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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14
  到了芒種,家家戶戶又開始為麥收麥種忙碌起來。古槐樹下左旁的宅院裡,孫興貴不在,孫文清便走向前台當起了主角。他二十好幾的人,家裡家外的事辦理起來還很穩妥、條理。麥收期間,幾十畝的麥子順利收割入庫,點種的棒槌子也苗齊苗壯的長勢喜人。而更令宅院裡男女老少歡喜的事,孫文清的媳婦孫許氏生下一個胖小子,為宅院裡添丁加口。最高興的還是老太爺,他捋著胡子為重孫子起名,想了好幾天。越是文化人越有諸多的講究,起個即顯文化底蘊又意義不凡的好名子,確實要費一番腦子;不像窮家的孩子,隨便起個狗剩、鐵蛋的一想就是。按著族譜這一代是二十二世,輩份字為¨士¨字,那麽這一代的孩子應該叫孫士什麽。老太爺就為這個¨什麽¨想了好幾天,最終想了個¨星¨字,他便給第一個重孫子起名叫孫士星。具體¨孫士星¨有什麽講究,在此不必、也沒時間細考,反正就是個小孩名字而已。

  麥收期間,孫文源也常回家來。六月六日那天正是他十六歲生日,孩生日,娘苦日,這一天,他特意告假在家裡待了一天。清早,娘給他煮了紅皮雞蛋;中午,娘給他親自下的長壽面。孫劉氏看著兒子進門、出門都要低頭的個頭,心裡甭提多高興。她想:文源已經是大人了,和尹家閨女訂婚也有四年差不多,該給倆孩子操辦喜事啦……就在她想得滿心裡高興的當口,老太爺倒是不請自到,她伺候著老太爺在堂間裡坐下。但見他:腰板挺直,端坐如鼎,印堂閃亮,滿面紅光;眉開顏笑,笑得皺紋舒展,年輕十歲有余;慈心善目,目光如炬生輝,神采勝過青壯。她剛想開口,老太爺還是先開口問道:¨文源不在這兒又去哪裡了?¨¨可能在文繡、文嫻的屋裡。¨她回答著又給老太爺倒了茶。老太爺呡了口茶,笑容滿面的說:¨文源這孩子這兩年發了身量,出落的人高馬大的,看上去比文清足足高出半頭。¨她也微笑著說:¨爹,您可不是隻為說文源的個頭才過來的吧?肯定還有大喜事要說!¨¨哈哈!¨老太爺大笑著,抹了抹淚花說道:¨看來,文源他娘也想明年抱大孫子啦!真是和爹想到一塊去了,那咱就托人查日子張羅起來吧,哈哈!¨

  孫老太爺從文源他娘的屋裡出來,不由得向文繡的屋走去。他摸摸身後,結果沒摸到插在腰間的煙袋鍋。文繡的屋門開著,晶亮的琉璃珠子門簾,折射著五彩繽紛的光,還是一道好看的風景。孫文源在屋裡透過門簾見爺爺到了門前,便忙起身到門旁撩起門簾,爺爺的人還沒進屋,話聲倒先進來:¨文嫻在屋裡嗎?¨正在擺弄琵琶的孫文嫻聽到爺爺的喊聲,忙跑到門口問:¨爺爺,我來啦,有啥事吧?¨爺爺跨進屋來,摸了摸文嫻扎著小辮子的頭說:¨去你娘屋裡看看有沒有爺爺的煙袋鍋,你娘那裡沒有,就到爺爺屋裡看看,給爺爺拿來。¨文嫻答應著蹦跳著去了。

  這間屋原是孫文錦的閨房,而她出嫁後,孫文繡和孫文嫻倆姐妹,自然便搬進來。女大十八變。十四歲的孫文繡已是出落的如花似玉一般,十一歲的孫文嫻也不示弱,緊隨著姐姐的身材、模樣精雕細刻著,姊妹倆就像一朵鮮花開到三分和六分的區別。當哥哥的孫文源,眼見著倆妹妹由黃毛丫頭變化為娉婷少女,他早就有個心願,就是希望把這兩個妹妹還有孫文菊培養為多才多藝的姊妹花,就像她們的準嫂子尹秀娟那樣。

