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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12
  解放駢邑的戰役打響了。這是一九四七年的七月份,人民解放軍華野投入一個縱隊的兵力,另有地方部隊的支援配合,展開了對駢邑縣城守敵國民黨第八軍第八師的強大攻勢。正是陰雨連綿的季節,連續幾天的大雨,造成彌河水位暴漲,使得戰役打的極為艱難殘酷。七天七夜的攻堅戰,終於迫使守敵棄城北逃,駢邑縣全境喜得解放。駢邑人民在黨的領導下,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土改肅奸、生產勞動、擁軍支前的熱潮中。

  轉眼就是一九四八年的春天。三百年古槐早早地萌芽吐翠,像是用蓬勃的新綠為解放區的第一個春天增色添彩,像是與脫離苦海的眾蒼生同享共沐這來之不易的明媚春光。還差半年就滿十八歲的孫士勳,早早地在鐮刀斧頭的旗幟下宣誓入黨,並被選舉為新一屆村黨支部書記。他成了大忙人,既要抓黨的工作,又要忙於村務,還要督促民兵連的執勤保衛事務,村裡各戶和自家的耕種生產都需要他操心。這一天是個星期天,孫士仁和孫士信都不上學。吃過了早飯,孫士勳和孫士仁就抬著耩子去北溝地裡耩谷;尹秀娟給快兩歲的小抗戰喂飯後,要孫士信在家裡照看著孩子,她便也去了北溝裡。解放後,日子太平了,五肼尹文韜家孩子多,確實負擔太重,尹秀娟便於年前把小抗戰接回家來撫養,並恢復了抗戰的真名,小狗狗的昵稱隻適合嬰兒時期叫,主要是為了隱蔽身份。

  春和日麗,微風習習。孫士信領著小抗戰,在古槐樹下,圍著粗壯的樹樁轉圈捉迷藏。不多時孫士勤和孫士真及孫文香,還有南園裡、西院內、東胡同的孩子們也都參予進來,十來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圍著小抗戰逗樂,“嘻嘻、咯咯”地笑聲和喧鬧聲,像一曲曲童真歡快的交響樂,渲染著山村溫馨而祥和的氣氛。村西頭出現了騎馬人,孩子們便像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飛也似的奔過去,孫士信抱起小抗戰跟在後面。小抗戰像先知先覺似的,居然喊道:“娘來了,娘來了!”孫士信驚訝地向前看去,三個騎馬人早已下馬,雖然是一男兩女,但離的還遠,並分辨不出誰誰誰來。他問道:“抗戰,你怎麽知道是你娘?”小抗戰邊掙脫著下來邊喊道:“就是娘來了,就是娘……”孫士信抱緊了小抗戰,向前小跑了一段路,靠近了定睛一看,牽馬走在前頭的果然是金翠玉姑姑。小抗戰手舞足蹈地喊起來:“娘、娘……”孫士勤等幾個大孩子接過三人手裡的韁繩,金翠玉三步並作兩步的奔過來,邊伸手邊激動地說:“抗戰,小狗狗,還認得娘啊?!”小抗戰到了娘的懷裡,小手撫摸著娘的臉面,連續叫了幾聲娘!走在後面的金明珠和崔勝趕上來,金翠玉問小抗戰:“這是姥爺,這是姥娘,認得不?”小抗戰乖巧地點點頭,叫道:“姥爺,姥娘!”崔勝、金明珠先後答應著。崔勝伸出雙手說:“抗戰,乖孩子,來,找姥爺抱!”……

  行至古槐樹下,金翠玉問道:“士信,你娘在家裡嗎?”孫士信搖搖頭說:“俺娘沒在家裡,她和大哥、二哥到北溝裡耩谷去了。翠玉姑姑,您和姥爺姥娘先到家裡,我快跑著去叫她們。”金明珠深吸了一口氣,動情地說道:“好個豔陽天!老崔,不如咱們直接到北溝去,那溝底裡有條暖水河,河水清澈,冬暖夏涼,在這明媚的春光裡,應該更是別有一番景致!那回我就是在北溝裡救下的大狗狗。”金翠玉高興地隨和道:“走吧,勝爸!到暖水河邊踏踏青,順便幫二嫂娘仨拉耩子播谷,

