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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15
  天近午時,冠子才回到家。老婆見他進了屋也不說話還老咧著嘴,,臉板著不說好像還長了一寸。她便問道:¨這是怎啦?怎麽老扒著嘴,出去了一頭晌,那八塊大洋沒拿到?¨他急的眼一瞪一瞪的,上嘴唇也一翻一翻的,嗓子裡、鼻孔裡發出些類似豬拱地的聲響。滿肚子的憤怒實在無法從嘴裡發泄了,便轉移到四肢上,他不由得輪起把掌扇了老婆一個大嘴巴子,還踹了一腳在她的大腿上,當老婆的無緣無故的、不明不白的挨了一把掌又一腳,冤屈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總算,手腳替他出了出惡氣,滿肚子的憤怒稍微平撫了些。只是這口惡氣出在了老婆身上,看著還在哭鼻子抹淚的老婆,還感到怪可憐的。憐憫之心讓他冷靜下來,他要權衡一下報案與不報案的利弊:要是聽從孫興貴的,包庇他不報案,他只能給托上下巴,可張三小隊長那裡就無法交待,這樣,不但還沒到手的八塊大洋沒有了,就是壓在箱底的那兩塊也難保,另外,張三這夥人心狠手辣,極有可能怪罪自己,把對孫興貴的仇恨泄到自己身上,性命也堪憂,這可是既舍財又舍命的呀!如果把孫興貴在五肼集的線索,報告給張三小隊長,他派殺手去五肼集解決了孫興貴,十塊大洋就穩當當的壓在箱底啦,那要多少碗香噴噴的餛飩啊!他托了托下巴,聽到嘎嘣響了一聲,好像托上了的感覺,但縮手回來後,隨著嘎嘣一響又掉下來;他又連續托了幾次,結果都是嘎嘣響著再掉下來;他一陣懊惱,只可惜這掉著下巴,香噴噴的餛飩吃不了啦,只能喝些餛飩湯過癮吧;他又自我安慰的想:有餛飩湯喝總比沒有強,只要能解饞、吃流食餓不死,十塊大洋響當當的壓在箱底,別說是掉下巴,就是掉腦袋也值!盡管那八塊還在張三那裡押著。

  冠子這麽一權衡一分析,選擇報案利大於弊,他便毅然決然報案。現在掉著下巴,失去了語音交流功能,那就發揮他和老婆都是文化人的長處,運用紙筆書面交流。於是,他咧著嘴滿屋裡找起紙筆墨來,雖然算不上書香門第,好歹也是文化家庭,旮旮旯旯裡找些紙筆墨不在話下;他轉了一圈,紙筆都是現成的,只是小半瓶墨汁已乾裂,倒些水還能使;等有了大洋,咱也置辦身中山裝,買支金筆,插在左上兜裡,寫字時擰下帽就能寫,既方便又得意。他很得意的想著,很想痛痛快快的喊一嗓子,可惜只能嗷嗷、嗷嗷的,很難聽。他展開那張鞋底大小的方格紙,這是他上私塾時寫仿用的,保存了這麽多年沒舍得扔,沒想到這會兒派上用場了;他提筆蘸墨在鞋底大小的紙上寫道:¨張隊長(閣下)大人:(鄙人)小人孫廷全,經(鄙人)小人夜(以)一(繼)幾日的打(探)聽,(終)中於發(現)線孫興貴在五肼集那裡(藏著)乾活,報告完(畢)比。¨括號裡面的字,本來是他想寫的字,但是都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怎麽寫,便寫了後面的,反正意思是表達出來了。上了兩年私塾的文化人,也情有可原。

  冠子寫完了密信,又在一張紙條上寫了:¨去叫三鬥子來送信。¨他朝老婆招招手,老婆過來接過紙條看了看,便領會出門去了。三鬥子是東莊的,是他兩個月前在寶積大集用一碗餛飩發展的同黨。那回他領著三鬥子在廚油子那裡吃餛飩可有面啦,他褲腰袋裡二十個銅錢嘩啦嘩啦地響,廚油子聽得直瞪牛眼。這二十個銅錢是張三隊長給他額外加賞的。不多時,他老婆就領著三鬥子來了,他又寫又比劃的跟三鬥子交待完後,