  孫文嫻拿著爺爺的煙袋鍋蹦跳著很快就回來,

老太爺接過煙袋鍋,按了煙末點火吸起來。孫文嫻一下騎坐到孫文源的腿上,說:¨二哥哥,剛才你說帶我和四姐姐、五姐姐去五肼集跟秀娟姐姐學琵琶,哪天去呀?¨沒等孫文源答話,老太爺聽此插話道:¨小妮子,你和姐姐們學琵琶,不用去五肼學啦,咱在家裡學不是更方便、更好!¨孫文繡撇撇嘴說:¨咱家裡又沒有好老師跟誰學呀?¨老太爺吸口煙,咳嗽了兩聲,¨呵呵¨笑著說:¨咱們趕快把你秀娟嫂子娶來家,老師不就有了。¨爺爺的話令姊妹倆高興的歡呼雀躍起來,可孫文源一臉的不高興。姊妹倆跑出屋去,爺爺還笑滋滋的吸著煙袋鍋,絲毫也沒注意到二孫子不高興的表情。老太爺在鞋底上磕了磕煙袋鍋,說:¨文源呀,我和你娘都說好了,咱們趕緊的查個好日子,把秀娟娶過來,你那武術也學的差不多了,回來幫著文清打理打理家務。¨  孫文源望著爺爺的眼睛,以商量的口氣說道:¨爺爺,我和秀娟的婚事,我想再過兩年辦也不遲,前些日子,我們聽說縣裡的師范講習所又開學了,我和趙閣莊的高齊民在五肼既練著武術,又複習著功課,正準備秋後報考師范講習所;如果考上了就要去縣裡上學啦,所以,我不想這麽早就結婚。¨老太爺聽了二孫子的這番話,心裡直犯嘀咕:文源、秀娟這倆孩子訂婚都快四年了,這些年裡倆人不說是天天見面吧,一個月裡少說有半個月的日子在一起,有情有戀的應該著急上火的盼著結婚才是,本想一提就上趕子著同意答應,而這孩子反倒是不急不躁的推遲,真是不可思議。

  老太爺又拿起煙袋鍋,伸進荷包裡按了煙末,點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了看坐在面前的二孫子:身材高大魁梧,一副男兒氣概,相貌堂堂正正,十分英氣逼人。這一看,令他記起了尹掌櫃的那句話:文源這孩子富貴面相,以後定成大器。他想:這要是在前朝,考取個功名,成就個文士武將的,是謂成大器;而現如今民國不國,黨派紛爭,天下不定,投身哪一方都沒有個定數,上哪裡去成就大器?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家裡興家立業為好;現成的令人痛心的例證,三年前高先生身陷囹圄,至今下落不明,還不是吃了不安分的虧。毋庸置疑,自從高老師被抓出事之後,殘酷的現實使老太爺的思想又變得保守、謹小慎微起來,他的觀念又還原到當初:生逢亂世,要保全身家性命,唯有安穩在家才是上策。而孫文源的既定目標是:不光到縣城讀書,還要去省城讀書,三年前那回在五肼集巧遇的大姐夫白旭,正是他的榜樣,是他人生路途的標杆。顯然,爺孫倆截然不同的思想觀念,早晚的發生碰撞是必然的!

  老太爺吸著煙袋鍋,沉吟了足有兩口煙的功夫,腦袋裡轉悠著思考了這許多問題。面前的二孫子是大人了,不是以前的小屁孩哄哄、訓訓的,就會俯首貼耳乖乖地聽話服從。他要跟二孫子擺事實、講道理。他又吸了口煙,白茫茫的煙霧從他的鼻孔、嘴巴裡出來,緩緩的升騰著。他慢言慢語的終於開口了:¨文源呀,你那不爭氣的爹,在你八歲時就撇下咱們走了,你娘這邊孤兒寡母的沒有個撐家的,所以,那年爺爺在給你們三家子分家時就隻分了宅院,所有的地產、家資都沒分,爺爺就是盼著你長大了撐起門戶來,再把地產家資分了,由你們各家各過各的日子,爺爺就是閉了眼也放心啦。¨他吸口煙接著說:¨那年給你訂了五肼尹家這門親事,多好的人家啊,你和秀娟又投緣投脾氣的,情分也不淺,你倆現在也都成人了,實指望給你們盡快辦了婚事成了家,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爺爺我也該享幾年清福啦。¨

