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非誠故意避開眾人的目光,來到樓梯旁。他咬牙,故意發出一聲訝異的高喊,而後擰身,裝作失足的樣子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天旋地轉,階梯硌在背部、腹部,傳來陣陣鈍痛。
盡管余非誠努力弓起身子護住頭部,但依舊感覺眼前發白,意識飛散。
咚的一聲,他終於著陸。
他順勢攤開四肢裝暈,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身側圍了一圈人,正在對自己指指點點。
“……好像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這麽不小心?不是有人推的吧?”
“病人都說不知道怎麽回事……”
有人蹲下身來,推了推余非誠的手臂。余非誠繼續閉著眼睛躺屍,一動不動。
“沒辦法了,要不先送醫務室吧。”
“萬一就這麽死了挺可惜的。”
什麽意思?余非誠捕捉到了關鍵詞。隨後,有人架起他的雙手雙腳,抬了起來,放上了擔架。十分鍾後的運輸之後,他被安置到了一張柔軟的床鋪上。
一股消毒水和藥品的氣味,這裡應該就是醫務室了。
“鈴木,他怎麽樣?”
那個叫鈴木的護士正在掀開余非誠的衣物,檢查他的傷勢。
“沒什麽大礙,沒有骨折,頂多只是一些小擦傷。但不知道有沒有傷著腦袋。”
她正準備伸手去扒拉病人的眼皮,被擺弄半天的余非誠自知要被拆穿,於是裝出剛剛悠悠醒轉的樣子,眼神呆滯,一臉懵逼。他環顧四周,然後捂住了腦袋:
“我頭好暈,有點想吐,坐不起來……”
他努力撐起上半身,又在眾目睽睽直挺挺地倒了回去,儼然一副誰都別想把我從這兒趕走的模樣。
“……那大概是腦震蕩了。”鈴木瞥了他一眼,“那你今晚在這兒住著觀察一晚吧,明天再走。”
好耶!余非誠在心中比了個大拇指。
扛余非誠來的幾個男護士面面相覷,隻好點點頭:“那我們明天一早來接你。”
余非誠目送著他們離開,松了口氣。鈴木用果不其然的眼神瞧了一眼他的樣子,余非誠感覺到了視線,繼續合上眼瞼裝鵪鶉。
“不用再裝了。”
余非誠又睜眼,無言地眨了眨。
鈴木歎了口氣:“你這樣的病人我見過很多,說什麽都死活要待在醫務室,不願意回病院。不給住就撒潑打滾,實在是太麻煩了。”
“這裡不是病院內嗎?”余非誠追問。
“你不知道嗎?”鈴木有些吃驚,“這裡離梧桐樹病院有一公裡遠,並不直接屬於病院管轄。”
“所以,你並不了解病院內的情況?”
“也不算完全不了解,我們和梧桐樹病院有合作,偶爾會給某些精神病人做簡單的治療,處理受傷或者感冒的情況,算是派遣的一種。”
或許可以問問。余非誠心念一轉:“我之前看到報道,有一個叫做大川沫子的護士,應該也是派遣的時候遭受了意外是吧?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鈴木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不清楚。殺死沫子的那個病人叫獨眼,據說平時也很安分,不知道那天為什麽發了狂。因為這件事我們最近都不願意去當派遣人員了。”
“你和沫子很熟悉?她在死前有什麽異常之處嗎?”
“不是很熟悉。”鈴木搖頭,“但是至少也是在一處工作的同事,總是感到痛心的。”
“那你知道她當天是去梧桐山精神病院做什麽的嗎?”
“是去見院長。
我記得那天我在前台值班,她和我講的,病人基本只有周五才被允許見到院長。” ……也就是說,昨天是應該就是周五。余非誠暗暗記下了日期。
“好了,我和你說這麽多做什麽呢。”鈴木回過神來,“你這家夥也不像是腦子有病的,趁早出院回家去吧。”
我倒也想啊。余非誠腹誹,不過照這個形式看,有人趕自己走自己可能都不情願了,在沒有搞清楚幻覺的起因和一切細微的異常之前,這一切根本令他欲罷不能。
入夜之後,十點,熄燈時間。
醫務室內一片漆黑寂靜,余非誠翻身下床。每個床位都被白色簾幕隔開,基本沒有人睡在上面。門口時不時劃過手電筒的光亮,是值班人員在巡邏。
十五分鍾一輪,但他們並不會從門玻璃往裡看。
余非誠走到門前,試圖擰動把手,但紋絲不動。
果然還是鎖了的。余非誠只能在室內轉了一圈,除了掛飾和床鋪,這裡還有一櫃子的藥瓶。他輕手輕腳打開櫃門,擰開一罐,倒出一粒白色顆粒來。他好奇地將其放在圖鑒上,猜測那大約是消炎退燒的藥。然而,得到的結果卻令他的頭皮發麻——
【毒物名稱:???
該物品與員工所處原世界科技水平不符,因此員工無權利查看。如果您希望查看,請通過獲得成就升級圖鑒。】
等等。他的猜測也許真的出了差錯!也許不是超能力方向,而是科技樹!
他原以為致幻劑攝入的途徑基本就是吸入或食用,護士沒有佩戴防護措施,那問題就應該出在食物上。但假使這種藥物超出他的知識范疇的話,那麽通過接觸甚至聲音影響人體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自己就算再怎麽小心還是中了招。
可院方為什麽要給原本就不正常的病人下藥?如果這和大川沫子的死有關, 那她應該是發現了什麽陰謀才招致殺身之禍。為了調查妹妹死亡原因的大川立早也潛入進來,但似乎也因為致幻劑的緣故失去了思維能力。
……這麽推斷固然合理,但是,真的不牽強嗎?有一個聲音在余非誠心底喃喃。
證據。明明是呼之欲出的結果,卻缺乏了最關鍵的證據。余非誠有些喪氣,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盤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注視著暗淡的燈管發呆。
【嘻嘻。這麽快就要放棄了嗎?】
什麽聲音?余非誠警覺地轉頭。但四下無人,只有微微晃動的純白窗簾。
【不用找了,你看不見我的。】
又是幻聽?這藥效還挺不錯的啊。他捂住了耳朵。
但這一次,有些惡劣的童音直接從他腦中響起。
【偵探先生,你真的要放棄了嗎?你將永遠、永遠被困在這所病院之中,直到生命耗盡……啊,說不定根本用不了多久呢!】
余非誠想也不想,咬上自己的手背。鮮血滲出,鮮明的疼痛貫徹脊背。
……不是幻聽。余非誠松開牙齒,心中產生一個荒誕的猜想。
“你是我的上司?”他對著空無一物的角落發問。
【算是吧。】
“那你放心吧,我這個人對工作很負責的。”余非誠拍了拍胸膛,“既然病人能去的地方查不出什麽,那就去病人到不了的地方。實踐出真知嘛,對吧?”
【說得倒好聽,你打算怎麽辦?】
余非誠笑了笑:“我自有辦法……就算沒有辦法,也要造出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