很風度地從褲腰袋裡摸出兩個銅錢和密信一並交給三鬥子,然後掐著腰、昂起頭看著三鬥子轉身離去。他這一昂頭不要緊,只見那張臉又拉長了半寸不少。  孫老太爺看了文源他娘孫劉氏拿回來的命貼,九月初八定為孫文源和尹秀娟的大婚之日,甚喜。傍晚,南莊夏婆子也送過話來,說東陽村史家願意十一月份裡挑個日子辦喜事,因為是續弦,倆人都是上歲數的人了,不必要大操大辦的,夏婆子帶來的這些話,也句句應了老太爺的心。昨日裡還著急上火的兩件事,這會兒都順順利利地有了準信,他一高興,還哼起了兩句京腔。這要是興貴在,喝兩盅老燒那才助興呐!他這麽想著,不由的就溜達到古槐樹下。

  玉白的、高粱粒大小的花骨朵,一穗一穗的鑲嵌在墨綠色的枝葉間,晚霞落去了,西半天還亮亮的,那滿樹的玉白和墨綠還分明著。三百年古槐正演義著傍晚的詩意。孫老太爺在古槐樹下,待了也就一袋煙的功夫,剛轉身走到宅院大門前,突然聽到二孫子孫文源在後面叫他,他止住步轉身過來,文源也正像座塔似的立到了面前。¨你這孩子,這麽晚回來有事嗎?¨他問著,隨即轉身蹬上台階,孫文源在他身後,兩手搭在爺爺的肩膀上向前推著說:¨想爺爺了,回來看爺爺。¨¨嗨!好孫子哎,學會油嘴滑舌啦。¨爺孫倆進到院裡,正趕上飯堂裡開飯,便直接進去不提。

  趙閣莊的高齊民回家待了幾天,今天一早他回到五肼後,給孫文源帶來了好消息:縣師范講習所秋後招生,這幾天開始報名。孫文源就是為這事回來的。他想,去講習所報名的事,先和娘商量,爺爺那裡先瞞著。於是,晚飯後他直接來到娘屋裡,跟娘說了報名的事。他娘聽了後,不無憂慮的說:¨結婚的日子是九月初八,這前後有好多事要辦;而縣師范講習所報名、考試、開學也都在這幾個月裡,娘是擔心這兩下裡別起了衝突。¨他倒是想的簡單,說:¨娘,兒子都和秀娟商量好了,一旦考學上學的事和結婚的事,日子有重疊,不重要給重要的讓路,比如說,考試的日子和結婚的日子重著,隻好改結婚的日子啦,兒子想事情也不會那麽湊巧。¨他娘笑了笑,說:¨要改結婚的日子不是那麽簡單,你想喜帖都下了,還能再重下!這樣,你明日去報名時問明白考試的日子,只要這個日子不和結婚日重著就行,要是重著,現在就得重新查結婚的日子。¨他想還是娘想得周到,就高興的說:¨聽娘的!¨他娘心想:兒子的確是長大了!他娘又悄悄的跟他說:¨文源,你去縣講習所報名、考試的事先瞞著爺爺,只有咱娘倆知道就行了。¨他點點頭,笑著說:¨兒子也是這麽想的。¨

  宅院裡開始忙碌起來。孫文源結婚日九月初八,而孫福常續弦的日子也定下來了,是十一月十六日。事情都有個輕重緩急,孫文源的喜事日趨迫近,事情又繁多,就先顧了這頭。收拾庭院,整理婚房,置辦家具,采集用品,樣樣都要想的周到、件件也需辦的齊全。孫興貴不在,孫文清在後場院、絲場裡,一攬子事務纏著難以脫身,無奈之下,老太爺把家丁來順叫來身邊支派著,家裡家外的跑跑腿、購購貨,領工派活的倒也得心應手,省卻了他好多煩勞。太陽升,太陽落,每天一個輪回,就在這一個個的輪回中,忙忙碌碌的,雖然是操心受累,但是娶媳婦、辦喜事的愉悅,令老太爺興高采烈、樂此不疲。

  孫文源他娘孫劉氏的屋裡,這些日子也是一片繁忙熱鬧景象,孫文清媳婦孫許氏有空就抱孩子過來,幫些裁剪、縫紉針線之類的活計;孫文繡和孫文菊、孫文嫻姊妹仨,也每天過來力所能及的乾些會乾的,沒有會乾的就幫著拽拽、扯扯,再就是燒水倒茶,看看孩子、跑跑腿的,也是忙得不亦樂乎;出了嫁的閨女、侄女孫文錦、孫文悅和孫文欣,各人隔三差五的回娘家來,能幫上忙的就乾點,沒可乾的在娘家享受一番親情,樂不思蜀的滋味也是濃濃的。

