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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7
  轉過年來,持續的乾旱令莊稼人愁容滿面、憂心如焚!人們盼著正月十五雪打燈,結果是晴空朗月,沒見著半點雪花和雨星;人們又盼著雨水時節,一場好雨會如期而至,給麥田澆灌透徹的返青水,結果是日日風乾氣燥,卻更加重了麥苗的枯萎……人們盼啊盼,盼過了春分又盼到了清明,雷公仍然不施威、雨神不顯形,一頃頃乾裂的土地,一片片枯死的禾苗,無情地撕碎了莊稼人麥收的希望。而更令人擔憂後怕的是村中老井水位急劇下降,北溝底的暖水河也斷流乾涸。如果老天爺再不發慈悲下一場透雨,不但春播夏種沒有指望,而且嚴重威脅到人畜用水。

  清明過後,縣師范講習所放假一周,要學生們回鄉幫助抗旱。孫文源回來後,見家裡空無一人,他放下行李,都沒顧上喝口水,便心急火燎的出大門,向北坡裡奔去。一百多畝地的北坡,有他家的二十多畝。他想,也許家人們都在這塊地裡忙活呢。可是,當他走到村外向遼闊的北坡望去,卻沒看到一個人影。他彎下腰撥拉了幾叢麥苗,發現已是葉乾根枯,這會兒就是來場瓢潑大雨,也是無濟與事了,麥苗再沒了生還返青的可能。望著空無一人的麥田,他心裡明白,這是莊稼人無奈地放棄了對麥苗的拯救!

  孫文源剛要轉身回村裡,卻遠遠的望見北溝沿上出現了幾個身影,像是挑著水桶的樣子,他斷定這是有人從溝底暖水河裡取水。他沿著田間小路,決定到北溝裡看看。當他站在溝沿上向溝底俯看下去,但見低窪的暖水河灘裡,倆人一夥、四人一簇的在挖坑蓄水。暖水河雖然斷流了,但低窪處還有些淺淺的水灣,所以人們就挖深坑把水集中起來,然後用水桶擔水到兩側河岸的麥田裡。

  北溝底,暖水河北側的五畝窪地裡,麥苗綠油油的,還有保苗生長的希望。只要暖水河裡能取到水,這些麥田就不會受旱,因此,本著能保多少保多少的原則,家人們便在暖水河灘裡挖坑取水保苗。

  家裡的女人都在這裡。孫文源走到正在舀水的娘身旁,邊拿過娘手裡的水瓢邊問道:“娘!我爺爺、大哥他們去哪裡啦?家裡沒有人。”他娘答非所問的反問道:“文源,你怎麽回來了?”他跟娘說了師范講習所放假抗旱的事。接著將舀滿水的水桶挑起向麥地走去。孫文菊停下手裡的活計,走到尹秀娟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二嫂,你挺著個大肚子就歇歇吧,你這樣乾,讓二哥以為我們虐待你呢!”尹秀娟揚臉微笑著說:“臭妮子,你還不了解你二哥,他才不心疼我呢,他早就說孕婦乾些輕快活活動著,比整天坐著、躺著強,這是科學!”“科學是什麽呀?讀書人說個話叫人不明白,嘻嘻!”孫文菊嘟囔著、笑著。孫文源挑著水桶遠遠的搭話道:“老五妹哎,叫你讀書你不讀,什麽是科學都不懂了吧!科學,通俗的說就是對事物最正確的看法和解決辦法。”孫文菊撇撇嘴,大聲說:“二哥,聽不懂!回家在被窩裡跟二嫂解釋吧!”惹得眾人“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

  傍晚,收工後回到家裡吃過了晚飯,尹秀娟感覺特別勞累,身子也愈加沉重,她懶的漱洗,就躺到床上歇起來。孫文源從廚房裡打來一盆熱水,放到床跟處要給妻子洗腳。尹秀娟一下子側著身子坐起來,拿開丈夫正給她脫鞋襪的手,急急的說:“都是女人伺候男人洗腳,哪有反著男人給女人洗腳的道理?你還是到娘那裡伺候她吧!”孫文源掙脫出雙手,