  究竟,一歲年齡一歲心。孫文源自小就是懂事明理的孩子;這會兒,十六歲的他完全能夠理解、體諒到爺爺的良苦用心。爺爺的心願無非就是要他盡快結婚成家、獨立門戶,在家過安穩日子。而他去縣城、省城讀書的志向顯然相悖相背於爺爺的願望。他想:爺爺的願望也是為自己、為這個家著想,男大當婚也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己任性的擰著不結婚,不服從爺爺的願望,也不一定對自己外出求學的志向有利,五肼集大姐夫白旭不就是結婚成家後再去省城讀書的。他尋思到這裡,就笑著跟爺爺說道:¨爺爺,這結婚的事是兩家的事,更是我和秀娟的事,咱家裡急著結,而人家尹家不著急,秀娟要是不同意,隻咱們急著結也是沒辦法不是。爺爺,我明日回無肼集去,容我去和秀娟商量商量,只要她和她家裡同意結咱就結,不然,我可是沒辦法。¨他沒按剛才尋思的說,那是留了余地,他先把尹家能否同意結婚這道殺手鐧亮出來,然後把只要同意他外出求學就結婚作為後備條件。頭腦活絡、心眼子快是他的特點。

  老太爺在鞋底上磕了煙袋灰,聽了二孫子的話,他知道這孩子又在轉心眼子,可他心中有數,尹家兩年前就向他把問過倆孩子結婚的事,尹家早就盼著啦,你去問保準是一百個點頭同意。他就說:¨文源呀,你去問問正好,爺爺也省得再找人去要年命,你去一塊要著吧。¨孫文源¨啊¨了一聲說:¨我可不懂得要年命!¨老太爺¨呵呵¨笑了兩聲,說了句:¨再說吧!¨就回自個屋去了。

  晚飯後,孫文源又到了娘屋裡,把爺爺要他結婚說的那些話,以及自己的想法,大略的跟娘說了說。娘說:¨你今年滿十六歲,可秀娟是十九歲的大姑娘啦,你感覺自己還小,可秀娟不小了,她的年齡等不起啊!爺爺要你結婚說的事,也正是娘的意思,所以,不要跟爺爺拗著了,乖乖的聽話,把秀娟娶過來,多好的媳婦啊!¨他說:¨兒子只是擔心爺爺本來就反對我外出讀書,而我一旦結婚成了家,不是更增加了爺爺反對的籌碼和理由,所以,兒子是想先去縣裡考上學,然後再結婚不遲。¨娘笑了笑說:¨你這孩子,都說你腦子活絡,怎麽在這些事上就不轉彎呢?你想啊,不管你結婚或不結婚,爺爺都是反對你外出讀書的,其實,也不是反對你讀書,只是擔心你們在外頭激進參黨結派、鬧革命什麽的,就像高老師那樣;在這些事上,娘有過沉痛的經歷,當年,娘的表舅也就是你表舅姥爺,從日本留學回來後參加了康梁維新黨,後來維新變法失敗,被朝廷砍了頭;那時,娘受你表舅姥爺的影響,也曾接受過康梁維新變法的思想,人人都認為你表舅姥爺叛逆朝廷,罪有應得當誅,唯獨娘敬佩你表舅姥爺是英雄……嗨,娘扯遠了。¨娘笑了笑,拿過他的手柔柔的撫摸著,深情的說:¨文源,把秀娟娶過來,幫娘操持著家務,你認準的事盡管去做,娘支持你,秀娟肯定也支持你!¨他認真的點了點頭,頓時,在他的心目中,娘是那樣的崇高偉大。他聽娘又囑咐道:¨無論爺爺怎麽反對你外出,爺爺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好,所以對爺爺不要頂撞,要耐心解釋、折中調和。¨慈母的一席話,令孫文源茅塞頓開,心境也豁然開朗。

  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冒紅,孫文源背起行裝準備回五肼集去。他出門後瞅著爺爺倒背著手,剛溜達到古槐樹下,便悄悄的快步跟上去抱住爺爺的雙肩,嘴湊近爺爺的耳朵說:¨親愛的爺爺,快派人去五肼尹家要年命查日子,把您孫子媳婦娶來,給您彈奏唱曲吧!¨老太爺轉過身來,伸手——本來是拍頭來,結果太高了,隻好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說道:¨這熊孩子,嚇我一跳!呵呵,爺爺懶得操這份心啦,豬八戒娶媳婦——自個去背吧,哈哈!¨……

