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六哥，我親眼看著他把顧玉平的頭摁到水裡，活活淹死，又把屍體拋到了河裡，是我親眼看到的。”

　海子冷冷地哼了聲。

　“你這麽說，可有什麽證據，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說不定是你自己，或者你跟薛小六一道殺了人，就把事往他頭上一推。”

　他見海子這麽說，登時便急了。

　“我當然有證據，我有他殺人的照片！”

　馬原的話一出口，海子和幾個警察都大吃一驚。

　“你說什麽?！你怎麽會有他殺人的照片?！”

　馬原見警察瞠目結舌的樣子，覺得總算是爭了一口氣。

　他略帶得意地瞄了幾個警察一眼。

　“當時，我把顧玉平劫走帶到薛六哥那，他本來是想讓我殺了她，可見我一副慫樣，不敢動手，就讓我滾了。

　後來我想想不對勁，怕他將來把殺人的事栽到我頭上，我就偷偷去了河邊。

　果不其然，他把顧玉平帶到了河邊，把她的頭往河裡摁，我就拍下了那張照片。”

　海子疑惑地問道:“十五年前，你有照相機?”

　馬原搖搖頭。

　“我哪有那麽高級的玩意，是薛六哥從港城帶來的，見我喜歡，就借給我玩的。”

　海子:“他殺顧玉平是在深夜，你拍照的時候肯定有閃光燈，沒有驚動他嗎?”

　馬原歎了口氣。

　“說來也巧，那天正好是雷雨天，他殺顧玉平的時候，天上的閃電不斷，正好掩蓋了照相機的閃光燈。

　也正是因為下大雨，街上才沒人，顧玉平一直被以為雷雨天裡失足落水。”

　海子趕緊追問道:“照片呢?”

　馬原抿了抿嘴，“在我房間床下最西邊的牆上，有兩塊被挖開的磚，照片就藏在那兩塊磚縫中。”

　海子很快帶著人去搜查了馬原的家。

　果然，在他交代的地方，挖出了那張已經保存了十五年的照片。

　盡管照片有些泛黃，但是依然能清晰地辨認出薛小六的面貌。

　照片中，他左手掐著顧玉平的脖子，右手摁著她的頭，臉孔猙獰，讓人毛骨悚然。

　有了這張照片，再加上馬原的證詞，薛小六的殺人罪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警察把照片摔在他面前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弄清照片的來歷時，他冷笑道:“我打了這麽多年的雁，沒想到卻被自己養的臭鴿子啄瞎了眼，竟被他神不知鬼不覺拍下了照片，當真是有趣。”

