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從懷中掏出一張符遞給我。
:“萬物皆有靈,俗話說槐樹有鬼,柳樹成精。你將鎮妖符貼於老柳樹上,老柳樹自然就收斂了妖氣,那女鬼才能脫離柳樹精的束縛。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鬼話連篇,莫要輕信鬼話。”
我一把抓過師傅手裡的符紙:“您拿來吧,哪那莫多的廢話。”
宜修都那樣慘了,他還懷疑人家說的謊話,這老道也忒沒點同情心了。
我來到老柳樹下,看見宜修靠在樹乾上發呆,眼神哀怨,似有無限委屈。
便安慰她:“不要擔心,我幫你報仇。”
宜修點點頭摸著我腦袋:“你真像我那小叔子小的時候,體貼懂事,招人喜歡的緊。”
我將符紙貼到老柳樹上,那柳樹仿佛被火燙一般拚命的抖動起來,就像人真的被火燒一樣。連扎進土裡的柳條也紛紛退了出來,沒了水分像乾柴一樣,看的我是心驚膽顫。
:“符文能召喚陰火,這柳樹雖然成精,但未開靈智。要是再有個幾十年,就難對付了。”
說話的是師傅,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過來的,不過有他在我便安心不少。這柳樹被貼符的一幕也太詭異了,所見更是聳人聽聞,我看著有些害怕。
這時候,宜修脫了困,一個縱身就要飛走,連個招呼也不打。
他剛飛到日光能照射的地方,突然渾身冒起白煙,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師傅冷笑一聲:“現在就急著走了?”
我連忙問師傅是怎麽回事。
師傅從懷裡拿出一個畫著符咒的葫蘆:“他是鬼身,見不得日光,她這是要急著報仇。”
我連忙說道:“那怎們一起幫宜修去報仇。”
師傅略一歎氣:“這種事既然遇到了怎地也得究個明白,好讓你死心。”
好在這裡距離縣城已不算太遠,夜半時分我們來到鞏縣城外。
鞏縣是戰略要地,有一圈很高的古城牆,此時城門已關。
不過這可難不倒我,在附近找了個狗洞鑽了進去,氣的師傅破口大罵,沒法子,他也只能跟著鑽狗洞。
鑽過去後師傅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將他鑽狗洞的事泄露出去,聽的我是暗暗好笑。
來到街上,此刻已是夜深人靜。
師傅放出宜修,問了惡婆婆和她小兒子的生辰八字,擺了個簡易的拘魂法陣,要拘來兩人的命魂與宜修對質。
宜修稍有不滿說:“天師何不拘來二人的天魂讓奴家滅了他,留這豬狗不如的畜生做甚。”
師傅呵斥一聲:“陽間自有陽間的法度,你莫要胡作非為,若你說的屬實,貧道自有法子讓他二人伏法,若你敢利用貧道,那也要讓你嘗嘗老道的手段。”
宜修唯唯諾諾,不敢再吭聲。
這道家拘魂術用起來條件非常嚴苛,有許多禁質,不能對活人亂用。稍有差錯,施法者自身也會受到反噬。
拘來的魂魄道士也不能私下處置,一定要在雞鳴前放回,否則魂魄就回不去了。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師傅挑了對人影響最小的命魂。命魂長時間離體,只是影響人的運勢和體態康健,不會危急生命。
師傅擺的陣法乃是落魂陣。
落魂陣相傳乃是上古封神大戰時的陣法,此陣非同小可,乃閉生門,開死戶,中藏天地厲氣,結聚而成。
不過此陣殺戮過甚,早期的陣法已經失傳,現在留傳下來的是歷代天師從古陣法中演化而來,
早沒了當初的殺氣,倒成了師傅審問惡人的一種手段。 落魂陣開啟,搖幡招魂,不一會陰風陣陣,飛沙走石。
陰風散後,宜修突然發起瘋來,就要撲進陣法裡去。
師傅趕緊呵止,同時收了招魂幡,對著陣法內大呵:“此乃陰曹,你等二人如何害這女鬼,從實招來。”
看來這陣法裡已經拘來了二人命魂在此,可我卻看不見。
我連忙從兜裡掏出兩片柳葉拂眼,想看看惡人長什麽樣子。可這法子盡然不管用,看來我當初能看見宜修嫂也是偶然。我只能屁顛屁顛的去求師傅幫忙。
師傅嫌棄的看了我一眼,食指在我的神庭穴一點。
我頓時感覺頭腦清明,眼前的色彩也大變了樣子,能看見陣法中央站著一老一少,正一頭霧水的看著師傅。
那二人神色呆滯,一臉茫然,顯然是還沒明白怎麽回事。
不過等那二人看見宜修的時候,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尤其是那老婆子,渾身如篩糠般顫抖個不停。
這老的便是宜修的婆婆,年輕的是她小叔子。
小叔子看到宜修嫂起初是震驚,接著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張開雙臂要跑過來抱宜修嫂。
宜修嫂聲嘶力竭的喊道:“你不要過來,你們害的我好苦啊!”