又要給妻子脫鞋,並說道:“娘那裡有倆妹妹伺候著呢。我現在就是要改改這些規矩,提倡男女平等,不能總是讓女人附庸伺候男人!”尹秀娟把兩手搭在丈夫的左右肩上,略低首向丈夫拋個媚眼,說道:“本小姐就嬌氣一回,享受享受男人給洗腳的滋味!”孫文源撩著溫水在妻子白嫩的腳面上搓揉著,抬首感慨的說道:“看來你娘家老一輩的人還是很開明的,沒有把這雙大腳板子裹成小腳,不然啊,醜而吧唧的不說,還不能下地勞動,本人也不會娶個裹腳老婆,咱們都好幸運嘛!”“要說老一輩人開明,聽說還是我嫲嫲開明,爺爺卻有些頑固,據說我叔家大姐和二姐小時候,爺爺非要給她們纏腳,是嫲嫲硬是阻擋才沒有纏成,打那以後尹家的女孩子就沒有裹腳的啦!”尹秀娟把右手放在丈夫的短發上輕輕捋著,接著說道:“我十歲那年嫲嫲去世的,我記得她的腳就是放腳,據說小時候給她纏腳時,白天纏好,晚上自己偷偷的放開,結果纏了幾年也沒有纏小,拿她沒辦法就算了。”  孫文源給妻子洗好腳,倒掉洗腳水後,接著尹秀娟剛才的話茬問道:“你爺爺是個老頑固,是封建思想的衛道士,怎麽娶了你嫲嫲這個大腳老婆呢?”尹秀娟回答說:“據說,我嫲嫲娘家很富有,在當地開著好幾家商號,而我爺爺年輕時就在嫲嫲娘家的商號裡當夥計學徒,能娶到東家的小姐,多大的福份呀!還能在乎腳大腳小?”尹秀娟扯過薄被往身上蓋了蓋,接著說:“據說,我嫲嫲在娘家為閨女時,沒有一點嬌小姐的派頭,在家裡、商鋪裡和傭人、雇工一樣的乾活,地裡的累活、苦活也都去幫忙乾。……”沒等尹秀娟說完,孫文源就說道:“我說嘛,你們尹家的小姐、小爺們就是承襲了你嫲嫲的光榮傳統!本人娶了尹小姐當老婆,真是一舉數得啦,既不用再請管家,也不用找傭人雇長工了。”尹秀娟佯怒的扯起枕巾,向丈夫扔過去,壓低聲腔恨恨的說:“你個壞蛋!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嫁到你們孫家,剛進門不幾天,你就躲進縣城裡讀書,這一攤子家務事和地裡的活,我不乾誰乾啊!?幸好本小姐不是嬌生慣養的料,從小就受了磨練不拘束乾活。”

  於是,她用手掌擋住丈夫的嘴巴,柔聲柔氣說:“你看看門還開著,是不是過來人了?”他忙起身,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到門口處,又到院子裡走了走,各處裡看了看,居然發現各房都關門熄燈歇著了。他想:這些天因為抗旱,家人們都累的夠嗆,特別像娘、妹妹們這些女人,以前沒乾過地裡的活,這回受著秀娟的影響,也都跑到地裡乾活了。他由衷地為娶到秀娟這樣會持家、又能乾的妻子感到欣慰,又不免為身懷有孕的妻子,還這麽為家事操勞而痛感內疚。

  家人們因為累了一天,都早早的歇息了。孫文源又到前院裡,看了看街門也已關嚴插拴。他折回來後又特意瞧了瞧爺爺的房門,那邊悄然寂靜的夜色裡,不時的傳來爺爺的咳嗽聲和的鼾聲。在抗旱保苗的這些天裡,爺爺帶領全家的男丁肩挑車拉,給東坡、南坡裡還有返青生長希望的麥苗,澆灌了一遍井水。而近幾天,老井的水位下降,爺爺又協助村保長孫魯,組織全村裡的青壯勞力挖掘井底的淤泥,以此加大泉水流量提高水位。孫文源不由得掂著腳靠近了爺爺的窗前幾步,那咳嗽聲、鼾聲令他既感到親切又倍覺心疼!他也深為自己堂堂五尺男兒,不能替老人家分些擔當而深深自責!這時,尹秀娟悄悄的來到他的身後,拽著他的後衣襟,要他趕緊回屋去。

  小兩口回到屋裡,尹秀娟已把床鋪拾掇好,孫文源在後面關了房門又拉起窗簾。罩子燈暗紅色的光亮,一種朦朧又溫馨的感覺,令小兩口迫不及待的躺到床上。尹秀娟在丈夫的大腿上擰了一把,憤憤的說:“叫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孫文源“哎呦”一聲,趕緊握住妻子下面的手。尹秀娟憂心忡忡的說道:“說些正經的吧!唉,快四個月了,老天爺滴雨未下,要是十天半月的還不下場大雨,年前和這些天澆過水的麥苗也難保不旱死!”“這些澆過水的麥地,一共多少畝?有咱家的幾畝地?”尹秀娟回答說:“南坡窪子地八畝,東坡裡有十畝多,再加上北溝裡暖水河灘頭那五畝,一共也就二十多畝地的麥苗沒有旱死。年前雖然分了地產,但遇到這樣大旱的年景,爺爺說這些保住苗的麥地不管誰家的了,大家一起來抗旱保苗。”

  孫文源側側身,讓妻子枕在自己的胳臂彎裡,望著妻子的眼睛說:“這樣的大旱之年,就是顆粒不收,咱家地庫裡的存糧也夠吃個兩年三載的,只是那些佃戶、貧民可就挨餓受苦了!這可怎麽辦呢?”他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妻子。尹秀娟把臉貼到丈夫的胸脯上,未加思索的說:“到時隻好開倉放糧啦!饑荒年,你不放糧,那些成夥結隊逃荒要飯的,也得把你的門擠破了!”妻子的回答,也正是孫文源的心聲。他抱緊了妻子,深深地為自己擁有這樣一個既美麗堅強、又有菩薩心腸的女人,感到無比的幸福和自豪!

