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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人家》6
  孫文嫻在爺爺的屋裡吃完年夜餃子,就被士仁和士信小弟兄倆,攙扶著回到西屋裡睡下。反正她身患惡疾有幾年了,疼癢早已習以為常。與其整天地喊疼叫癢地呻吟乞憐,倒不如咬緊牙關硬挺住!時下,她感到自己一定要堅強起來。在娘的面前,她可以毫不顧忌地喊叫、呻吟,可以肆無忌憚的發泄自己的痛苦和訴求,可以任性、可以發脾氣……而隨著娘親舍她而去,所有這些人性脆弱的缺點也都隨之遠去了,她再也沒了任性、示弱的資格。盡管二嫂尹秀娟一如既往的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可她明白,每天面對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苦日子,她稍微不經意的一點“哼哼”聲,都會無謂地加重二嫂的心理負擔,都會令二嫂沉重的哭鼻子抹淚!她明白,自己只不過遭受病患的折磨和痛苦,可二嫂既要背負照料自己的沉重壓力和責任,更要承受的卻是支撐起這個家,贍養老人撫養孩子所遭遇的各種艱難和困苦。她已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高挑的個頭,俊悄的臉蛋白皙而細膩,若不是惡疾纏身,真個是如花似玉一般!也該是為人妻、為人母的韶華之年!偏偏命運就這樣捉弄人,賦予了她天姿容顏,卻剝奪了她綻放的天地,更令她在病魔的摧殘下消磨著青春和生命!

  金翠玉、孫文菊由尹秀娟和孫許氏陪伴著,來到六妹孫文嫻的床前。她就要欠身起來,被金翠玉按住肩頭便再躺下去。燈光昏暗,她慘淡地向久別的兩位姐姐致以微笑。那是壓抑著心中的痛苦、強咽著肚裡的淚水,硬擠出來的絲絲笑容。看著六妹比哭還難受的微笑,孫文菊俯身在六妹的額頭親吻了兩口,便起身跑出了門外。金翠玉偏身坐在床沿上,雙手握著六妹的一隻手,透過晶瑩的淚花,那飽含著憐愛的目光,盯視著六妹的眼睛;孫文嫻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淒淚奪眶而出,她喃喃地叫著“翠玉姐”,悲戚地喊著“想娘!”尹秀娟捂著嘴壓抑著哭聲也跑出了門外。孫許氏掏出手絹為孫文嫻擦著淚水,勸慰道:“六妹,不哭!你翠玉姐和五姐大年五更的下山,跑了上百裡地來看咱們,六妹應該高興才是,咱不哭,啊!”

  門外,尹秀娟抹了抹眼淚,和孫文菊說:“五妹妹,我看時辰不早了,你和翠玉還要趕路,快進屋裡和翠玉喝點熱水打個盹歇會兒。”孫文菊掏出懷表瞅了瞅,正是新年初一凌晨兩點,她說:“還有時間。二嫂,走,到你屋裡坐坐說說話。”她二人到了前邊屋裡,士勳和兩個弟弟還沒睡。孫文菊離家時士信才兩歲多點,根本不記得五姑的模樣,他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五姑,孫文菊蹲下心疼地看了看他凍傷的腮幫子,扭頭看著尹秀娟說:“二嫂,以前咱家的孩子哪有受過這種屈的,還把腮幫子凍裂口子!”尹秀娟說:“士信,快叫五姑!”士信怯怯地叫了聲“五姑。”孫文菊點頭答應了,接著說:“這茬孩子正趕上日寇入侵,國破家敗的亂世,吃不飽、穿不暖,饑寒交迫,學也沒得上,真是生不逢時!不過,我們總有把日寇趕出中國的那一天!到那時,五姑回來教你們讀書寫字。”士仁眨巴著眼睛看著五姑問:“那得等到什麽時候?”士勳搶白道:“士仁,別問了,五姑又不是神仙,還能知道什麽時候?咱們快睡覺,讓五姑和娘歇歇說會兒話。”可孫文菊還是不厭其煩地跟孩子們說:“咱們打個比方,你們看這霎裡屋外的天漆黑漆黑的,這叫黎明前的黑暗,這會兒太陽正在海裡、山下頑強的向上爬,等太陽升出海面時那就是黎明到來了,

