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余暉映照下,方凌朦朧著雙眼醒來。
睜開眼睛,便瞧見旁邊的嶽荀兀自斜靠在青石上,單手扶額,一雙幽深的眸子饒有興味的看著自己。
方凌許是這幾日都沒怎麽好生休息過,又或是嶽荀的酒委實太過濃烈,不知何時竟然不知不覺的趴在這石頭上睡著了。
嶽荀伸手拂掉她一身的落花,又細細地替她摘掉頭上的花瓣。
方凌許是委實喝的多了些,突然感覺臉上燒得慌。便撐著酸麻的腿腳急忙站了起來,又帶得一陣落英繽紛。
“什麽時辰了?”方凌問道。
嶽荀望了望天邊,太陽已經漸收了余暉穩穩地隱到了山的另一邊。“是時候出發了。”
“我們要怎樣尋那諸犍?”
“無需尋它,只要循著那陰氣升騰之處,將你放出去即可。”
嶽荀說完抽出一張黃色符咒,修長的手指隨便折了兩下便成了一隻逼真的玄鳥。只見他朝著那玄鳥吹出一口氣去,那鳥的眼睛便仿佛被靈力點醒了魂魄一般突然就亮起了微微的光芒。
方凌望著那小鳥,突然問道:“你可知道有一種術法,可以讓紙人會說會笑,能走會跳的,如同真人一般?”
嶽荀思索片刻,“你是說傀儡術?只聽過而已。你見過?”
“哦,沒有,我也只是聽說過。今日看見這鳥,不免想起這個。”
“此為辯氣追蹤之法,是以靈力催動符咒而成。與那傀儡術非屬同宗,二者大不相同。”
說著便見他脫開手掌,但見那玄鳥仿佛被風托著一般朝著密林深處飛去。
二人緊隨其後,穿過密林,爬過山坳,越過幾道小溪,直到方凌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了周圍陰氣地不斷升騰聚集方才看到躺在地上被陰氣的濕露浸透已然重新變回一張符咒的小鳥。
十五的月亮,太陽才一落山便已升起。
方凌眼看著月亮已經掛上了樹梢,心裡不禁祈禱著,希望他爹和翠雲嫂子能等著她。
嶽荀停下,望了望周圍的氣息走向,衝方凌道:“差不多了。我身上煞氣太重,再往前那妖孽必定覺察。”
方凌不解,他連自己的氣息都可以斂得住卻還有什麽煞氣是斂都斂不住的?
不過沒辦法,之前自己答應過他要替他引出諸犍,況且她爹和翠雲嫂子的魂魄還在那妖孽手上,就算心中膽怯也是不得不去。
隻後悔下午的酒喝得少了些,此時的膽子尚覺不夠壯。不免有些躊躇地問道:
“那妖孽一旦出現,你確定一定能找得到我?這裡林深樹密的,可指不定我往哪邊走了呢。”
“你放心,我已在你身上落了追蹤術,就是活的找不到,死的也一定能找到。”
放你大爺的心!方凌本就是想討句安慰的話來聽聽,沒想到此人說話如此晦氣,便也不想再與他多說,隻身鑽入前方密林。
這密林中的氛圍很不對勁。濃重的陰氣似乎影響了方圓數裡的山頭。整個林子仿佛已然化為一灘死水,沒有一絲生氣遊走的跡象。而方凌此時就像是唯一一個被投入這片死水的餌料。
她此時終於知道為什麽嶽荀能如此確定那妖孽一定會來。就算她斂住內息,不讓一絲靈力外泄,相信那妖孽也能憑著周圍逸散的陰氣感知到自己,更何況此時的她靈力全然外放。
靈力這東西,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外放那叫震懾,而似方凌這種半桶水的,外放那便是找死。
陣陣潮熱的濕氣縈繞在周圍,黏膩中夾雜著一種奇怪的味道。說不上難聞,但也絕對不好聞。
靈覺的優勢讓方凌渾身似乎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本能的抗拒和必須要走下去的決心攪得她心煩意亂,頭昏腦脹。一時間也辨不清方向,隻覺哪裡有些微涼氣便往哪裡鑽。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方凌終於被周圍一陣若有似無的怪聲驚醒時。濃重的妖氣已經濃得化都化不開了,白茫茫的一片將周圍的林子封得嚴嚴實實。霧氣中到處飄蕩著豺笑狐叱,陰風怪語。
縱然是方凌有些修為在身,也禁不住後背一陣發毛。
方凌努力地辨認著周圍的景物, 試圖找到方向。然而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僅是眼前幾棵普普通通的樹木根本無法判斷。
她緊了緊腰間照影,一邊小心翼翼地前行,一邊防備著隨時可能跳出來的諸犍。
隨著逐漸深入,方凌發現朦朧的白霧中,似乎有人影晃動。
此時的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害怕妖氣入體,迷了心智,便凝神默念著清心咒。待再行細望,確實是有人影,還不止一個。那些人影模模糊糊,有的清晰,有的暗淡,全都背對著她,似乎失了神志一般只是一味機械地移動著。
方凌不禁加快了腳步,偷偷跟得近了些。她發現那些人影遠比她方才想象的要多得多,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幾乎整片林子,凡生白霧之處盡皆有這鬼東西。
突然,一個身著灰色廣袖長褂的身影十分熟悉地出現在方凌的視線裡。
方凌腦子裡嗡地一聲,那赫然便是方長清。她爹夾在那一群人影中間,同樣模模糊糊,同樣失了神志,跟著所有人亦步亦趨地移動著。
方凌悄聲叫道:“爹爹!”
誰知這一叫不好,林中突然安靜下來,先前的陰風怪語瞬間便沒了聲息,但見那些人影集體轉過身來。勉強借著月光看清他們的面孔時,饒是方凌多少有些見識也不由得汗毛倒豎起來。
這哪裡還是什麽人?
他們要麽面色蒼白,鬼氣森森,脖子上尚能看見外翻的刀口。要麽眼珠凸起,血絲密布,一條舌頭長蛇般垂在胸前,搖搖晃晃。甚至還有鮮血淋漓,面目破碎,手捧殘肢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