  自從孫興貴躲去後,孫老太爺就像少了根左膀或右臂一樣,時時處處感到不應心;雖然,宅院裡外的事情現有孫文清總理著,他也是著實盡心盡力,但終因事多繁雜,往往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的,一人難敲四面鼓。時下,老太爺心裡有兩件急辦的事,需得力的人手去辦,眼看就要午時了還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他已去後場院、絲場兩趟了,孫福常忙著,孫文清忙著,孫文強和孫文剛等文字輩的好幾個人,都沒有閑著的;就是年歲稍大些的常字輩的,也是個個各有各的事,個個撤不出身來。就在他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的那刹裡,他一拍腦門,豁然想起:孫興貴不就在五肼尹家嗎,尹家的事找他就地一辦不就得了,只是找個人來回遞個話、傳個信而已。這時,他見文源他娘正好打門前經過,就想:這遞話傳信之人找文源他娘去,再合適不過了。太陽已是偏西啦,這件事明日一早再說。兩件事,五肼的事有眉目了,另一件就是西陽村的事,還是煩勞媒人夏婆子再跑一趟吧,也是明日一早再說。

  第二天一早,孫老太爺遛達轉圈回來,徑直來到文源他娘的門外喊:¨文源他娘,……¨孫劉氏聽到喊聲趕忙到屋門口答應道:¨爹,進屋吧。¨老太爺隨著進屋後坐到方桌旁,說道:¨文源他娘,今頭晌你去趟五肼集吧。¨下面的話壓低了聲音說:¨爹想去尹家要年命查日子的事,還是由興貴出面去辦穩妥些,你帶上禮金直接到尹掌櫃那裡找到興貴,把事情跟他說明白了,你回來就行了。¨她點頭應著也想:好幾年沒去五肼集了,這回去逛逛也好,還有給孫興貴納了雙布鞋正好捎去。老太爺接著說:¨文源的婚事最好定在八月裡,還有一個多月的日子,文源的婚房又現成好準備。¨¨爹想好的事情,總是這麽急,嘻嘻。¨她笑著就要去準備的意思,老太爺站起身,又問:¨去牽個毛驢騎著?¨她回答說:¨不用,五六裡的路一會兒就到啦,¨老太爺邊出屋邊說:¨也好,禮金我都備好了,來拿著就是;我還要去前村找夏婆子,要她去西陽村再問問上回說的事。¨

  豔陽東升,炙熱的光直射著西行人的背,文源他娘孫劉氏幸虧帶了把花傘。她撐起暗紅色的花傘,把那些光熱阻擋在傘面上,隻透過來彤紅映著她張俏臉,更顯紅潤悅目,光彩不是一般。天氣有些乾旱,麥收後的田地裡,腳脖多高的棒槌子苗,開始耷拉起葉頸,滿地裡是無精打采的泛綠。她沒走山路,而是沿著寬敞的車馬道走,田地裡勞作的人有熟悉的都跟她打個招呼,不熟悉的也個個投來欣賞的目光。路上行人稀少,但在她身後有個頭戴舊葦笠、衣衫不整的人,遠遠的離她八九十步的樣子跟她同向走著,她雖注意到這個人,但根本就沒在意,各走各的路罷了。也就小半時辰的功夫,她便到了鵲兒嶺的坡跟處,前面沿街百多步的地方左拐,再走五六十步就是尹記雜貨鋪,她對這裡也很熟悉。她要先見到尹掌櫃,而後由尹掌櫃領她再去見孫興貴。她便直奔尹記雜貨鋪而去。

  也巧,孫興貴要到尹記雜貨鋪拿些帳冊什麽的,他從磚瓦場北路一路下來,這會兒走到離那個左拐處還有八九十步的地方,遠遠的看到從東路走來一位打著暗紅花傘的女人。那花傘、那穿戴,還有那身段、那步態,看上去是那樣的眼熟,他放慢腳步,一直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左拐過去,消失於那排店鋪的牆角處。就在他滿腹疑惑的想加快步伐快些追過去的當口,他猛的又看見在這北路和東路的交叉口處,一位頭戴舊葦笠、衣衫不整的男人快步的跑到左拐處,身子筆在牆角探頭向那面窺看。這人不地道的舉動,令他好奇心大發,便決定探探這人有如何動機,於是,他借著一些樹叢、建築物的遮擋,悄悄的靠近了那人。盡管那人的葦笠壓低到齊眉處,經他仔細端祥一眼認出是冠子。嗨!這小子顯然是跟蹤那女人而來,先不管你動機如何,這麽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壞水一肚子。他想到這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幾步上去,瞅著冠子的兩個肩膀幾下子比劃,冠子那雙臂立馬耷拉下來。

