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怪物拎著個小罐子。
金屬怪物掏出了一根軟弱的小棒子。
小棒子它噴……噴……噴……
噴火了?
魔法衝擊的烈焰形態?
粉毛小姐的大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雖然她不會,但烈焰形態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技藝,可她從聖地降臨凡塵的時候既沒傷到腦袋也沒有遇上魔力紊亂,她非常確定那個鐵罐子和金屬怪物身上都沒有半點魔力波動。
魔力波動,又稱為魔力共鳴。
魔法師本身不會產生魔力共鳴,但他們施展的魔法會,而其中技藝高超的,甚至還能隱去自身魔法造成的共鳴現象。
而魔道具,哪怕靜置狀態下也會有非常微弱的共鳴產生。
自身的魔力越豐沛,就越發能察覺到這種特殊的共鳴現象。
而洛麗婭對魔力的感知敏銳到可以察覺數十米外靜置狀態的魔道具……若是那種強烈的不加掩飾的魔力波動——比如正在使用中的強大魔道具或魔法師施展的強大魔法,一公裡外她都能清楚感應。
這麽近的距離,她不可能出錯。
所以是什麽出了錯?
傳送出錯了?
我在哪兒?
異世界?
她胡思亂想著,傻乎乎地瞪著大眼睛看著蠕動的怪物被燒成焦灰;看著鋼鐵怪物撅著臀趴在地上小心地扒拉余燼;看著它那不甚靈活的鐵手小心地刨出一些黑色的小沙粒;看著它爬起來衝自己發出甕聲甕氣的叫聲。
她就這麽傻站著和金屬怪物大眼瞪……更大的眼,頭部那快長方形黑色水晶算是眼睛吧?雖然不可思議,但怎麽看都像是煉金傀儡。
“你……是人類?”洛麗婭試著用她那個時代的凡塵語言進行溝通。
“……”
“你不是人?”
“……”
“喂喂喂,聽得懂我說話嗎?你可以理解語言嗎?”
“當然可以……這位小姐。”
“哇!怪物說話了。”
“……”
血壓飆升的福雷斯特此刻十分確定,這人就是個空有漂亮皮囊的傻子。
“你知道這是哪兒嗎?你的口音很奇怪啊。”她知道這條聖地通往凡塵的通道出口就在奧貝雷瑟附近,但並不清楚確切的位置。
“知道。”福雷斯特晃動腦袋點頭確認,動力裝甲就發出了金屬摩擦的噪音,“我覺得口音奇怪的是……算了。”
“那你知道奧貝雷瑟的方向嗎?”
“奧貝雷瑟?沒聽說過。”
“那你又說你知道這是哪兒?”
“我確實知道。”
“那你不知道奧貝雷瑟怎麽走?你好像不太聰明的亞子。”
“……”
冷靜!希爾曼!天空要塞的紳士絕不能在女性面前表現得粗魯。
“明明有著巨大的體型。”洛麗婭小姐繞著金屬怪物轉了一全,好奇地抬腿用小皮鞋踹了踹她眼中煉金傀儡的腿部,不太沉悶的響聲,空心的?她又踹了幾腳確定自己的猜想,“有些偷工減料,尤其是智力的部分,雖然你有智力這個說法本來就挺怪的……哈哈哈”。
嘶……拳頭硬了……冷靜!希爾曼!冷靜!
冷靜不了!
“你才智力有問題!”
福雷斯特拽下金屬面罩狠狠地摔在地上,看到明顯被他嚇了一跳的少女,心中又有些慚愧起來……不應該的……不應該對女性如此粗魯的,尤其還是個沒長大的少女。
“原來是人?”
洛麗婭無法理解,為什麽煉金傀儡裡會裝著人類,哪怕有著那個壞女人帶來的可怕印象,但見到人類也依然讓她高興。
她並不孤單,雖然如今的人類語言和人類都變得有些古怪了。
“……”
福雷斯特突然覺得很累,不想再說話了。
……
“這就是你的家?”
少女指著露營帳篷提問,小臉上寫滿了嫌棄。
“不是……”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一路上面對各種刁鑽又毫無常識的靈魂追問,他早已筋疲力盡……這女孩子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傻子……不,她肯定不傻,不然每兩句話就被噎住一次的自己又算什麽?可為什麽顯得毫無常識?就好像突然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她是在故意戲耍自己麽?
盡管有一肚子的疑問,但他根本不敢多提半句,否則眼前這位淡藍色眼眸中寫滿好奇、正到處敲敲打打並不時發出可愛驚呼的怪異少女,一定會用一個接一個的靈魂追問徹底扼殺他的理智。
他不該為了一點小錢就去收拾災厄的……為什麽……為什麽無法拒絕她跟來的請求?
被霸佔了小馬扎,正倚著動力裝甲的福雷斯特此刻十分後悔。
少女舉著一張地圖靠了過來,他掃了幾眼,從海岸線和山脈的分布上認出了這是北大陸的地圖,但上面標準的怪異符號卻半個也看不懂。
“我們,現在,位置,在哪兒?”
洛麗婭一字一頓地用手指在地圖上胡亂兜圈,她猜到了事情的真像……如今距神代恐怕已相當久遠,口音和用詞的變化極大,恐怕地名也同過去完全不一樣了。
“這裡”,福雷斯特已經懶得吐槽她下意識把自己當做傻子的舉動,他指著地圖西南邊緣,“扼比亞王國,新蒸汽屯附近。”
“扼比亞王國……真……氣……豚?”
“蒸汽屯,官方叫扼比亞城,不過所有人都叫蒸汽屯。”
“蒸汽萌豚必須死?”
“你在耍我吧……”
神聖加爾共帝國……扼比亞王國,奧貝雷瑟……新蒸汽屯,她一邊念一邊在地圖上寫寫畫畫,依舊是福雷斯特無法理解的複古文字。
“那這裡呢?”她又指著地圖上大陸正西的位置,“叫什麽?”
“加利亞”,福雷斯特深感怪異地望了洛麗婭一眼,他已經搞不清眼前少女究竟在玩什麽套路了,“加利亞共和國,上個星期還叫這個名字,現在我也不敢給你肯定的答案。”
你的祖國你問我?一位合格的隆蒂尼恩紳士,在提及加利亞的時候是必須諷刺一下的,但考慮到眼前疑似加利亞人的少女,福雷斯特動了動嘴皮,終於忍住了種族天賦的發動。
“這裡,還有這裡呢?”
在福雷斯特的一一解答下,洛麗婭由西向東又由北向南,將如今的凡塵地名用上古文字一一標注在了古舊的地圖之上,而福雷斯特眯著眼睛認真觀察著洛麗婭筆下那些他無法理解的符號。
“說起來,這位……大叔?”
洛麗婭小姐換上了更親切的稱呼並決定聊一些能讓人迅速拉近距離並產生友誼的溫馨話題,畢竟她對凡塵充滿了疑惑,這些都要靠眼前這位意志消沉的凡人來解答。
洛麗婭小姐是位成熟的女神祭司了,不會像那些沒長大的神眷一樣輕蔑凡人。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曾經同伴口中的凡人生態,露出了職業祭司的招牌親切微笑,問到:“您這樣的年紀應該有很多可愛的孩子了吧?您的夫人呢?”
大叔……這樣的年紀……很多孩子……夫人。
您的夫人呢?
您的夫人呢?
您的夫人呢?
福雷斯特·希爾曼,三十五歲的未婚追夢人,認命地攤靠在動力裝甲上,他雙眼無神地望向陰沉的天空,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祖國那繁瑣的禮儀和虛偽的社交也並非一無是處。
至少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