體驗體驗勞動人民的艱辛!”崔勝一下把小抗戰舉起扛在肩上:“士信,讓小夥子們把馬栓好,前面帶路,去北溝!”  孫文澤早去譚家小埠辦事回來,走到北溝底,正見大侄子孫士勳和二侄子孫士仁,一人拉一人扶耩地播谷子,二嫂尹秀娟跟在後面掩埋露種。孫士勳拉,孫士仁扶,倆人乾得很吃力,像蝸牛似的緩慢爬行,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汗水和力氣。孫文澤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小跑過去,從孫士仁手上接過耩子把,說道:“士仁,你栓根繩子,和你大哥並肩拉,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確實,耩地的速度快起來。他們正乾得起勁,溝沿上傳來銀鈴般的喊聲:“二嫂,我來了,小抗戰也來了!”尹秀娟尋聲望去,小抗戰坐在崔勝的雙肩上,已沿著那條彎彎的石子小路下來,金明珠和金翠玉及後面的一群孩子,嬉鬧著行至半坡處。尹秀娟仰面擺擺手喊道:“別過來了,我們回家去!”小抗戰叫尹秀娟也是叫娘,他稚聲稚氣地喊:“娘!河裡有小魚,抓小魚噢!”孫士信等大孩子們接過小抗戰,到河邊玩起來。崔勝已到地頭上,他兩手掐腰,環顧四周不由得吟誦道:“滿坡青翠寫春意,清流飛濺唱旖旎,子規聲裡播春谷,雁南飛時收秋米。”金明珠聽罷,灰諧地說道:“聽著似曾相識,但想不起是哪位詩人的大作了,權且當代詩人崔某的傑作吧!”尹秀娟竊喜,然後仰臉說道:“明姑,這本來就是崔叔的傑作嘛,怎麽還權且?嘻嘻。”金明珠躍上地頭,環顧打量一番說道:“這裡就是那回我救下大狗狗的那塊地呀!”她向地裡走過去,接著說:“當時,那匪徒抱著大狗狗站在這裡,我趁他轉身踢槍的功夫,一個飛鏢扎進他的後腦杓裡,另一個匪徒就在那邊崖頭下被隊員打死。”孫文澤吆喝停下耩子歇會兒,他走到崔勝的跟前說:“崔叔,這世上競有這樣的巧事,剛才明姑說的死在這塊地裡的倆匪徒,就是十年前在這塊地裡槍殺興貴叔的那倆匪徒。”崔勝聽此,一下把住孫文澤的肩頭晃了幾下,眉飛色舞地問道:“文澤,你確定死在這塊地裡的倆匪徒就是槍殺孫興貴的那倆人!”“錯不了,崔叔。當時來埋這倆人時,六猛叔也確定是。”孫文澤說罷,尹秀娟接著說:“這倆匪徒搶大狗狗和小狗狗時,那個領頭的張三叫他們陳東起和陳東亭。那年興貴叔就是雇這倆人來耩谷的,不想就在這塊地裡被害!”崔勝“哈哈、哈哈”仰天大笑道:“興貴老哥!當年在你的墳前,弟曾發誓查出凶手為你報仇,然日寇侵我中華,弟忙於打鬼子,就沒顧上為你報仇的事,不想蒼天相助,令你弟媳金明珠手刃凶犯,履行了弟的誓言!興貴老哥,大仇已報,你若天堂有靈,保佑古槐人家世代繁榮昌盛吧!”