再等到太陽升出山頭,那就是陽光普照的大明天了。所以,黑暗一步一步的過去,黎明就立馬到來啦!”她說著攬過士仁和士信,有些自豪地說:“五姑和翠玉姑姑,還有你們的爹就是驅散黑暗的人!”士仁和士信幾乎同時問道:“五姑,怎麽你和翠玉姑姑回來了,俺爹怎麽沒回來?您見俺爹了嗎?”“孩子們,五姑和翠玉姑姑離的近才能回來看看,你們的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殺鬼子,所以不能回來,不過等把鬼子趕走了,你們的爹一定會回來的!士仁和士信都記住,到了街上對誰都不要說五姑、翠玉姑姑還有爹的事情,記住了!”士仁和士信點頭答應著,便去找哥哥睡覺了。  尹秀娟和孫文菊坐在床沿上,她問道:“五妹,你和史同法怎麽樣了?哪時離開的五肼?”“二嫂,我和老史不可能了,五個月前他被鬼子抓了去,一開始關在縣城監獄裡,孫首禮帶人去救他沒救出來不說,孫首禮還負了傷,還死了一位同志,唉!現在他被關在什麽地方、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咱們都是一個莊的,怎麽沒聽說過?他家裡人也不知道?”“二嫂,這些事組織上是要保密的,是為了保護他的家人。所以,二嫂你知道了,就把這件事埋在心裡。”尹秀娟點點頭,接著問:“老史怎麽這樣不小心?”“說起來也是該我是的,出事那幾天,俺倆的經費花完了,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我讓他去把懷表當了換些錢先填飽肚子,他去歸程當鋪被那個李夥計認出來,就派人秘密跟蹤他,就在他去五肼慶豐樓跟聯絡員接頭時被漢奸抓走,幸虧我那幾天去了山裡,才躲過了這一劫。後來才知道,五肼那個歸程當鋪是日本憲兵隊特務機關的一個情報點,那個李夥計早就被日本人威逼利誘當了漢奸特務。”尹秀娟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個該殺的李夥計,我那對翡翠鵓鴿失盜肯定就是他搗的鬼!”“二嫂,這件事我在山裡也聽說了,但不知失盜的是翡翠鵓鴣,太可惡了!讓這些狗漢奸先蹦噠著,早晚有一天會收拾他們,血債要用血來償!”“五妹,咱家裡的事,你們在山裡怎麽都知道?包括你二嬸去世,你們是怎麽知道的?”“二嫂,這就是情報網點的作用,凡是有地下組織的村裡都有情報員。”尹秀娟點點頭,又問道:“五妹,剛才在爺爺的屋裡,你說這次翠玉帶你下山犯了紀律,到底是怎麽回事?”孫文菊便把她和金翠玉這次下山的來龍去脈說了說。

  高群作為縣高官,又兼任武工隊長,對妻子金翠玉我行我素、常常擅自離隊違反紀律的行為,多次批評教育,而她就是屢教不改,為此,兩口子常常吵嘴鬧別扭。在日偽軍對沂蒙八路軍根據地大肆清剿、掃蕩的嚴峻形勢下,縣武工隊也是經常遭遇日偽軍的突襲、合圍,至使武工隊在南部山區九山、沂山及與沂源、沂水交界處,縱橫方圓百裡的區域內與敵周旋,頻繁轉移,居無定所,經常斷糧斷水,缺衣少穿,對敵鬥爭、生存環境十分殘酷艱難。崔勝現任八路軍齊魯縱隊沂蒙三支隊某營的營長,他帶領的這個營經常活動於沂源、沂水、蒙山一帶;而金明珠因為受不了八路軍的紀律約束,帶著她的幾個親信,又招集了一些失散的舊部重回豹伏寨,打出了抗日救國遊擊隊的旗號,既靈活機動的偷襲日偽軍,又嚴厲打擊搶劫那些投日的漢奸地主老財,居然打出了名氣,遊擊隊不斷壯大,山寨存糧、物資豐厚,給予附近的駐防八路軍隊伍很大的支援和幫助,縱隊首長都豎起大拇指讚口不絕。而金翠玉只要瞅著丈夫高群愁眉苦臉的時候,她就知道武工隊和縣委將面臨斷糧斷給養的困境,她便偷偷地喬裝打扮、不言不聲地奔赴豹伏寨,她明媽金明珠只要見乾女兒駕到,二話不說就安排幾個走卒打扮成老百姓或是客商,運送一批吃的用的到武工隊營地。高群見老百姓送來吃的用的,還以為是縣委工作組動員群眾搞到的,一直把功勞記在工作組的頭上,而對私自離隊外出的金翠玉總是大加訓斥。臘月二十五那天夜裡,在兩間稍能遮擋風寒的柴房裡,高群坐在石板壘起的辦公桌旁,拿著寶冶區交通員送來的信函在落淚,剛進屋準備休息的金翠玉,見丈夫異樣,便過去接過紙條湊近油燈旁看起來,上面寫的,居然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喊叫的娘染病去世!她握緊紙條,返身撲在柴草鋪就的地鋪上,把頭埋進薄被裡就悲慟地哭起來。第二天剛放亮,她跟丈夫高群打了聲招呼,說到營地各處走走看看,便出了門,直奔豹伏寨而去。她下晌回來,便受到擅自離隊的紀律處分。其實,她這次去豹伏寨就是為除夕之夜下山做了充分的準備。

