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沙街,已經是下午。
出於謹慎考慮,羅松並沒有去找費舍爾,這家夥現在依舊是嫌疑最大的人之一。
兩人回到現場,繼續從其他線索入手。
秦周這次挑選的線頭,是現場遺留的指紋。
絕大部分物品上的指紋都被擦去,只有那把匕首,以及衣櫃裡的暗格和木盒子上,遺留有納什的指紋。
這就顯得很矛盾:凶手既然把其他地方的指紋都擦去,為什麽獨獨留下這兩處的指紋。
為什麽呢?
秦周的直覺告訴自己,指紋是解開這個案件的關鍵,但他絞盡腦汁,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
叮鈴鈴。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打斷秦周的思緒。
看到屏幕上“大魔王”三個字,秦周下意識吞了口口水。
接通電話,那頭是一個冷淡的聲音。
“在哪?”
一貫的簡單粗暴,沒有任何廢話。
“敦克堡。”
“你姐找不到你,給我打電話…放心我幫你圓過去了。”
“謝謝。”
“肖晚那個白癡帶你去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跟蠢貨待久了,小心自己也變笨。”
那也比跟你呆在一起好…秦周心裡腹誹,說話的語氣卻依舊小心翼翼。
“是我自己有事要辦。”
“遇到麻煩了?”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十分篤定。
這家夥怎麽知道的?
秦周愣了一下,捂住話筒看了看周圍,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這家夥怎麽跟開了天眼似的,什麽都瞞不過他。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快30了還沒談過戀愛…大齡處男。
“我談不談戀愛輪不到你關心。”
“額…”秦周心虛的縮了縮腦袋,連腹誹都不敢了。
“需要幫忙嗎?我在敦克堡有幾個朋友。”
“不用…”秦周說了一半,突然改口。“有個事情,你幫我參考一下…”
如今他的推理已經陷入了瓶頸,但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能發現自己忽略的信息。
秦周將案件敘述一遍,盡力描述了每一個細節。
在他敘述的過程中,電話那頭時不時會傳來對話聲,這些對話中,那個冷漠的聲音總是下命令的一方。
“就這些了?”聽完之後,那人問了一遍。
“是的,我搞不懂,為什麽只有匕首和暗格上留下指紋。感覺是凶手故意為之”秦周有些煩躁的撓了撓頭髮。“但我想不到他這麽做的目的,感覺整件案子有太多矛盾的地方。”
“你不是想不到,只是鑽進牛角尖了。”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你總覺得匕首和暗格上的指紋是凶手沒有擦…如果他其實擦了呢?”
“擦了?”秦周皺起眉頭。“你是說…那些指紋是凶手離開後納什留下的?凶手走的時候他沒死?”
“你是小學生嗎?做不出題就直接翻答案?動動腦子好嗎?”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不耐煩。“你之前覺得有太多地方矛盾…那就好好想想,這種矛盾背後的原因是什麽。”
矛盾背後的原因?
這句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閃電,雖然稍縱即逝,但那一瞬間,依稀照亮了真相的剪影。秦周還想追問幾句,電話那頭已經響起忙音。
真沒禮貌。
秦周撇撇嘴,開始重新思考案情。
為什麽會覺得矛盾?
現場為什麽會留下這麽多不合常理的線索?
大腿上的兩種傷口。
暗格和匕首上的指紋。
他像是一座雕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在腦海裡將不同的線索排列組合,試圖找一根線…能夠將所有的線索,全都串聯起來。
真相越來越近…幾乎觸手可及。
只差一步…最後一步,卻如同天塹,他怎麽抖都跨不過去。
突然。
他腦海裡又響起那句話。
矛盾背後的原因……是什麽?
是什麽?
矛盾…矛盾……矛…盾……
矛…和…盾。
秦周咬著手指甲,絞盡腦汁的思考。
等等!
矛,盾…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留下那些證據的,並不是同一個人!
拷問納什的!擦掉指紋的!翻箱倒櫃的!
是不同的人!
這樣一來,那些奇怪的事情都能得到解釋!
秦周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一片黑暗。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
破解了謎團的秦周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如果真相真如自己所想。
這整件事,就是一個莫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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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之所以留下這麽多矛盾的證據,完全是一個巧合。
昨晚發生的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納什獨自在屋內寫信,突然,一個熟人帶著酒上門,納什與他共飲,沒想到酒裡被下了迷藥,等他醒過來後,發現自己手腳被幫助。
那個熟人對納什進行了拷問,但似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他便將納什留在燒炭的房間裡,想讓他中碳毒而死。
拷問者離開後不久,另一個人又偷偷潛入納什的房間,翻箱倒櫃之後,並沒有發現衣櫃的暗格…只能擦乾淨指紋後,悻悻離去。
然而這個時候,納什其實並沒有死,而且已經掙脫了捆綁…但出於某種原因,他並沒有呼救,而是拿著匕首,試圖掩蓋腿部的點狀刺傷,將寫好的信燒毀,替那個拷問自己的人毀滅證據。
最後,他打開暗盒,拿出那樣東西…握在手中,從抽屜裡翻出早就準備好的氰化物,服毒自殺。
藏在木盒裡的,就是那塊攝魂碳。
現場一共出現過三個人。
一個充滿仇恨,但粗心的拷問者…
一個謹慎, 手法熟練的小偷…
以及,不知為何,要提拷問者善後的納什。
至於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如果秦周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地方,應該藏著關鍵性證據。
他看了眼表,時間已經是凌晨,距離費舍爾給的限制還有不到10個小時。
推理的框架雖然已經成型,但還有許多空缺需要填補。
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需要弄清楚整件事才會得到滿足。
所以,他要去找一個人。
薩特依舊不在房間,羅松則是坐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秦周悄悄離開房間,朝著沙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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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起,麗安娜手中的針一抖,扎破了指肚。
她看了一眼掛鍾,已經凌晨一點。
以往會在這個時間拜訪的,只有納什…可他已經……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的臉色變得蒼白。
費舍爾放下手中的帳本,前去開門。
門外是意想不到的客人。今早一直跟在羅松身旁的外鄉人。
秦周的目光穿過費舍爾的肩膀,看到坐在客廳角落,縫衣服的麗安娜時,眼睛眯了眯。
費舍爾冷冷的問道。“什麽事?”
“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秦周收回目光,頓了頓,補充道。“有關老會長死亡的事情。”
說到最後半句話,聲音明顯大了一些。
不遠處的麗安娜手中的針頓了片刻,又繼續縫起來。
但另一隻捏著衣領的左手,卻不自覺的握緊,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