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崢不敢再與楚婉對視，她臉上的綿綿溫柔和燦爛笑容硬生生地刺痛他，令他心肝俱疼。

“言崢，你不看看我畫的是什麽嗎?”盡管霍言崢當前的反應不在楚婉的預料之內，但楚婉並不慌張。

雖說霍言崢看上去似乎生氣了，但沒有關系，等他看了她的畫，她相信他一定會消氣的。

霍言崢望向窗外，透過乾淨透亮的落地窗，滿園翠色納入他的目光裡，令他心底噴薄而出的煩躁跟著沉寂下來。

霍言崢沒有回頭看向楚婉，毫無瑕疵的側臉冰冰冷冷的，流露出一抹凜然的鋒利，他似是不感興趣，隨口道:“我想，我還是別看了，我並不好奇。”

都知道她畫的是什麽了，他不會再產生好奇。

不看，還能自欺欺人。

看了，他連自欺欺人的假象都維持不了。

“你猜到我畫的是什麽了?”楚婉明眸皓齒，紅唇不點而朱，既然霍言崢不好奇，好像，他知道她畫的是什麽。

“沒猜到又怎麽樣，猜到又怎麽樣。”霍言崢一臉的無所謂，細細琢磨，還能品味出隱隱若現的酸澀，“相比於猜到，我寧願自己沒有猜到。”

沒猜到，就不必如此煎熬。

霍言崢的大手扶在沙發的靠背上，力道漸漸加重，竟是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跡，而他，猶不自知。

“來，言崢，你來看看。”盡管霍言崢語氣極輕，幾近於無，但楚婉卻聽出他話裡頭的沉重，她莫名的感到一陣心痛。

哪怕霍言崢面色冷峻，沒什麽情緒波動，可楚婉依然感受得到他周身環繞的低沉駭然的氣勢。

楚婉握住他緊攥著沙發靠背的大手，故意打趣他，“你松松手，再這麽用力，咱家的沙發就該換新的了。”

霍言崢沒理會楚婉的打趣，仿若輕歎:“婉婉，你何必執意如此。”

何必要把血淋淋的事實袒露出來，楚婉又何必對他那麽殘忍。

楚婉將畫稿翻轉，正面對著霍言崢，想給他看看，卻見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連目光都避開了她。

驀地，楚婉高昂的情緒終於頹靡，她低垂著眸簾，神色略顯落寞，“既然你不想看，那我也不逼你，我不想再做任何讓你覺得勉強的事情。”

楚婉將搭在霍言崢手背上的手放開，背過身，她看著手上的畫作，抿著紅唇道:“我本來以為你會喜歡的，卻原來，並非如此，這可是我畫了好些天的成品，我傾注了許多的心血和情感……”可沒曾想，霍言崢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不可抑製的有些失落，卻無半點怨言。

“但不礙事，你現在不想看，那就不看，等哪天你想看了，我再拿給你看。”楚婉不願意勉強他，便只能按著他的想法來，“這個時間點，你應該是要去書房了，言崢，你去工作吧。”

至於她，她想在畫室裡待會兒。

然而，卻在她抬腳要走的片刻，她纖細白皙的皓腕卻被人猛然扯住。

楚婉不明所以，卻止住了前往畫室的腳步。

“把畫給我。”終究還是心軟，他見不得她失落，霍言崢在稍作一番掙扎過後，他如同往常一般選擇了退讓一步，願意同她低頭。

即便不想面對，卻始終不得不面對。

再殘酷的事實他都切身經歷過了，如今不過是同樣的路，他需要再走一遍，沒什麽接受不了的。

“我已經用心去畫了，想方設法地把你畫得完美，可縱然如此，我用畫筆勾勒出的你依舊不能完全在畫紙上呈現出你的帥氣、你的優秀。”

畫上的他再栩栩如生，都不及面前的他鮮活。

他獨有的清貴絕塵氣質，是極難描摹出來的。

他的帥氣和優秀，也不足以在這麽一張方寸大小的畫稿上完全呈現。

但是，她已經盡力了。

已經盡力把自己心中最完美的他畫於筆下。

到這時，霍言崢接過畫稿的大手驟然僵硬下來，就這麽僵直地停頓在半空，他漆黑的瞳孔微縮，面帶錯愕，又滿是詫異。

他實在沒料到，她畫的人是他。

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但她所說的會是真的嗎?

他曾經一眼掃過畫上的人，當時，畫作還未完成，他只看了個大概輪廓，便推斷她所畫之人是羅志彬。

如果她所說不假，那從頭到尾，都是他想岔了、猜錯了，是他解讀錯了她的意思。

霍言崢仿佛是受到了震撼一般， 他不期然地愣在當場，他耳邊一遍遍回蕩的，是楚婉剛剛所說的話。

許久，霍言崢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畫的是我?”

話裡帶著的，還是濃濃的不可置信。

“當然是你。”楚婉眼神直率，坦然，她笑著回應霍言崢，聽見霍言崢願意看她的畫作，她的心情開始轉好，“畫上的人是由我一筆一畫塗抹出來的，我不會認錯。”

霍言崢垂目，似是求證一般看向畫上的人，隻一眼，就將他的思維定格住，連同他的視線，都粘在了上面。

還真是他。

她畫的人，確實是他。

“怎麽會是我?”

霍言崢像是想不明白，這畫上的人怎麽會是他，他知道畫畫是楚婉為數不多的愛好，她有事沒事都會畫上一幅，只是，在過往的無數幅畫裡，都不曾有他的身影。

楚婉直言不諱道:“在我拿起畫筆的那瞬間，我想到了你。”

但早在上一輩子，為霍言崢畫一幅畫的這一決定就已經生成。

後來的畫作，也就順理成章。

“我曾經以為，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永遠不會想到我。”她眼裡心裡都不曾有他，又如何會想起他，霍言崢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但還好，現在，一切都似乎隱隱地有些不同了。

曾經的癡心妄想，正一點點演變成現實。

“哪怕你不在我的身邊，我依然會時常想起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楚婉雙手環抱住霍言崢精瘦健壯的腰腹，心神微蕩，她緊緊地貼著霍言崢的胸口，感受他強勁而富有節奏的心跳聲如雷貫耳一般響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