  金翠玉勸慰了一番孫文嫻之後,回身看了看屋內,只見大嫂孫許氏在擺弄火爐,屋內屋外都沒有二嫂尹秀娟和孫文菊的動靜,她便跟孫許氏打聲招呼就出門,向前面尹秀娟的屋走來,剛到門口處,便聽到屋裡倆人正在說她的故事。只聽尹秀娟疑惑地說:“翠玉妹妹傻不傻,去為武工隊弄糧食,直接跟高群兄弟說明不就行了,做好事還偷偷的,這不是白受冤枉!真是個傻妹妹!”她推開門邁進屋裡,走到尹秀娟身旁辯解道:“我翠玉才不傻哩,違反了群眾紀律更嚴重!”尹秀娟一臉茫然地看著金翠玉,而孫文菊搶著解釋道:“這叫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從群眾那裡拿東西,都要花錢買!不然就犯了群眾紀律。”尹秀娟似懂非懂地說:“甭管什麽犯紀律受處分的,兩口子吵個架拌個嘴的都沒什麽,只要倆人心裡都恩恩愛愛的就行!翠玉妹妹,跟高兄弟成親好幾年了,怎麽還沒要個?”“成天地東奔西竄的,沒個安穩的日子,等趕走了小日本再說吧!”金翠玉邊回著話邊掏出懷表看了看,已是凌晨三點多,她說:“二嫂,我和文菊該走了。”孫文菊也點點頭。尹秀娟拉起倆妹妹的手,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而又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金翠玉和孫文菊來到士勳三兄弟的床前,不料兄弟仨都沒睡著,一個一個的蹭蹭爬起來跳下床,站到兩位姑姑的跟前。金翠玉逐個捧住兄弟仨的臉蛋,在各人的額頭上深情地吻了一下;孫文菊則擼抱住兄弟仨待了一小會兒,然後便和金翠玉出門而去。

  雖說是大年之夜,卻是寂靜異常,沒有一丁點的年味兒。家家貧寒,戶戶艱辛,饑寒交迫,人人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哪有閑心去張揚過年的興致,哪有閑錢去烘托年夜的氣氛!黎明之前格外漆黑,且格外寒冷,還格外陰森恐怖!然,巾幗女傑,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死都不懼,還有什麽可怕的!金翠玉和孫文菊給爺爺鞠躬道別,接著又和大嫂、二嫂等等一一握別後,便跨步上馬衝進茫茫夜色裡。

  新春伊始。雖然,陣陣春風送來了幾場春雨,可是,四周坡裡卻少見綠色的生機。由於鬼子漢奸走狗的燒殺搶掠,到處缺少、買不到麥種,去年秋季各家各戶都耽誤了小麥耕種,裸露的土地把饑荒年的淒慘景象,無情地定格在人們的心中,多少人家開始邁向漫漫逃荒路。宅院裡,幸虧金翠玉和孫文菊大年夜裡送來的兩布袋糧食。一個布袋裡是麵粉,而另一個布袋裡面則是谷粒和棒槌粒各半。很顯然,金明珠很細心周到,既給了吃的又給了種的。一布袋麵粉,再摻雜些糠菜,如果關上門來,自家裡大人小孩十多口人偷偷享用,差不多兩三個月不會餓死。可是,鄰舍百家,都是同族同姓的,聽說這家裡被逼得賣孩子了,那家裡老人快餓死了,還有的要到閻王鼻子那裡上吊跳崖了,……種種這些殘酷的傳言,一旦冒進老太爺的耳朵裡,他便坐臥不安,就打發家人給那些走投無路的鄰家送些麵粉去,以解燃眉之急。擱不住這家送那家送,一布袋麵粉沒幾天就空了。尹秀娟就要打開另一個布袋,不料大嫂孫許氏一把推開她,雙手抱住那個口袋哭著說:“二妹妹,咱自家人還要活命啊!”尹秀娟拉著大嫂的胳膊,哀求道:“大嫂,你就讓我挖一瓢!孫首禮媳婦領著倆孩子逃荒去了,他家大娘癱在地上快餓死了,就讓我挖一瓢吧!”孫許氏淚眼汪汪,無奈的松開手臂,搶過尹秀娟手上的葫蘆瓢,挖出兩瓢棒槌粒後,給尹秀娟擦著眼淚埋怨道:“咱家的孩子們整天地吃糠咽菜,爺爺還是幾穗麥粒度日,就這樣也維持不了多少日子啦,你這菩薩心腸早晚得把自己餓死了才算完!”說完,妯娌倆抱著痛哭了一場,淋漓盡致地把壓抑在心中的憋屈、怨氣發泄出來。

  這個春天裡,雨水倒是充沛。臨近谷雨時節,孫老太爺到北坡裡轉著看了看,土層濕潤,正是播種谷子的墒情,他便叫孫文澤領著士星、士勳等半大孩子,拾掇起耩子來,又約和著全家人齊上陣,整理出幾畝地塊,把孫許氏要死要活保存下來的幾瓢谷種播進地裡。大片的赤地,隻這麽小片的綠色,老天爺倒是仁慈了,三五天一小雨,八九天一大雨的,雨水趕趟,春播的谷苗長勢喜人。時近芒種,老太爺又招集著全家人,把孫許氏偷挖下的幾瓢棒槌粒點種到地裡,剩下的就是虔誠的祈禱老天爺繼續慈悲,為大地蒼生賜予幾個月的風調雨順,期盼秋後有些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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