那老婆子心裡有鬼,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說:“是你自己摔死的,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
宜修嫂突然一陣嘎嘎的冷笑:“那我死後你為何還要將我分屍?說,是不是你兒子要你來害我的。”
師傅拍了我一下:“你聽見了嗎,那女鬼自己摔死的。”
我沒搭理師傅,就算是宜修自己摔死的,那也是惡婆子害的。
小叔子突然開口了:“不是我,是我娘擅自主張去找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娘間接害死了你,我也很難過,還請了和尚為你做了法事。”
宜修突然惡狠狠的說:“我為你付出了那莫多,只是要你娶我。你忘了我以前挨打,你說過你以後要娶我的,要保護我的,怎麽你長大了就不要我了,你說?”
小叔子歎息一聲:“那只是小時候不懂事,亂說的,我沒想到你當了真。我一直是把你作姐姐看待的,從來沒想過娶你,是你屢次糾纏不清,我不想傷害你,就沒有明言。”
看來宜修果然對我和師傅隱瞞了許多,事情好像不是她說的那樣。
這時候宜修顯的很痛苦,拚命搖著頭:“不會的,你是愛我的。我不要作你姐姐,我要你娶我。”
師傅突然插話:“女鬼,強擰的瓜不甜,莫要執拗。”
宜修雙眼通紅,整個人仿佛大變樣,她惡狠狠的瞪了師傅一眼。接著眼神陰鷙看著老太婆說:“都是你教唆的,都是你,現在什麽也晚了,我要你償命!”
那老太婆嚇的一屁溝坐在地上,連忙說:“不關我的事,是俊兒讓我害你的,是俊兒。”
小叔子既震驚又失望的看著惡婆娘:“母親,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當初你拋棄我,現如今你為了撇清關系又要誣陷我,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說罷掩面痛哭。
宜修嫂聽了老太婆的解釋,怒氣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甚了。
她頭上的頭髮突然間瘋長,手指上也長出長長的指甲,渾身裹滿了血氣。看著陰森恐怖,讓人害怕。
師傅大驚失色:“這鬼執念太深,盡然成了鬼煞”,說著就要往宜修身上貼符,可一靠近就被她身上的血氣崩飛。
宜修仰天一聲淒厲的嘶吼:“除了我小叔子,你們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都得死,哈……哈……哈。”
此刻的她處於癲狂狀態,張牙舞爪,看著可怕極了。
她咆哮一陣,突然張開利爪,朝著惡婆娘就飛撲過去。速度太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惡婆娘的身前。
指甲已經深深的插進對方的肉裡從後背透。
可那人卻不是老太婆,而是她的小叔子。
小叔子腳下淌滿了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原來這小叔子看宜修要暴起傷人,替他母親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小叔子擦乾嘴角的血跡,勉強轉身對惡婆娘說:“這副皮囊是你給我的,我現在還你了,從此以後在不相欠,希望來生我們不要再做母子。”
惡婆娘看著受傷的兒子,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流著淚眼神相當的複雜。
接著小叔子又轉過身對宜修說:“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或許來生……”。
他話未說完便氣絕而亡。
宜修抱著小叔子嚎啕大哭,哭聲悲拗。連我也不禁為之動容,
哭的稀裡嘩啦的,渾然忘記了她先前的惡。
我哭了一會兒,突然眼前的畫面都消失不見了,隱隱聞到一股惡臭味,然後悠悠轉醒。
醒來後我看見身旁坐著師傅,我們還在山裡,沒有宜修,沒有惡婆娘,也沒有小叔子。
師傅坐在一塊石頭上正在摳腳,那臭味就從他腳上傳來的。
他看我醒來,連忙穿上鞋子,又一本正經起來。
原來我是做了個夢,那夢境太真實了,像真的發生一樣。
我擦乾臉上的淚水問師傅:“可憐的女鬼會不會騙人?”
師傅轉過頭來:“給你說過鬼話不可聽,也不可信,現在你知道厲害了吧?”
我一陣錯愕,難道師傅知道我做了什麽夢?
師傅歎息一聲:“假作真來真亦假,怎們趕路吧!”
至於女鬼宜修的事到底是夢境呢還是我親眼看見的我也不知道。
我和師傅進了鞏縣縣城,來到南坪鎮。
此時天已大亮,師傅的至交好友孫旅長就駐扎在南坪鎮。
路過鞏縣縣衙的時候,我碰見了一個匆匆而過的人,那人就是女鬼宜修的小叔子。
我沒有叫住他,也沒勇氣認識他,我寧願相信女鬼宜修只是我的一個夢境,而不是真實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