  村裡那口老井,經過幾天的挖掘清淤,總算提高了一些水位,村民們恐慌的心裡得到些許的安慰。孫老太爺吃完早餐後,就吆喝著孫文清和孫文源到水井上去。孫文清又到後院裡叫了幾個絲場的工人,一起來到水井上。水井周圍已經聚集了好多的人,有青壯勞力,還有些老人、婦女和半大孩子。孫相春、孫相田,孫文慶也在人群中,他們幾個見到孫文源便聚攏過來打招呼。今天聚集這麽多人來水井上,主要工作就是安裝水車。

  南園裡孫洪常會鋦鍋、鋦盆的手藝,還會些修理、打鐵釘馬掌的活,安裝水車也是行家裡手,所以,他自然便成為這次安裝水車的總指揮和技術指導。他首先安排村保長孫厚挑選了十來個青壯勞力,把四十多尺長已經穿好鐵鏈子的水管抬到水井旁,接著將吊裝架上的繩索套到水管的一端,然後十幾個人一起拉著繩索的另一端,齊心協力的吊起水管下進水井裡。……

  大家夥正乾得起勁,水車安裝也近尾聲。一時間,天空居然陰沉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孫老太爺仰面望著陰雲密布的東南方,激動的吆喝道:“老天爺呀,您總算要開眼了!今日裡您要下場大雨,明日裡老朽我就宰豬殺羊拜祭您!”就像是蒼天有眼似的,孫老太爺吆喝呼喚的大雨,不多時就“嘩嘩”的下起來,……人們嘗盡了久旱不雨的苦頭,豁然間大雨淋頭,人人都興高采烈的歡呼雀躍著,任其淋成落湯雞也情願!

  一場好雨,淅淅瀝瀝的下到傍晚。孫老太爺打著油紙傘,北坡、東坡、南坡裡轉了一圈。一钁頭深的雨,對於澆過水的麥苗,更有了活下去的保障;而麥苗已經旱死的地塊,只能適時的改種些雜糧、瓜果、蔬菜等,爭取秋後有些收成。當他轉到去小埠山的路口,正要折回村的時候,從小埠山那條彎曲小路上,走來一個頭戴葦笠、身披蓑衣的男人。天色蒙朧,那人的葦笠又壓的極低,直到那人來至跟前,他也沒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倒是那人近前了壓低聲音跟他說:“大叔,我是興貴!您別聲張,我扶著您快回家裡。”聽此,老太爺先是一呆,緊接著便明白過來,他小聲說道:“咱倆順著這條地頭壟轉到村後,從場院裡進家。”雖說是天黑人稀,但為了避人耳目,還是選擇這條泥擰的地頭壟回家較妥當。 孫興貴的行蹤還是要保密的,絕不能大意!

  叔侄二人,更確切的說是主仆二人,也就兩袋煙的功夫,便到了後場院炮樓東側的角門處。孫老太爺拍了幾下木門,又大聲咳嗽了幾聲,炮樓三層窗口處探出個腦袋,吆喝道:“爺爺,我下去給您開門!那個戴葦笠的人是誰呀?”老太爺見是小孫子孫文澤在炮樓上,就問:“文澤,你和誰在樓上?”孫文澤的身子早縮回去了,回答問話的倒是孫文清:“爺爺,是我!文澤下去給您開門了。”

  角門開處,七歲的孫文澤閃在一旁,孫興貴離去時他才三、四歲,所以他不記得這個人。他待爺爺和陌生人進門後,隨手又關起來。他聽爺爺囑咐道:“文澤呀,這是西石峪你大老姑家的大表叔,要有人問啊,你就這麽說!”他半信半疑的點頭答應了。

  孫文清聽到下面爺爺領著陌生人來,也是納悶,他便下來想看個究竟。他對小弟孫文澤說:“你自個先到上面玩著,我去前院裡看看。”他說完便去追趕已拐過牆角的爺爺和陌生人。一直跟到爺爺的堂屋,他才認出摘下葦笠的陌生人竟然是孫興貴。

  孫老太爺見大孫子孫文清也跟了進來,便說:“文清呀,你來的正好,你去廚房裡跟老譚說加兩個菜,一塊把文源也叫過來,咱們爺們幾個喝兩盅。這些日子我這身子骨也太乏啦,有些撐不住了的感覺。”說完咳嗽了兩聲、吸了口煙袋後轉臉看著正在脫蓑衣的孫興貴,笑著說:“興貴呀,一塊把濕褲、濕鞋脫了,換上我那乾淨的。別的話咱爺倆待會兒再慢慢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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