  孫文源也是很忙,自己的婚事倒是沒有多少可忙的。本來,武術學校已經結業,高齊民、高群都早回家好幾天了,孫相田、孫相春和沈同福也已多日不來,孫首禮陪他在五肼沒回去,兩個人還在磚瓦場裡住著,孫首禮願留下來做長工,因有一份不錯的工錢,比他在家裡蘸糖糕趕四集強。孫文源賴在磚瓦場不回家,是為了遮他爺爺的耳目,因為這樣方便於他去縣城忙活報考上學的事,省得被爺爺知道,這也是他娘的主意。另外,縣城那邊幾乎每天都有來拉磚瓦的馬車,他要去縣城搭乘個便車很方便,還可以繞道趙閣莊,順便捎著高齊民。那天去縣城報名時,尹秀娟也一塊跟了去。他們去師范講習報完名,看了張榜公布的開考日期是八月十六日,孫文源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便輕松愉快的和尹秀娟來到麗人照相館,倆人照了合影,又各自照了單身。照相時,他感到很好奇,照相的木頭機器上蒙著塊大黑布,照相的那人鑽進黑布裡待了些時候,出來後捏了下皮球就留下影啦!照完後,他拉著她走到木頭機器旁,掀開黑布瞧了瞧說:¨這黑布子裡面黑乎乎的,怎麽看著畫來?¨引得她噗嗤一笑說:¨土包子,這是照相機,膠片感光,和你說你也不懂,嘻嘻。¨

  從照相館出來,左旁是百貨店,右旁是金銀首飾店。他陪她進到百貨店裡買了一大包:頭花、頭卡、化學絲,頭紗、領巾、絲手套,香粉、胭脂、雪花膏,還有香水、唇膏樣樣都買的齊全;女孩子那些貼身的衣物、服飾小玩意兒等等,也是件件買的都不少。百貨店裡買完出來,他又陪她來到金銀首飾店內,那些琳琅滿目的首飾、掛件把玩,金的、銀的、鑲寶石嵌玉包鑽的,應有盡有,他看得眼花繚亂,而她一件件拿起比量端祥一番,挑著應心的買了些。該辦的事辦了,該買的買了,他和她倆人便心滿意足的趕回家來。

  日子轉眼間就到了八月。那天孫文源回家來,爺爺問他:¨眼看結婚的日子快到了,怎麽還在五肼不回來?¨他過去抱住爺爺的肩頭,嘴湊近爺爺的耳旁說:¨親愛的爺爺,孫子在磚瓦場裡搬磚頭、掀瓦片,一天掙五個銅錢,乾到八月十五,孫子孝敬爺爺一對中秋月餅,兩瓶駢邑白乾,三盒哈達門,四隻大閘蟹,五兩嶗青茶……沒等他說完,爺爺插話道:¨這些好東西爺爺受用不起,孝順孫子給爺爺來六七根大蔥,八九個煎餅,十來條辣疙瘩鹹菜就成,中秋節就吃的有滋有味!哈哈。¨其實,孫文源自去縣師范講習所報名回來後,這些日子裡,他一直在磚瓦場刻苦複習功課,高齊民也因為在家不如磚瓦場安靜,便跑來吃住在磚瓦場和孫文源結伴複習,倆人共同研究一下課題,相互出個題目解答一下,遇到疑難的一起合力攻克。志同道合的倆人,就這麽齊心協力地向那一個目標邁進。

