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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的蒸汽童話》第2章 凡塵
  準時在黎明前一個小時醒來,洛麗婭義無反顧地跳下不斷挽留她的柔軟大床。

  洗漱、祈禱、和亂糟糟的頭髮戰鬥。

  在伊芙施加了空間神術的無盡衣帽間裡換上美神衣櫥的今日推薦——適合行走於凡塵的低調套裝。

  她輕打響指,一面穿衣鏡就邁開架子小跑到她面前。

  嗷!鏡中的祭司小姐扎了一個側馬尾的淡粉色的長發被梳理得服服帖帖,顯得白瓷般的肌膚更加白皙,身穿天藍與白色調的連衣裙,有著三層褶邊的裙擺剛剛遮掩過膝蓋,純白色長襪搭配鋥亮的小巧淡藍色漆皮鞋。

  嗯,非常符合美神冕下對於成熟穩重之美的定義。

  她將自己成為祭司那天女神賜予的佩劍用細皮帶掛在腰間,手指輕輕一點,這柄不凡的武器就隱去了身形。

  轉了兩圈,對著穿衣鏡滿意的點點小腦袋,將據說可以發出戰神全力一擊程度攻擊的蝴蝶狀髮夾帶好,跨上伊芙送的普通小熊包,戴上小巧的天藍色軟帽。

  她又從首飾盒裡拿起一條串著大小不一二十二顆水晶珠的項鏈。

  ‘伊芙的貼心小紙條:神器——海洋之淚——據說由海洋之神的眼淚製成,可以召喚深海魔獸的投影,腥味較重,請謹慎使用’

  如果沒記錯的話,海洋之神的形象不是位兩米多高的精壯男性嗎?

  大概只是神器的名字這麽叫吧……那位鎮守禁忌之海,在無數歲月裡與深海惡魔戰鬥的威武神祇,怎麽可能會掉金豆子。

  思考片刻,祭司小姐還是戴上了項鏈。

  神器只是稱呼,意為達到或超過某個限度的魔道具,要真是哪位神祇自身使用的真神器……她也用不了。

  地圖,野外烹飪套裝,居然還能吃的美味小餅乾家庭分享裝,聖地信標……她反覆確認著能讓旅途更加舒適的必要道具,然後一一塞進了普通的小熊包裡。

  “媽媽,我出門了。”

  離開魔法屋的洛麗婭翻著白眼念出收回咒文,將栗子大小的水晶球撿起裝好。

  她穿過寬廣的後庭,沿著石階而上,推開盡頭那後堂雕刻著狐尾百合的大門,無數年的歲月不曾損壞這些精致的家具分毫,三十五米長的巨型胡桃木桌旁整齊擺放著六十把椅子,每一把椅子前的桌面都放著整套餐具與一盞各不相同的酒杯。

  洛麗婭走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之前,她將自己那相較另外五十九盞更小更淺、玉色的小杯子,微微高舉,像是發表祝酒詞之前的動作,隨後又將杯子湊到唇邊輕抿一口。

  原本空蕩蕩的杯子便湧出了清澈的液體,嗯,是冰檸檬水,還帶著微微的薄荷香味,他們總說喝這個能讓皮膚更好,又不會太甜。

  她本想嘗嘗另外五十九盞各異酒杯的味道——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他們總不讓她如願,說著小孩子不能喝酒的敷衍話,私下裡卻在討論伊麗絲的橙子酒放了太多糖,根本沒有酒味了……

  洛麗婭最終還是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

  她將屬於自己的杯子放回桌上。

  不忍去看那些失去主人的酒具,轉身離開後堂,向著聖堂聯通地上的某一處通道走去。

  毀滅終於被諸神阻止,而地上的凡人似乎背棄了對諸神的信仰——災厄還在不斷降臨,如今的地上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不過一切都沒關系,伊芙一定在這世上的某處等著她,這數月以來的痛苦與磨難,不過是為了增添再會時的談資吧。

  她只要開心的去凡塵遊歷一趟,最後的神靈便一定會找到她的。

  笑起來,洛麗婭。

  新歷350年,其實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多少歲,但若從出生日期算起,365歲起步的祭司小姐,踏上了塵世的土地。

  ……

  豪爽地深吸一口夾雜著某種陳腐味道的乾澀空氣,目力所及之處到處是蒼涼荒蕪的高原和破碎蜿蜒的山脈。

  就是這樣,這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荒蕪粗獷的美。

  讓那些虛偽的禮儀和無窮無盡的規矩去死吧。

  扼比亞是世人眼中的窮鄉僻壤,確是他福雷斯特·希爾曼的精神故鄉。

  “三十五歲還沒結婚又怎樣!”