　既然事已至此，薛小六也痛快認下了殺害顧玉平的罪名。

　但是無論海子怎麽審問，他也不肯說出到底是誰指使他這麽做，只是說在第一人民醫院就醫時，曾被顧玉平罵過，一時氣不過才下了狠手。

　海子知道他說的是謊話，卻也無可奈何。

　馬原那邊不認識柳萬菊，更沒跟她接觸過，自然不知道殺顧玉平到底是誰的意思。

　就在警察束手無策時，竟然有人來自首，那人竟然是苗青霞，薛小六的老婆。

　更讓警察沒想到的是，她來自首，不僅是證明，當日殺顧玉平，就是柳萬菊下的令。

　她還想用柳萬菊在深市的下落，換薛小六的命，只求他不被判死刑。

　海子做不了主，隻得請示了上級領導。

　後來領導拍了板。

　只要憑苗青霞的線索抓到柳萬菊，就算薛小六立功表現，至於最終會被判什麽刑，他們不會給保證，要看法院的判決。

　苗青霞自然也知道，這是警察所能給出的最多讓步，倒也不再多糾纏，就把萬震山在深市的幾個窩點統統交代了。

　很快，深市警方就協助東廣警方抓到了柳萬菊，並第一時間押解回了東廣。

　得到柳萬菊被抓的消息後，秦文斌直接從嵐西趕了回來。

　他不是來給她求情走關系的，就是想問問她，當年到底都是怎麽回事。

　公安局批準了。

　也不知道他倆見面到底說了什麽，只知道秦文斌出來的時候，盡管看上去面色如常，眼角卻掛著一滴淚。

　他沒去找秦定坤，卻找到了包紅旗和單小燕兩家人，當面鞠躬道歉，並表示會力所能及地給予賠償。

　後來包紅旗和單小燕私下都跟何婉清提過，發現自己的名下多了個帳戶，帳戶裡被打進了不少錢。

　秦文斌見過兩家人後，又去文燕瓊和秦定霜的墳上坐了一天一夜。

　臨走之前，他單獨約見了何婉清。

　他沒像上次在雙水公社見面那樣，跟她聊很多，只是沉默良久，才說了一句話。

　好好對定坤，他前半輩子太苦了，我沒臉面再見他，更沒臉讓他叫我爸。

　何婉清明白，以後如果秦定坤堅持不見他，不跟他聯系，秦文斌只怕不會再厚著臉皮找上門來了。

　或許這一輩子，父子倆只能如此了。

　何婉清鄭重地答應了。

　秦文斌沒在東廣多待，見完何婉清的第二天，就飛回了嵐西。

　就在秦文斌走後的第三天，在看守所等待上庭的柳萬菊忽然自殺身亡。

　還給秦定邦留下一封遺書。

　信中寫道，無論是被槍斃，還是要坐一輩子牢，都是她不願意面對的。

　她死之後，讓秦定邦去港城投奔他的親生父親萬震山。

　柳萬菊自殺後，秦定坤也去了文燕瓊和秦定霜的墳上。

　何婉清陪著他。

　這也是何婉清第一次來到兩人的墳上。

　秦定霜的墳緊緊挨著文燕瓊的，就好似女兒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裡。

　何婉清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

　這個美麗聰明勇敢的女孩子，在母親去世後，以一己之力，護住了自己的弟弟，還保住了父親的臉面。

　但是，最終還是沒能護住自己，才在那麽美好的年華，含恨而終。

　秦定坤沒帶吃食，隻帶了一瓶酒和四隻小酒杯。

　他把酒杯都滿上酒，在母親和姐姐的墳前各放下一杯，又遞給何婉清一杯。

　他舉起酒杯，跪在墳前，鄭重地道:“媽，大姐，這次我來看你們，是有兩件大事要告訴你們。”

　兩件大事?

　何婉清奇怪地看著他，除了柳萬菊自殺，難道還有什麽別的大事。

　秦定坤抬起頭，對她粲然一笑。

　何婉清的心頓時砰的一跳。

　不行，他長的太好看了，笑起來完全讓人沒有任何抵抗力。

　何婉清正在花癡，秦定坤拉著她的手，讓她蹲下身。

　“媽，大姐，第一件事，我想告訴你們，我有對象了，這就是我對象，她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以後即使沒了爸，我也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了，你們在那邊不用擔心我。”

　何婉清隻覺得心被人狠狠地揪住了，疼的厲害。

　她跪了下來，雙手端著酒杯，舉在胸前，凝視著墳前的墓碑。

　“媽，大姐，雖然我沒見過你們，但是我相信，你們一定跟我一樣，很愛定坤，很希望他過的幸福快樂。

　我向你們保證，這一生，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來愛他，讓他不再痛苦傷心。這杯酒，我先乾為敬。”

　她仰頭把酒一飲而盡。

　秦定坤含著笑， 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他給自己和何婉清的杯中又滿上了酒。

　“第二件事，估計你們已經知道了，柳萬菊死了。

　不過我相信，她應該見不到你們的，她生前作惡多端，害了那麽多人，死後只會下地獄，不會像你們那樣，能在天上活著。”

　他端起酒杯，仰頭正要喝，忽然扭頭對何婉清道:“這酒後勁很大，這杯你就沾沾唇，意思意思就是，媽和大姐不會怪你的。”

　何婉清微笑著點頭。

　秦定坤喝完，把墳前的兩杯酒，輕輕倒在地上，酒水迅速沒入了黃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