  也就晌午,耩完了谷地,全體人等回到家裡,孫許氏和史氏已經下好了水餃,擺到桌子上。這是尹秀娟悄悄地讓孫士勤早回家作的安排。飯後,在尹秀娟的屋裡,金明珠說:“秀娟,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把抗戰帶到沂城去,沂城那邊也解放了。主要是高群和翠玉所在的駢邑縣獨立營已編入正規野戰部隊,而我的遊擊隊也並入崔勝的華野七縱獨立團;野戰部隊不同於地方部隊的特點就是流動性大,打個比方說,這個部隊今日在駢邑縣,也許明日就去了沂城,也許幾天后又去了外省,所以啊,集於多方面的考慮,把抗戰帶到沂城去較為妥當,沂城那裡有房子,我還有個女兒,還雇有保姆。”她說完,從背包裡拿出來一遝金圓劵,又說道:“現在雖然解放了,但只靠種幾畝地也就是吃碗飽飯而已,你們的日子並不寬裕,這士仁和士信還要上學,都需要花錢,所以,秀娟你把這些錢收起來,好應個急用。”尹秀娟推辭不接,她說:“明姑、翠玉妹妹,把抗戰接到沂城去肯定是比在這山溝裡好,在城裡起碼比鄉下見識要多,這個道理我懂!可我這心裡總是舍不得小狗狗、小抗戰!”說著抹了抹眼淚,又說:“明姑,這錢,我不能要!小抗戰去了沂城不也得需要花錢?我知道你們乾革命的也不是大把地鈔票隨便花的人,個個也都窮的叮當響,這錢還是拿回去,養抗戰用吧。”金明珠笑了笑,說:“秀娟,你可別忘了,你明姑我可是打家劫舍、佔山為王的土匪出身,後來我的抗日遊擊隊還接濟過八路軍隊伍哩!所以,你明姑我家底厚實著呐!”金翠玉一把抓起那一遝金圓劵,放進桌子的抽屜裡,俏皮地說:“二嫂,像娘這樣的大土豪、大財主白送給咱們窮人錢,應該來者不拒!她要不給,咱們還有打土豪、分田地的權力呢!嘻嘻。”金明珠拍了下金翠玉的脊背,罵道:“鬼妮子,都是當娘的人了,就沒個正經樣的時候!”尹秀娟破涕為笑。崔勝如釋重負地說:“看看,秀娟的工作很好做嘛!一路上娘倆嘀嘀咕咕,就怕秀娟舍不得抗戰,抱不走抗戰的。”他端起杯水喝了幾口後,接著說:“秀娟,咱們這裡是解放了,可是全國還有大部分的土地仍處在國民黨的白色恐怖之下,所以,我們革命軍人隨時都要奔赴戰場同敵人拚殺,展開殊死搏鬥!我想,文源如果還活著也是一樣,這會兒不定在哪個戰場上同敵人戰鬥呢!我算著,文源差不多十二年沒有音信了……”正說著,這時孫士信突然從裡屋跑出來,舉著那本寫仿本高聲說:“崔姥爺,俺爹走了十一年八個月十一天了!這是大哥和二哥天天記下的。”崔勝接過寫仿本,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強忍住淚水,但還是喃喃地說:“難得孩子們這麽用心,這是對爹日夜的思念,對爹每時每刻的牽掛!”崔勝小心翼翼地把寫仿本還給士信,說:“士信,和哥哥們好好記,好好保管著,全國解放的曙光已在面前,殺盡敵頑日,征人歸家時!你爹一定會回來的!到那時,你爹捧著你們的思念和牽掛,一定是熱淚盈眶、泣不成聲!然後破涕為笑,歷盡劫難親人在,相視共敘別離情!”然後,崔勝看著尹秀娟說:“這些年,我所在的部隊裡常派人去延安、太行等地,我都托他們打聽文源的消息,可他們就是一無所獲,他們也都懷疑,如果文源不出意外的話,是不是改了名子,我也是常常疑慮有這個可能。”“崔叔,文源的事就這樣啦,十一年都等過來了,不去想他了……”尹秀娟嘴上這麽說,其實眼圈早就紅了,她裝作揉眼睛,掩飾內心的苦楚!金翠玉過去拉著尹秀娟的手,說:“二嫂,我們這一走,可能難得再有機會回來了,高群本來今日一同來的,可他突然接到通知要他留下交接縣裡的事務,便沒來,他讓我帶話給二嫂和全體家人們,望大家多多保重!沐浴著黨的陽光雨露,願青少年們好好上學讀書,成長為建設國家的棟梁之材!願大人們積極勞動,建設幸福美滿的新家園!”說著,從背包裡拿出三個紅色條形紙盒,說:“這是高群給士勳、士仁、士信兄弟仨買的新鋼筆,鼓勵三兄弟認真讀書學習,健康成長!”尹秀娟接在手裡,沉吟了一會兒,心想:小抗戰就要走了,自己實在沒有值錢物送給抗戰留個紀念。她躊躇著,終於伸手到脖頸上摘下一根紅繩栓著的桃木小墜,紅著臉說:“翠玉妹妹,這個桃木小墜是我的隨身物,從小戴到現在,我就送給抗戰留個念相吧!確實不值錢,拿不出手。”金翠玉雙手捧住,高興地說:“太好了!不值錢,但無比珍貴!我一定要抗戰隨身戴著,永遠牢記古槐人家中的親娘!”說完,就打了幾個結後給抗戰戴在脖頸上。就要走了,金翠玉支支吾吾的,總像是還有些心事,尹秀娟便拽了拽她的衣角,倆人向路邊靠了靠,尹秀娟主動問道:“翠玉妹妹,你是不是還牽掛著五妹文菊的事?”金翠玉點點頭,頓時淚蒙雙眼,泣不成聲地說:“文菊冤枉啊!都是那個郭金坤老賊害的!可惜那老賊看了娘的警告信,當場嚇昏過去,不幾天就死了,不然, 我非得親手宰了老賊,方解我心頭之恨!”尹秀娟掏出手絹為金翠玉擦去眼角的淚,歎息地說:“也許文菊就是這樣的命!”金翠玉說:“二嫂,等以後見了文菊,告訴她,不管她變成怎麽樣的人,她永遠是金翠玉的好姐妹!”尹秀娟沉重地點點頭。

  金翠玉接走了小抗戰,尹秀娟的心裡空落落的,這一夜她怕是又要失眠了。她反覆咀嚼著崔勝說的那句話:托人去延安、太行打聽文源的消息,他們就是一無所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懷疑文源改了名子。意外?改名?這兩種不同含義的字眼反覆地在她腦海裡交替閃現。難道出了意外?就是人早就沒了!征戰何問桑梓地,青山處處埋忠骨。如果是這樣,十一年八個月十一天的思念和牽掛、煎熬與等待,豈不是化作一江春水東流而去!?難道是改了名字?為何要改名子啊?是做了虧心事還是當了負心漢?是昧了良心投了敵?如果是這樣,豈不是枉費了自己十一年八個月十一天的思念和牽掛、煎熬與等待!?她這麽胡思亂想著,一會兒為假設死去的他而悲傷,一會兒又為假設變質的他而憤怒!但,她的腦海裡還有種聲音堅定的告訴道:孫文源沒有死,也決不是負心、變質之人!他一定是為方便工作而改了名,他一定是還在延安,等打敗了國民黨,全國解放了,他一定會回來!這一堅定的聲音屏蔽了那些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既然,十一年八個月十一天都等過來了,再等十一年八個月十一天又如何?!她堅信自己的丈夫是天底下最棒的男人!她熄了燈,心無雜念的她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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