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想您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不去買無用的機械……”

　　阿比蓋爾斟酌著詞句試圖勸洛麗婭不要把錢浪費在無用的地方。

　　三千鎊是比巨款，在物價低廉的扼比亞王國足夠一個中產家庭寬松地花銷十年之久，也足夠在扼比亞的鄉下買一個微型莊園。

　　三千鎊也微不足道，如果你想去買那些昂貴的工業機器的話。

　　“我們的生活其實不需……”

　　阿比蓋爾突然停住了話語，因為剛才還一臉迷茫樣子，掰直指頭算帳的洛麗婭突然板起了臉。

　　身兼數職的貼身女仆有些慌了，她好像惹小姐生氣了。

　　“艾比。”

　　洛麗婭從椅子上起身，抬手輕輕拍了拍貼身女仆的肩膀，“你下午去了哪裡?”

　　“我……去圖書館待了一會兒，然後又到工坊區給您買了幾本書……再之後就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德爾加多先生。”

　　“碰到過什麽特別的人，到過什麽特殊的地方嗎?仔細想想。”

　　洛麗婭抓出一把紙幣數也沒數就塞給了阿比蓋爾，她很信任自己的貼身女仆。

　　阿比蓋爾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從圍裙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的整整齊齊的紙來。

　　“小姐，我……在梅森兄妹工坊裡……做了個小測試……能不能學會魔法的測試……”

　　她越說聲音越小，臉也紅了起來。

　　誰都有個魔法少女夢呢。

　　洛麗婭接過來單手抖開，紙上繪著密密麻麻的黑白紋章。

　　她見過類似的東西，刻在巨大石板之上的五十九道神紋——一種用來測試神職人員神性契合的魔道具。

　　人人皆有神性，但不是每個人都能超脫自我，更無人擁有完美完整的神性……哪怕神也不能。

　　人人皆有獸性，但絕大多數人會以人性約束自我，以免滑向深淵。

　　這種魔道具的測試結果不太精準，但也有些用處，可以為立志於跟隨諸神之人指引方向。

　　洛麗婭第一眼就看到了最為熟悉不過的生命之花——六月雨的圖案，下面用數字標記著小小的‘0’。

　　她熟悉每一個神紋所代表的象征和意義，但這張紙上卻多出了兩個——排在第一的交疊在一起互相纏繞的圓環，排在最後的被圓環環繞的黑色太陽。

　　恰巧讓她想起了隻對她而言的半年前的恐怖記憶。

　　洛麗婭緊緊閉上眼睛，半晌才再度觀察起來。

　　根據神學的理論，數百年前地上的凡人看到天空中的異象時，將之作為抽象化的神的符號也未必不可理解。

　　圓環包圍的黑色太陽作為末日的象征，而交疊融合在一起的圓環作為新時代的開端……雖然這兩個圖案並不代表某位真神，但在那一日啟用新的歷法，將前後兩種異象置於最後與最初——倒是符合傳統神學的邏輯。

　　神再也無法對此做出反應，如今的神學，只是哲學與歷史的一部分罷了。

　　洛麗婭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憶那仿佛印刻在靈魂中的場景，她將注意力放在了神紋之下的數字上，大部分是0，少數幾個個位數……和一個30。

　　晶瑩草。

　　洛麗婭抬抬眼皮瞟了瞟滿臉通紅的阿比蓋爾。

　　呵，晶瑩草，勇氣的象征。

　　洛麗婭搖搖頭將紙遞回，說道:“今晚和我一起睡吧，艾比。”

　　“嗯?”阿比蓋爾愣了好半晌急忙擺手道:“小姐，這這這……我只是個女仆。

”　　雖然很想成為朋友。

　　“你睡地板，去準備……對了，給我倒杯牛奶來，記得加糖。”

　　洛麗婭看著一臉原來如此般恍然大悟表情的女仆行禮後小跑離開，默默張開一直緊握的右手。

　　燈光下很容易看花眼的小小黑色顆粒，普通的像是一粒不小心粘在衣服上的胡椒碎末。

　　但卻每隔幾秒就發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細微魔力共鳴……這是一個開啟中的微型魔道具。

　　若不是阿比蓋爾一直站在她的身邊，魔力感知極其敏銳的她都差點沒有察覺。

　　這種弱小到幾乎沒有半點危害的魔道具，除了用來標記之外又有什麽用呢?

　　……

　　四小時後。

　　6月22日凌晨，0點。

　　阿比蓋爾輕輕的鼾聲回蕩在寬敞的臥室裡。

　　和衣而臥的洛麗婭突然鑽出了被子，早在貼身女仆離開的時候，她就已穿戴整齊了。

　　她抱著自己的佩劍跳下床，來到書桌前，拉起窗簾，雙手用力推開窗戶，讓新鮮的空氣重新充滿房間。

　　然後抽出了女神賜予她的榮耀之證——羅蘭之歌。

　　小巧的一字劍格之下，是清晰倒映著她湖藍色雙眸的鋒銳劍刃。

　　刃長八十二厘米，劍柄長三十厘米，單雙手通用。

　　外形酷似騎士時代流行的手半劍，但劍身更窄更輕，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抓握在劍身正中的位置……羅蘭之歌不會傷害她，但即便是普通長劍，她也有足夠的技巧避免自己受傷。

　　騎士時代的半劍術。

　　長於格擋與破甲， 在各方面都有些特長的萬精油劍術。

　　源自懲戒祭司埃斯特拉小姐的傳授，憑著半劍術，洛麗婭才低空通過了聖堂祭司的武技考核。

　　收劍回鞘。

　　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緊張，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誰會圖謀一個普通的小女仆，甚至用上了珍貴的魔道具?

　　但不論是誰，又抱著怎樣的惡意。

　　她承諾過會保護艾比的。

　　回想起曾經用來避免嚴肅場合笑場的祭司小手段，她閉上雙眼，通過默念禱詞來溝通自己的靈性。

　　神性升華。

　　人性中潛藏的那部分最為耀眼的存在暫時顯現出來了——無論它代表著的是愛、善良、高尚、理性或是別的某種或多種超脫了自我的光輝……每個人都不同。

　　再睜開眼的時候，焦躁感遠離了她。

　　她坐到梳妝台前，將小巧的女式懷表掛在了胸前的水晶項鏈上，又認真地整理起頭髮。

　　端詳鏡中的自己片刻，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怪異又毫不掩飾的魔力共鳴……非要形容的話，是僵硬又渾濁的感覺。

　　洛麗婭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塗上一點淡淡的口紅，好像位認真期待社交的少女。

　　她本來隻想就近保護阿比蓋爾，但此刻，她改變了主意。

　　“起床”

　　洛麗婭踢了踢把被子卷在懷裡的阿比蓋爾，在後者很快恢復清醒後說道:“別出聲，跟我走。”

　　稍等片刻，無視了飛快穿好鞋的阿比蓋爾震驚的目光，小小的魔法光球浮現於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