  八月初十那天是五肼大集,孫老太爺早早的到絲場、後場院溜達一圈回來後,簡單的吃完早餐回到自個屋裡,準備打點行裝去趕集。這會兒他見文源他娘正路過他門前,就喊她:¨文源他娘呀!你過來下。¨她聽到後便轉身進到屋裡,沒等她問,老太爺就說:¨文源他娘,今日是五肼大集,我有些日子沒去五肼了,今日想去趕個集,順便去看看興貴和文源,也該叫文源回來啦,下個月就辦喜事了,就別在磚瓦場掙那幾個銅錢啦!¨她聽到這裡,一下子慌了,老爺子這一去,文源考學的事不全漏餡啦!她不用多想,要爭求主動就得趕緊跟老爺子坦白。於是,她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老太爺一看這架勢,一時也驚得目瞪口呆!待他回過神來,趕忙說:¨文源他娘,你這是怎啦?快起來!¨她就哀求地說:¨爹,文源去縣裡考學的事,是媳婦支使文源瞞了您,媳婦不孝,請爹處罰!¨老太爺一聽,是有些生氣,但娘倆合謀著已經做成夾生飯了,再說這兒媳婦主動認錯跪地求罰,自個要再強著、老頑固,豈不太不通情理了!他想到這裡,趕忙笑呵呵的說:¨哎呀,去考學上學,這不是好事嗎!快起來說話,快起來!¨¨爹同意了,不怪罪啦?¨¨嗨!快起來。¨她站起來朝爹笑了笑說:¨爹,對不起!文源這孩子一心去縣城讀書,怕告訴爹後惹爹生氣,我便讓文源瞞了您,都是媳婦的錯!上個月底去報了名,這個月八月十六去考試。¨老太爺煙袋鍋按了煙末點火吸了一口,咳嗽了兩聲,說:¨嗨!我說這些日子裡,這孩子見了我就甜言密語的,原來是口是心非、聲東擊西的招數;不行,爹去五肼集揍這熊孩子去!¨她噗嗤笑了笑說:¨這麽大的孩子了,您還揍了他!¨¨爹叫孫興貴治他!¨老太爺哈哈笑著,收拾起煙袋鍋,背起褡褳就趕集去了。

  八月十五那天,尹掌櫃做了周密的安排。初十那天老太爺來趕集時,曾和他商量如何想個法子,讓孫興貴回孫家小埠過個中秋團圓節,另外,過節後第二天文源還要早去縣城考試。於是,尹掌櫃便按照老太爺說的這些情況,套了駕帶棚的馬車,給孫興貴粘了胡須,背上扣了葫蘆瓢,喬裝打扮成六旬駝背老頭的形象。吃過了午飯後,這駝背老頭便趕起馬車拉著孫文源一路下來,也就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古槐樹下。孫文源跳下車幫著栓了馬後,便領著駝背老頭進到宅院裡。老太爺正在擺弄那幾盆金黃的、潔白的和紫色的菊花,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去,高高的二孫子進門來,身後還跟著個駝背老頭,他滿臉疑惑的打量這老頭好一會兒,孫文源也不動聲色,那老頭只是撅著花白胡子傻笑;他想即來便是客,就滿面笑容的招呼道:¨老哥,別站著了,快屋裡喝水說話。¨孫文源也回頭說:¨老爺爺,快屋裡吧。¨那老頭呵呵笑著也挺實在,抬起腳就跟進屋來。他還是滿腹不解的想:這二孫子葫蘆裡又裝的什麽藥?孫興貴沒回來, 領來個駝背老頭,當著陌生人的面又不好問孫興貴的事。他怔怔的又說:¨老哥,坐下喝水啊!¨那老頭哈哈笑著,居然把胡子揭下來,把那張還滿是皺紋臉的湊過去,說道:¨叔,您好好看看我是哪個?¨他凝神瞅著:¨看臉面還看不出來,聽話音聽著是興貴,哈哈、哈哈!尹掌櫃就是個能人,什麽高招也有;興貴,轉過身來,讓叔看看駝背是怎麽弄的?¨孫興貴脫下褂子轉身過來,在一條白布袋裡有個沒把的葫蘆瓢扣在背上,兩根布條系在胸前,還很專業的樣子。老太爺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子,笑的又是咳嗽又是淌眼淚的。

  入夜,一輪圓月銀盤似的,已懸在古槐的樹梢。宅院裡一家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賞月、吃完團圓飯後,便各自散去回屋。孫興貴在老太爺的屋裡,又貼了胡須、背上葫蘆瓢的妝扮起來,他和孫文源在老太爺和孫劉氏的千叮嚀萬囑咐下,打點起行裝,倆人便駕起馬車向縣城奔去。

  人生兩大幸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金秋九月,人生的這兩大幸事,件件都落在了孫文源的頭上。九月初八婚禮那天,紅綢彩緞、閃著金星的大紅對聯張揚著滿院的喜慶,鑼鼓喧天、嗩呐聲聲渲染著婚禮的盛況。一對新人,在熱烈的鞭炮聲中,在親朋好友的祝福聲裡,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從此,喜結連理的倆人,揚起家庭的風帆,航行於驚濤駭浪中,演繹那風花雪月、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的百味人生。婚後第六天,信差送來了孫文源被錄取縣師范講習所的喜報。他終於實現了去縣城讀書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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