  灌下一口烈酒,再用煙草燃燒的味道填滿肺部,他和著呼嘯的風高聲嘶吼。

  規律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了他的心靈淨化之旅,兩口吸盡卷煙後隨手一彈,福雷斯特不耐煩地返回帳篷翻出正發出怪叫的金屬圓盤。

  “方位……正北,強度、規模……小”

  距離也不是很遠。

  從指針和數字上讀出情報,他撓撓剛剛刮過胡子的光滑下巴,稍作思考便決定順路去掙點外快。

  穿上笨重的老式T-26動力裝甲,通過手動搖杆完成密合,檢查超壓蒸汽背包讀數,再拎起一個他也搞不清裝著啥玩意兒的鐵罐,戰鬥準備就完成了。

  哼著走調的鄉間小曲,將閥門推進到底,笨重的老式T-26也沒能真正奔跑起來……拉完這趟貨,得弄個便攜式點唱機來……福雷斯特胡思亂想著,很快便到達了災厄指示器標示的位置。

  “搞什麽鬼?我喝了假酒?”

  粘稠的黑色糕狀物從破碎高原的地下擠出,蠕動著組成一個個不規則的怪物,它們行動緩慢,還不時滴落惡臭的黏液。

  不過是最低等的‘蠕動’罷了,這東西他早就司空見慣,讓他不可置信的是……這種荒郊野外為什麽會冒出來一位……嗯……少女?

  外表約莫十四五歲年紀的少女正一臉呆滯地看著地上蠕動拚合的怪物,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雖然長得還挺好看的。

  淡粉發色可真是前所未見,但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接近白色,又顯得似乎不太異常了……從加利亞開始,越往北方,淡金、銀、白和亞麻發色的人就越多。

  而在荒郊野外穿著這種過於繁瑣不便於行動的衣裙則非常奇怪了……等等,穿著古怪,腦子不太聰明……福雷斯特悟了,這一定是個加利亞人。

  他撇撇嘴,加利亞人不穿衣服出門都不會讓他感到絲毫驚訝。

  此時,少女也發現了她,她歪著腦袋疑惑的看過來,挺可愛的,但看起來更蠢了,她嘴裡發出一串古怪的音節……不是加利亞口音,但對他來說,他們就算突然學起貓叫也不會顯得奇怪。

  福雷斯特微微躬身致意。

  不管怎樣,接受過隆蒂尼恩正統教育的他對女性的包容度是非常高的,哪怕她是個加利亞女人。

  “這位美麗的小姐,請稍候片刻。”

  福雷斯特擰開手中鐵罐的閥門,不再去看那位一臉呆滯的少女,他將末端與鐵罐有軟管相連的圓柱狀金屬噴嘴對準‘蠕動’,扣下開關。

  ……

  殘破荒涼的土地,符合祭司小姐對凡塵的印象,破碎的高原,汙穢的土壤,直至遠處的群山,目力所及之處,並無凡人生存的蹤跡。

  左手的異樣觸感引起了她的注意……小指上套著一枚細細的銀色指環。

  什麽時候戴上去的?

  洛麗婭瞪大眼睛,她根本沒有戴戒指的習慣,用力擼了兩下卻擼不下來,她愈發迷惑了。

  沙沙……一陣蠕動聲打斷了她和自己手指的較勁。

  地下冒出的惡心東西……稍微與她對災厄的想象不符,這種惡臭又醜陋的,慢悠悠蠕動的怪物能讓諸神也覺得棘手?

  她正認真思考著該用哪種低階魔法來淨化這片土地,更怪的東西冒了出來——冒著白煙的金屬怪物,體表還有很多圓圓的、外圈又有無數凸起的金屬圓環彼此交疊、糾纏、旋轉。

  等等!怪誕、難以理解,看上去有些難纏,洛麗婭悟了,這才是災厄吧。

  保險起見……洛麗婭決定動用神器把未知的敵人直接碾碎, 然後再慢慢研究它的殘骸,以便於下次更高效的戰勝敵人。

  啟動神器的咒文念到一半,那個金屬怪物居然向她微微躬身了?

  (聽不清)美麗的……小姐……稍候?

  金屬怪物發出了悶聲悶氣的聲音,雖然與她所熟知的人類通用語在發音和用詞上稍有區別,但依舊能夠聽出大概的意思。

  這是人類?人類長這樣?

  不是說除了顏值低一些,看起來與神眷沒什麽差別嗎?墮落的人類?可墮落的人類不是會長出觸手嗎?煉金傀儡?煉金傀儡為什麽會說話?誰那麽無聊在傀儡身上裝些會轉的怪輪子?

  洛麗婭小姐不理解。

  洛麗婭小姐很迷茫。

  凡塵,是如此怪異嗎?

  ……

  舊歷,終末之日後一月余。

  在修補聖地被破壞的外圍結界,順便援助了一座被災厄侵襲的凡塵城市後。

  疲憊不堪的安格斯和幾位同伴,以及一些自願跟隨他們的凡塵騎士一起回到了聖堂。

  前廳厚重到幾個壯漢才能推開的大門不見了,甚至牆也少了一面。

  他和幾位同伴對視一眼,取出武器便衝進了聖堂。

  沒有了。

  那個最重要的人和滿庭院的花一起消失了。

  他們分頭從各個出口追尋出去,空曠無人的高地草原上散布著無人看管的牛群,災厄在地下蠢蠢欲動。

  數天,數月,數年。

  凡塵換上新歷,草原化為荒野,他們卻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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