一聽說電池廠出了事，就趕緊過來了。
　來到廠裡，一見滿地躺著的工人，心幾乎都提到嗓子眼了。
　幸虧遠遠看到何婉清幫著醫生護士拿針藥，才清楚她沒中毒，就衝進辦公室給他打了電話。
　何婉清幫著醫生給質檢組的人掛上吊瓶後，又去看過了孟濤後，一出車間就撞見了他。
　唐紹輝見她安然無恙，正笑著想開幾句玩笑，卻不想被她一把扯到沒人的地方。
　何婉清沒工夫跟他閑扯，而是直奔主題。
　“唐所長，我懷疑這次食物中毒，並不是飯菜的緣故，而是有人故意下毒。”
　唐紹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目前，縣衛生局的人還沒到，所有人都在忙著救治病人，自然也來不及調查事情的前因後果。
　但是，唐紹輝了解何婉清，她不會信口開河，她之所以這麽說，肯定是掌握了什麽證據。
　“具體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何婉清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原本，我以為黃衛東的目標是那個南瓜，再加上那時魚還在收拾，我就沒太在意。
　現在想想，他應該是趁著廚房裡的人都沒注意，在那口大灶上動了手腳。
　而夢婷進去的太突然，他來不及離開那口灶，索性就故意搬動爐灶旁那個南瓜，讓夢婷誤以為他想偷拿南瓜。”
　唐紹輝緩緩點頭。
　何婉清繼續道:“眾人被毒倒後，有人又潛進了廚房。
　我想他的目標應該就是那些剩下的生魚，他想把藥弄到魚上，讓所有人都認為是石家大隊的魚有問題，所以才導致了這次食物中毒。”
　唐紹輝冷哼了聲。
　“想的倒挺美，只可惜辦法太蠢。”
　何婉清嗤笑一聲。
　確實蠢。
　在活魚身上下藥，確實可以把罪責都推到魚身上。
　可給死魚下藥，那也太小瞧衛生局的人了。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自從石佛公社的魚場差點出事後，石家大隊這邊也加強了管理。
　村民們每年都能從魚場拿到分紅，自然把魚場看的很緊，想在那裡下手是不可能的。
　而石家大隊的活魚是由大隊的人，直接護送到食堂，食堂的人接手後，立即就開膛破肚。
　除非是食堂的人自己下手，否則外人根本別想在魚身上做文章。
　而這兩個多月來，何婉清都跟著食堂的人一道收拾魚，沒人能在她眼皮底下做手腳。
　“唐所長，我和鞏師傅雖然沒抓到那個人，但是我看過，窗台上還是留下了那人一點腳印，你看看能不能通過這個腳印抓到人。”
　唐紹輝沉吟片刻。
　“那要看腳印能留多少，如果一點點的話，派出所是沒這個辦法的，縣裡也沒這方面的人才，只能找市裡的刑偵專家，看能不能複原。不過，這估計要折騰挺久的了。”
　何婉清其實對此事也不抱太大希望。
　這個年代，地方上的警察水平有限，法證技術落後，稍有難度的事，就要靠市甚至省一級來支援。
　而且，光有腳印也不夠。
　如果腳印的主人咬死了只是想去廚房偷點吃的，沒有其他有力證據，還是拿他沒轍。
　何婉清輕輕歎氣。
　“先前我跟鞏師傅一起檢查做飯間的時候，我就發現，做紅燒魚的鍋灶清洗得乾乾淨淨。
　而廚余垃圾也跟其他垃圾混到了一起，估計已經被汙染了，沒有檢驗的價值。”
　唐紹輝想了想。
　“不是還有沒吃過飯的員工嗎，那應該有人幫他打飯了，等衛生局的人來了，可以收集他們的飯菜，查查那道紅燒魚到底有什麽問題。 ”
　也是，如果生魚檢驗不出問題，而紅燒魚裡卻有問題，那就能證明菜裡被人下藥了。
　然而，兩人問遍了剩下的百人，卻一無所獲。
　原來，倒是有十幾個人托工友給打了飯。
　可一得知廠裡鬧成這樣，是因為食物中毒，都嚇得把飯菜全倒進了垃圾裡，又把飯盒洗的乾乾淨淨，生怕留下一丁點毒物。
　何婉清都無語了。
　唐紹輝輕輕歎了口氣。
　“這下難了，沒有證據，即使知道是誰乾的，也無法將他繩之於法，除非他能自己跳出來，承認是自己乾的。”
　“自己跳出來，除非他腦子有病……”
　何婉清嗤之以鼻地道，突然她眼前一亮，雙手重重一拍。
　“對啊，自己跳出來，我有辦法讓他自己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