  冠子活該倒霉。就在他眼瞅著那女人進了尹記雜貨鋪,正想著再進一步跟過去打探的時候,突遭背後襲擊,頃刻間兩個胳膀垂下不聽使喚,他不由得扭頭看過來;呵,在他身後露著得意笑容的這人,不正是他千辛萬苦打探了幾個月的孫興貴嘛!他心裡一陣興奮,倒忘了剛剛不聽使喚的胳膀,心想:孫興貴你小子先別得意,待老子施展擒拿術把你小子扭住送往鄉公所,那十塊——不,已領了兩塊了,還有八塊大洋就到手啦,哈哈!他心裡得意地想著、笑著,欲疾速使出擒拿術取敵製勝時,可倆胳膀像凍住了怎麽也抬不動:他望著還露著得意笑容的孫興貴,一時像撒了氣的皮球——癟了。孫興貴把他提溜的跟前,問:¨你小子剛才跟的那個女人是誰?¨他苦喪著臉回答:¨是孫文源他娘。¨孫興貴明白了個大概,心想不能把這小子弄到尹掌櫃那裡去,先讓他老老實實的回家待著,等我搞明白了二妹子來五肼集的事由再作打算。孫興貴想到這裡,二話沒說,伸出兩手啪啪兩下把他的下巴脫下來,又在他的倆肩膀上又按又托的,讓他的胳膀複原。孫興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小子先這麽耷拉著下巴回家去,每頓飯喝水、喝稀的餓不死,早晚把你跟蹤文源他娘的勾當講明白了,改邪歸正了,老子再給你治好下巴,聽明白啦?¨他喉嚨裡嗷嗷的叫著,雀斑臉上一副可憐相,倆眼像是哀求地看著孫興貴,孫興貴說:¨老子還沒功夫跟你囉嗦,你小子老老實實的回家,唉,你不是會寫嗎,把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寫下來再說,快走,再不走把你大腿卸下來,你想走也走不了!¨冠子這才乖乖的離開。

  孫文源他娘孫劉氏邁進尹記雜貨鋪的店堂,正趕上尹掌櫃從櫃台裡出來,他一見親家母光臨駕到,一時喜不自禁,忙不疊的請她進裡屋,又忙不疊的請坐端茶的,早晚這些待客禮數都盡全了,他才坐下來笑嘻嘻問道:¨親家母有些年頭不來五肼集了吧,今日裡怎得有閑心閑情的來逛逛,莫不是想來要俺的寶貝侄女秀娟的吧!¨這尹掌櫃看人看事總是這麽入木三分,啥事也瞞不了他,她也嘻嘻的笑著說:¨正是此意,尹家不會不舍得吧!親家叔,其實,我來只是給孫興貴遞話傳信的。¨他呵呵笑著問:¨此話怎講?¨她便把老太爺吩咐的要孫興貴出面下禮金、要年命,查日子的一系列流程和盤托出。他笑道:¨親家公老爺子就是認真禮數多,我家大哥前天剛去了上海,一兩天還回不來,這樣本人就替我大哥作主了,禮金就免了,只寫個生辰八字文書,交給孫興貴托人查日子便罷。¨她剛想再說兩句客套話,口還未開,倒是看見孫興貴一陣風的進來。

  幾個月不見,這怎一見,她還感到心跳臉熱的,不過那也就一瞬的事,待她稍平靜了些後,站起來看著孫興貴說:¨老孫,你來啦,坐吧。¨尹掌櫃快言快語的說:¨看看,說曹操曹操到,興貴老弟快坐呀!¨孫興貴說:¨都叫我坐,你倆也別站著了。¨各人各就各位的坐了,尹掌櫃又忙著倒了茶水。孫興貴端起茶杯喝了口,看著她說:¨二妹子,你這一路來,後面跟了個盯梢的,你沒注意吧?¨她搖了搖頭,問:¨怎麽,你看到發現什麽啦?¨他說:¨我也感到納悶,前莊裡孫廷全、外號叫冠子的,一路跟蹤你到了拐彎處後,又躲在牆角裡偷看你。¨她說:¨啊噢,我想起來了,我從莊裡出來,是看到有個男人遠遠的在我後面一路跟著走,沒想到是冠子,這就怪了,他跟蹤我幹什麽?¨孫興貴就把剛才巧遇冠子並製服他的情況說了說。

