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蘇在道路上走著,沿途的人員紛紛對他投以敬畏的目光,一些偶遇的女性更是對他暗送秋波。
他乾掉喚名者的事短短幾十分鍾已經傳得人盡皆知,大家都在猜測他已經晉升三階。
十八歲的三階,在現世也不多見,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心。
他懶得理會,反正自己不日就要離開,任他們說去吧。
他打量著漂浮在面前的那本通體暗黑,邊緣有著鎏金裝飾的虛空之書,陷入了思考。
這本書在原主的記憶中並不存在,好像是隨著自己穿越而突然出現的,似乎只有自己能看到。
金手指?
他腦海裡冒出這個詞,又有些好笑的否定。
這本書除了顯示自己的個人信息,記錄自己的行為,好像也沒別的作用了。
比如這一段。
「淮蘇對這本來歷不明的書滿腹疑問,心中閃過無數想法,卻被他一一否定,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聖律會那龐大的資料庫查詢一下,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看,除了編故事,水字數之外,毫無卵用,這也好意思叫金手指?
淮蘇無趣的收回目光。
算了,無聊時當故事書看看也好。
路過訓練室時,裡面的動靜引起了他的注意,扭頭看了一眼,他的眼神變得冰冷,“正要找你呢!”
丹尼爾正在進行鍛煉,他戴著搏擊手套,面色陰沉,每一拳都傾盡全力揮出,汗流浹背,似乎在發泄什麽。
聽到淮蘇的聲音在背後,他觸電似的回過頭。
淮蘇反手鎖上訓練室的大門,慢步插兜走了過來。
“你想幹什麽?”丹尼爾沉聲開口,看似沉著,可眼裡的驚慌完全抑製不住。
淮蘇看了眼書頁。
「丹尼爾眼中的驚懼完全抑製不住,看著面前面色不善的淮蘇,他甚至以為自己催生喚名者的計劃暴露了……不可能啊,那家夥肯定不敢泄密。一念至此,他的心安定了些許。」
淮蘇收回目光,他承認,這本書還是有些用的。
不疾不徐地走到丹尼爾身邊,三階的威勢如一座山嶽覆壓而下,赤劍的兵鋒緊貼喉頭,“你就這麽想我死,甚至不惜浪費一顆惡孽結晶?”
事情發展到現在,借助虛空之書的記錄和自己的觀察,淮蘇早就將這次荒蕪之鄉事件剖析的七七八八。
無非就是丹尼爾勾結小隊成員送了一顆惡孽結晶進去,強行催化喚名者的誕生罷了。
若非惡孽結晶這種從無數深淵怪物屍體中提純出的精粹,就憑荒蕪之鄉那地方,再給一百年也誕生不了喚名者。
“……我錯了,我可以進行賠償。”丹尼爾低頭道歉,很從心。
他是反派但不是腦殘,知道現在誰才是爹。
他深知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道理。
三階的雲中君,有的是法子折磨自己,認慫才是正解。
“後悔有用,還要死刑幹嘛?”
赤劍的表面泛起紅光,丹尼爾甚至能聞到自己皮膚被炙烤的焦香,“你不是渴望我的赤劍,甚至不惜下死手嗎?那死在此劍之下,你一定很開心吧?”
劍刃往前挺了些許,喉嚨滲出血跡,然後被蒸乾。
“……你不能殺我,我是卡佩家族的人,殺了我,陳女士也保不住你。”他的額頭冷汗密布,好言相勸。
卡佩家族,歐洲十二貴胄之一,神聖世系的重要成員,在歐洲的地位舉足輕重。
“卡佩家族……真想在這殺了你。”淮蘇冷漠道,手裡的赤劍變回深紅色吊墜,乾脆的離開了訓練室。
直到他離開房間,丹尼爾才松了口氣,慶幸自己卡佩的身份勸退了對方。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沒有發現在肩膀上,一張銀色的卡牌熠熠生輝。
離開了訓練室,淮蘇又去醫院看望芭芭拉,威廉也在那陪著她,告訴自己即將離開的消息後,淮蘇離開了病房讓芭芭拉靜養。
“隊長。”威廉在背後叫住了他,兩人並肩走在醫院的走廊。
“叛徒……是大山嗎?”
“……去陪芭芭拉吧。”
淮蘇默然,拍拍他的肩膀,逐漸遠去
嘭——
威廉一拳打在牆上,裂痕如蛛網般蔓延,咬牙,“這個混蛋!”
也不知道罵的是丹尼爾,還是大山,抑或是兩者都有。
潔白的病房內,大山無神的躺在病床上,任憑一旁的護士給他包扎,楞楞的看著窗外枝頭的麻雀。
淮蘇彎腰坐在一旁,眼瞼低垂,兩人都沒有說話。
抑或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直到護士離去,關門的鎖扣聲響起,淮蘇才如夢方醒。
“隊長……”,大山嘶啞著出聲,深紅的劍刃熾熱,離他毫厘之距,“你是來處決我的麽?”
原暗小隊信條其四:背叛者,必手刃之!
猩紅的劍尖吞吐著烈焰,高溫將他的頭髮烤得焦褐,散發出臭雞蛋一樣的氣味;赤劍舉了又舉,最終無力的垂落身旁。
“滾吧。”淮蘇冷冷道。
“滾出小隊……不會有下一次了。”
赤劍幻化回吊墜,他轉身離開。
大山雙目無神,這個接近兩米的壯漢緩緩彎腰屈膝,把臉埋在胸膛中,哽咽無語。
淮蘇無力的倚靠在牆上,聽著房間裡的哽咽,閉上了眼睛。
眼前出現了這四年的一幕幕。
初到隊伍時,是大山傳道授業,主動教他格鬥、偵查、捕食等技巧,讓他快速適應了探索。
後面無數日夜,兩人是最默契的搭檔,並肩作戰,殺敵、開拓,大山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深淵雖然要命,但偶爾在休憩時睜眼,看到那高山般沉穩的身影屹立於身前,心裡總是安心許多。
雖然彼此沒有血緣關系,但淮蘇早已視他為兄弟,在心目中僅次於母親般的陳女士。
一根煙遞到了他的面前。
“來一根?”
淮蘇接過點燃,深吸一口,嗆得咳嗽連連。
房間裡的動靜頓時消弭無影。
“你還是心軟了,淮蘇。”沉默的寂靜中,威廉開口,臉上沒有了以往的吊兒郎當。
這次,威廉沒有稱呼淮蘇為隊長。
“他……沒得選擇。”
“我知道。”威廉吐出一口煙圈,淡淡道:“丹尼爾一直想要你的赤劍,屢屢失敗,這次終於下了死手。”
“有資格單獨行動,趁機投放惡孽結晶的老隊員中,我和芭芭拉的家族在歐洲有些勢力,唯獨大山,只是東煌的一個普通家庭。”
“自古忠孝兩難全,丹尼爾以家人的生命為威脅,大山選擇接受那枚惡孽結晶不足為奇。”
四下無人,他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即使在房裡也能清楚聽到。
“你……似乎並不生氣?”
畢竟是來自可以托付後背的隊友的背叛。
“當然生氣,畢竟差點害死我們……可想到最後他主動站出來面對喚名者,又好像不氣了。”威廉有些無所謂的笑笑,“再說,你不是已經懲罰過他了嗎?”
自己下不了手,任由他被喚名者的觸手穿透的時候。
也是在那時,你也做出了抉擇,不然不會讓我拚命地趕回來救他。
“……這什麽破煙,真難抽!”淮蘇低罵一句,把抽到一半的丟進遠處的垃圾桶。
………
“……威廉。”
“嗯?”
“我要走了。”
“去哪?多久?”威廉覺得淮蘇是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畢竟搏殺一位喚名者,精力消耗肯定不小。
“去東煌療養;幾年內是回不來了。”淮蘇抽出口袋裡疊成正方塊的紙遞給威廉。
那是他的體檢報告。
看著上面巨幅超標的靈魂沉澱度與各項異常數值,威廉瞳孔一震。
這個數值!
若非【湘君】是天國世系的序列, 天生為探索開拓深淵而生,對深淵輻射的耐受值遠超其他世系,恐怕此時早已沉澱!
這個狀態,注定是不可能再下深淵了,甚至待在歎息之牆都不行。
他現在每在深淵境內多呆一秒,對靈魂都是一種折磨,過量的輻射猶如鈍刀在靈魂上切割。
“……什麽時候走?”
淮蘇撣了撣袖口的煙灰,隨意道:“今晚六點的車。”
掃了眼牆上的時鍾,恍然驚覺:“只有一個小時了麽?”
他取下左肩那枚造型為深黑日冕的徽章,將自己肩負了三年的隊長之任卸下。
“我走以後,小隊就交給你和芭芭拉了,好好乾。”
“不要他們送送你麽?”
“算了,那群家夥肯定哭哭啼啼舍不得,鬧挺。”
淮蘇把徽章別到威廉左肩,祝福道:“願君在無底深淵的開拓中,武運昌隆。”
“倘若有緣,現世再見吧!”
……
“2042年8月30日,正義小隊隊長,丹尼爾·卡佩在對腐毒沼澤的探索中突發畸變,根據《深淵探索安全條例》第496條規定,已在救治無果的情況下當場擊斃,後續檢查可確定是由靈魂沉澱度升高引起,現已處理完畢,以上。”
電腦前的工作人員睡眼惺忪,隨意掃了一眼,目光在卡佩上面頓了頓,嘀咕了一句“卡佩家族的怎麽跑去了深淵探索?”
他搖搖頭,點擊了確定,這份記錄著一份生命重量的文件便歸檔,沉入黑暗之中,與無數深淵探索的先賢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