  尹掌櫃靜靜的聽完孫興貴的話,沉吟了一會兒,一拍大腿說:¨興貴老弟啊,剛才你說的這個冠子,是不是幾年前陷害你家老爺子的那個人?¨孫興貴說:¨是呀!¨¨這就對了,這個冠子一定是被鄉公所民團小隊那夥人買通了當眼線,打探你的行蹤,看來你逃出來的這幾個月裡,這小子一直監視著你家宅院,這幾個月裡你們家只有文源頻繁的來五肼,但這小子知道文源在五肼上學兩三年了,跟蹤他沒有價值,而親家母常年不怎麽出門,今早突然出門來五肼,這小子斷定親家母出門可能是找你,所以就一路跟蹤而來。¨尹掌櫃這些精到分析,令他和她二人點頭稱是,孫興貴說:¨尹兄,幸虧我沒把冠子提溜到這裡來,所以,這小子只知道我人在五肼,但不知道我具體的住處,再說,我卸了他的下巴,估計這小子還不敢去報案。¨尹掌櫃擺擺手說:¨老弟,不管怎麽說,這以後你必須老老實實的待在磚瓦場裡,哪裡也不能去,你想呀,這夥人肯定是重金收買冠子,而冠子為了錢寧願掉著下巴,可能不會聽你的恐嚇,所以,冠子如果去報了案,這夥人要知道你在五肼,肯定派殺手來五肼潛伏在街道、路口上,一旦發現你的身影就會遠距離射殺,不會靠近了抓捕你,讓你防不勝防。¨孫興貴點頭答應著,忽然想起什麽的,問道:¨咱們剛顧了說冠子了,忘了其他的事啦,請問二妹子,突然的來五肼有什麽急事嗎?¨還¨請問,¨她聽到他酸溜溜的問話噗嗤一笑,然後說道:¨爹吩咐我來拜托你拿著禮金去尹家要年命,然後再去找個陰陽先生查日子,咱家要娶尹家的千金小姐啦,人家尹家還不定舍得不舍得。¨¨哈哈!親家母還真逗!親家母啊,興貴來之前,老哥不都跟你說好了,秀娟的事她叔我做主了,禮金拿回去,年命老哥都知道,查日子事嗎,興貴攤上這擋子事也不能到處跑了,還是由老哥代辦吧,老哥對陰陽八卦也精通一二。¨說完,便一本正經的掐起指頭,嘴裡還嘟囔著:¨孫文源生辰,一九一四年農歷六月初六辰時,子、醜——寅虎,婚月宜九月、十一月,婚日宜初八、十六日;尹秀娟生辰,一九一一年農歷二月初八卯時,……酉、戊——亥豬,婚月宜六月、九月,婚日宜初八、二十日。¨尹掌櫃掐算、嘟囔完,順手拿來張大紅紙和筆墨,鋪紙提筆,用他最得意的柳體小楷,工工整整的寫道:¨……娶婚男命一九一四年一十六歲不犯命星喜慶大吉,行嫁女命一九一一年一十九歲不犯歲星喜慶大吉,娶嫁擇於一九三零年九月初八日上辰時迎娶進宅大吉,安床帳……迎喜神……下轎……等等。¨一氣哈成,詳盡周到,令孫興貴和孫劉氏目瞪口呆、欽佩之至。

  尹掌櫃寫完遞給孫劉氏說道:¨親家母,這件大事辦完了,回去交給老爺子,保他樂哈哈滿意;另外,興貴老弟下山來還有啥事?¨孫興貴趕忙說:¨我來拿些帳冊,別無他事。¨尹掌櫃吆喝夥計拿些帳冊過來,然後又急促的說:¨估計那個冠子這會兒也就剛到家,一個時辰之內那夥人還來不到,以防萬一,我套駕帶棚的馬車拉著二位去鵲兒嶺吃全羊,吃完了全羊,親家母自個兒回家,老哥送老弟回山上的磚瓦場,就萬事大吉啦!¨說完,尹掌櫃便吩咐夥計去套馬車。他和她二人推辭不過,隻好恭敬不如從命,按著尹掌櫃的吩咐去品嘗鵲兒嶺剛好吃的全羊。文源他娘孫劉氏,突然想起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沒辦,險些忘記了!於是,她從自己的包袱裡抽出那雙嶄新的布鞋,悄悄的塞進他的褡褳裡,這可是她點燈熬油,納鞋底、縫鞋幫親手做的,那上面縫製著她的一片心、一片意!其實,孫興貴也看到了她放得東西,心裡也巴不得收下這件他認為很寶貴的禮物;這可是極好的念想!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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